天爻城是尚云郡的主城,坐落在帝都山南约七十里处,有河名曰溧水,从千里之外的浑夕山发源,自北向南穿城而过。
早上船一靠岸,令狐渊便借口另有他事,向柳慕云告了别。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青羽与令狐渊二人,终于来到了天爻城宽阔的主街上。
这里果然名不虚传,青羽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城池,她自觉西陵城已是非常的热闹繁华,却也不及天爻城的十分之一。
只见四周城墙高耸壮丽,将楼宇包裹其中,城内街道以大块青石铺就,宽阔通达,街上马车疾驰而过,也不见颠簸。
两侧楼宇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其上飞檐似游龙而出,宛若仙家府邸,飘逸气派。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肆,茶庄,糕点铺子,客栈等等,不一而绝。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各色服饰让人眼花缭乱,因着五天后的凌云宗大选,这里聚集了四海八荒各族各派的年轻弟子。
青羽这几日想明白了,自己对这狐妖有利用价值,他暂时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故而她无视令狐渊的不耐烦,无视他的眼神逼视和威胁,一路上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一会儿在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前大快朵颐,一会儿又在琳琅满目的糕点铺前买了一打梨花酥,还挤进人群看了精彩绝伦的杂耍。
她亲眼看到一个**着上身的大汉将一支长柄大刀塞入口中,不由啧啧称奇。
最后,她停在了一个长长的队伍旁。那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牵了一条极粗的麻绳,麻绳的尽头是一头巨大的白虎。
但那白虎失了猛兽的性子,如一只温顺的家猫,等待着众人的爱抚。
摸一次,三两银子。
那男子自称是东荒中容国人士,据他而言,这头毛色罕见的白虎,亦是出自中容国。
青羽蠢蠢欲动,遂眨巴着眼睛问令狐渊:“喂!我在山经海记中看到过,你们青丘国亦在东荒之地。”她用胳膊肘撞了撞令狐渊,继续道:“中容国离青丘远不远?你有没有去过?你看那白虎真是出自那里吗?你有没有摸过?”
令狐渊莞尔一笑,悠悠开口道:“想要银子?”
青羽点点头。
“没有。”令狐渊摊了摊手,而后便转身走远了。
青羽在内心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别无他法,只好跟上他的步伐。
她二人才走出百米之外,忽听身后一阵惊呼声响起。
青羽心中一凛,迅速转头向后看去,只见那只卧伏于地的白虎竟赫然站了起来。
她没曾想,那本缩成一团的温顺白虎,此刻站起竟有两丈来高。
庞然大物,血口如盆,獠牙如剑。
浑厚的嘶吼声在城中回荡着,而那个中容国人,此刻已歪歪斜斜的瘫倒在地上,满身鲜血,没了气息。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正四散逃开,跌跌撞撞。
青羽本想使降龙剑杀了那白虎,但人群杂乱,她怕伤到其他人,便只能往白虎的方向疾奔过去。
人们拥挤着,哭喊着。
一年轻妇人被慌乱的人群碰撞着向前跌去,她手中牵拽着的那只小手不见了。
终于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了,但下一刻,她便已骇到不能出声。
年轻妇人望见自己的女儿正站在那头白虎脚下,似乎被它吓呆了,一动不动的仰头望着白虎,连哭也忘记了。
巨大的凶兽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小小的她,浑如蒲扇的脚掌上,鲜艳的血迹流淌着,沾湿了白色的毛发,就像一座浸了赤红色血液的大山,在妇人的心口压了下来。
那白虎,举起巨大的前掌,往女孩儿前胸拍去。
“不好!”青羽心中大急,眼看那兽掌,便要触上女孩儿瘦弱的身体。
四周满是惊恐的抽气声。
她一跃向前,却也知来不及了。她不忍见那惨状,遂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忽而,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笛音,一切嘈杂都静了下来。
音律中蕴含着奇特的力量,不由让人心下安定。
白虎的嘶吼之声,也随着笛音消散了。
青羽法力深厚,这片刻之间,已经来到了白虎附近。
她诧异的睁开眼。
入眼的,是那个干瘦羸弱的小姑娘。
她毫发无伤地站着,仍是呆呆地望着上方。
青羽将那小姑娘迅速往怀中一揽,而后往外一退,将她交至那个年轻妇人的手中。
女孩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此时那庞然大物已经转了身子,面向身后高高的屋脊。
屋脊之上,站着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的年轻男子,他的头发是棕褐色的,蓄成数条条长长的辫子,垂于脑后。
男子左耳上戴了镶金绿松石兽纹耳坠,右手中的一支碧玉长笛,泛着清透的光。
他的腰间别了一条银色九节鞭,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虎似被那悠扬的笛音安抚,渐渐地曲下前肢,卧伏于地面上。
众人正松了一口气,但转瞬之间,那白虎又不知为何,从地上一跃而起,长长地呼啸了一声,往五米开外的人群冲了过去。
但它还未奔至人群,便被一条银鞭缠住了脖颈。
白虎嘶吼着,四肢扑腾着向前。
它前掌往地上一拍,青石铺就的地面瞬间变成碎石飞屑。
屋脊上的男子似有不支之态,手上青筋暴起,两只脚不住的往前滑。
屋顶上的青瓦滚落下来,在地上碎裂成片,清脆的声响与那凶兽的嘶吼声一齐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青羽见状立刻上前,将剑斜插入白虎腹中,而她的身旁,另一支剑同时刺下。
是令狐渊。
白虎终于颓然倒地,腹胸处血流汩汩,泉眼一般。
它最后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一场热闹,片刻间变成祸事,人们都悻悻地离开了。
官府迅速派人处理了现场,不一会儿,街上便恢复如常。
那拄着拐赶来的头发花白、脚步蹒跚的老翁,发现女儿和孙女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便带着女儿和孙女,对着青羽和令狐渊不住道谢。
妇人环顾四周,却不见方才使银鞭的男子,便也只能满怀感激与遗憾离开。
临走前,青羽发现那小女孩儿仍仰头望着自己,她的眼睛很亮,陷在清瘦的眼窝中。
青羽蹲下身子,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头。
那女孩儿边走边回头,青羽目送着他们拐进一条小巷,才转过身子,欲与令狐渊一道离开。
这时,只听斜后方有人道:“二位请留步。”
是那个执了银鞭的男子。
只见其双手抱拳,说道:“刚才多谢二位相助。”
“少侠过谦了。”令狐渊道:“刚才若不是你,那小姑娘必定凶多吉少了。”
“不错,多亏公子及时出手。”青羽附和道。
男子爽朗一笑,回道:“二位过奖了。在下姜随,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在下叶青羽。”
“在下令狐渊。”
二人同时回答。
“令狐渊?兄台可是青丘国的令狐渊?”
“那里与我已无甚瓜葛了。”令狐渊淡淡道。
姜随想到这位前青丘国大世子的身世,一时间有些尴尬,直后悔自己多言。
他望见青羽的包裹,便转了话题:“二位可是才进城?不知是要去何处落脚?”
令狐渊摇了摇头道:“我们初至天爻城,对此处不甚了解,不知姜兄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好去处?“
“要说推荐的地儿,还真有一个,二位还未用过午膳吧?”
“还未。”青羽答道。
令狐渊狐疑地转过头看她。
他的视线在青羽手中那仅剩一块的梨花酥上停留了一瞬,便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青羽看到他眼中的嫌弃之色,便扯了个大大的笑,瞪大眼睛无声道:“与你何干!”
令狐渊微看她得意的神色,眼中虽是鄙夷,嘴角却微不可查地浮起一丝笑意。
姜随却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锋,只说道:“那正好,二位便随我一起吧,那儿不论是客房,还是酒菜,都是这城中顶好的。”
三人便一道,往城北的方向行去。
一番交谈下来,青羽得知,这位姜随是中容国人士,亦是来此处参加凌云宗新一届弟子大选。
“原来姜公子来自中容国,怪不得能以笛音控制那白虎。”青羽好奇道:“听说你们中容国的人各个会驭使鸟兽,此事可为真?”
姜随笑道:“当然不是。中容国之人并非各个都会驭兽,而是有专门的御兽师,而且,我们并非会驭使所有鸟兽,而是擅长驭使豹、虎、熊、罴四兽,二位可知是为何?”
“愿闻其详。”青羽道。
“其实是因为在中容国建国伊始,豹、虎、熊、罴四兽是国主和各位将士征战时的坐骑,之后世代相传,历经万年之久,它们的血液中,似乎已经流传下被中容国人驯服的记忆,所以只要是出自中容国的四兽,便如马匹一般,听从中容国人的驱使。”
“原来如此,看来之前听说的竟是谣传。”青羽了然道。
“不错,中容国地处东荒,远离中土,世人有些误解,倒也是情理之中,就像青丘国一样,世人不都传言青丘国人皆会魅术?听说也是谣传罢了。”
青羽拿了最后一块梨花酥,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问:“什么是魅术?”
“就是说,不论男人女人,都容易被青丘国涂山氏迷惑,其实不过是因为涂山氏不论男女皆异常貌美,这谣传便也诞生了。”
青羽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梨花酥的碎渣刚好喷了几粒在令狐渊的面颊上。
令狐渊黑着脸瞪着青羽。
姜随这才发现自己又失言了,他狠敲了一下自己脑袋,似懊恼道:“怎得又讲错话?要是家父在,又该絮叨我行事鲁莽,讲话不经大脑了!”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说起来,今天这事有些蹊跷。”
“此话怎讲?”青羽诧异道。
“那个驯兽师,身上有中容国二等驯兽师的标志,按理来说,驭使那只普通白虎绰绰有余,可假使他技艺不精或是恰巧训练有素的白虎突然性情大变,也是可能的事。但是,白虎在听到我的笛音后,竟会再次发狂,这便大为奇怪了,不可能出现这么多次巧合。故而刚才我去官府查看了白虎的尸体,发现那白虎的尸体似乎有些不对劲。”
姜随压低声音道:“二位可曾听过南荒一个叫做万蛊宗的门派?我看那白虎的形状,倒像是中了他们的蛊毒。”
听得“蛊毒“二字,青羽和令狐渊不由得对望一眼。
恰逢这时,他们三人已来到一座酒楼前,这话题便暂时被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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