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天光从天花板上的缝隙中漏下，光芒静静地照在泥像身上，将那些五彩的颜料映得更加耀眼了。
冷宁站在供桌前方，轻轻地将一枝梅花放在泥像的面前。他抬头，与那尊面容模糊的神像对视。神像双眼的部位已经斑驳不堪，但从冷宁的角度看去，却仿佛看见了神像微微低头，俯视众生——那是一个有些悲哀的表情，或者说，那是神视众人的悲悯。
光落在他和泥像正中，梅花花瓣突然一抖，悄悄飘落在泥像脚下。
“咔哒……”
伴随着刺耳的响声，泥像动起来了，它抬起手臂，泥渣随着他的动作簌簌下落。那只手臂拾起了桌上的梅花，而后，指向了前方——那是冷宁他们来时的方向。
“看他这意思，我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陆凯小心翼翼发问。
“你们觉得，一个孩子离家出走会去哪里？”冷宁没有回答陆凯的问题，反倒是提出了新的疑问。
张远下意识回答：“亲戚家或者朋友家……”
李巧巧激动地一拍掌：“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去找你家周围的邻居问问情况，云水镇的大家不会对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不管不顾的，那里一定会有线索。”
冷宁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欣慰：“那就出发吧。”
顾时瞥了他一眼，感叹：“你倒比我更适合当老师。”
夕涯平静怼道：“你才发现自己没有当老师的天赋吗？”
顾时“嘿”了一声，拍拍羿光的肩，耀武扬威道：“难道我的学生不够优秀？”
羿光竖起两根手指，将顾时的手从他身上拨开，阴阳怪气地一笑：“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现在可是无限大学大三学生，顾学长。”
羿光将他的手丢开，大步跟上冷宁。顾时指着他的背影“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一句：“见色忘义的玩意儿。”
夕涯从鼻腔里哼笑一声，似是嘲弄。
顾时手指方向一转，指向她背后的秋思，压低声音斥道：“还有你们，我都不想说，一群恋爱脑！”
夕涯掸了掸旗袍上的灰尘，优雅提腿卖过门槛，缓缓道：“彼此彼此。”
顾时叫住她，语气正经下来，沉声道：“你别忘了，我们这一趟是作为执行人审核官，来考察被执行人推荐的觉醒者。你给他们的提示，太多了。”
夕涯停住脚步，忽而，她回头睨了一眼顾时，冷笑道：“考察？你我应该都明白，上面不会同意‘他’再次成为执行人的。”
顾时双手插兜，动作带了几分吊儿郎当，跨步走到夕涯前面：“那他们得先发现……‘他’回来了才行。”
-
众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但至少这一趟，他们收获了神像确定的指引。而冷宁也获得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幼年“婚约”。
“我建议我们分头行动，并行搜索，效率会更高一些。”这一次，冷宁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站定在小区门口，冷静地提议。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于是八个人分为两组，李巧巧和冷宁两个“本地人”分别带一组。李巧巧和顾时、夕涯、秋思一起，张远和陆凯则跟着冷宁和羿光。
“我们从左边开始，你们从右边开始。”冷宁扫了一眼小区的环境，利落地分配好了方向。在分道扬镳之前，秋思将身上的香给了他们一些，两组约定好时间，一到七点就停止搜索，立刻赶回冷宁家。
顾时他们走远了，张远和陆凯羡慕地望向李巧巧：“和学长学姐们在一起，一定很安心吧……”
羿光脚步一顿，回头望着他们挑了挑眉，他一手揽一个人的脖子，声音慵懒，拖得很长：“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
张远和陆凯顿时背后一凉，全身汗毛刷刷竖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敢，不敢。”
“好了。”冷宁回头看了羿光一眼，站在一户人家前抬手，示意自己要敲门了，让他们安静点。
羿光松开他们两个，摸了摸鼻尖——怎么每次闹起来都是他被瞪？
“叩叩叩。”
敲门声礼貌而富有节奏，冷宁等待片刻后，一串脚步声从门内传来，门把下压，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缝隙中探出，好奇地盯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冷宁在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之后诧异了一下，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头上绑着粉嫩的蝴蝶结，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十分可爱。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好奇地发问，眼中闪着天真的光芒。
“我来找我姐姐，你看见过她吗？”冷宁轻声发问，语气温柔了几个度。
“哎，你是小宁啊！”女孩突然叉起腰，对着他气势汹汹道，“小雪上次跟我说好要带你来陪我过家家的，我还准备了好多零食，你们为什么一直不来！”
冷宁不知道女孩说的话是副本设计还是他真正的童年记忆，但他也只能轻声道歉：“对不起，所以，她来找过你吗？”
女孩瞳孔滴溜溜一转，扭头哼道：“我才不要告诉你！除非……你来陪我玩过家家！”
——第二条规则：助人为乐是自古以来的优秀传统，如果有人向你寻求帮助，请不要拒绝！不要拒绝！不要拒绝！
冷宁思索片刻，看着女孩的眼睛，颔首：“可以。”
女孩高兴地拍起了手，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好啊好啊，你们都来陪小乖玩！”
几人进了门后，门“哐当”一声在他们背后关上，女孩将他们带到客厅 ，围着茶几一个个坐好。
“你叫小乖吗？”羿光不经意地试探。
“没礼貌！”女孩生气地鼓起了脸颊，“你们要叫我小乖姐姐！”
“小乖姐姐。”冷宁面不改色地叫出这个称呼，“我们要怎么陪你玩？”
小乖又“咯咯”笑出声，激动地将沙发上的洋娃娃抱下来，每人分了一个：“你们要扮成小乖的家人。小宁！我要你当我的爸爸！”
小乖食指放在唇上，眼神不断扫过其余三人，嘴里呢喃：“我看看，谁来当我的妈妈呢……”
羿光毛遂自荐：“我可以。”
小乖的视线从他衣服下的肌肉处瞥过，而后她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要，你太丑了！”
冷宁的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一下。
羿光深吸一口气，拍桌：“说吧，你要怎么才肯让我当你妈！”
陆凯、张远：“……”
这台词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小乖歪头想了想，将自己的蝴蝶结从头上摘下来，递给羿光：“你戴上蝴蝶结，就是小乖的妈妈啦！”
羿光看着她手心的那抹死亡芭比粉，咬咬牙，忍辱负重地接过来戴在头上。
冷宁已经别过头不忍再看，陆凯和张远更是憋出内伤。
小乖反倒是满意地笑了笑，她小手一指，对着陆凯和张远道：“你们就是小乖的弟弟了！”
陆凯和张远识趣地没有多问。
“好，那现在过家家开始喽~”小乖爬上茶几站好，面对着他们，甜甜一笑，“不要拒绝小乖的要求哦……”
“弟弟！我要吃鸡腿！”
陆凯和张远面面相觑，这全是洋娃娃的客厅里，哪来的鸡腿？
陆凯小心翼翼问：“没有鸡腿……小乖姐姐，我们陪你玩洋娃娃好不好？”
小乖冷冷地看着他们，如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念道：“没有鸡腿……没有鸡腿……你们为什么会没有鸡腿呢？小乖已经很久都没有和你们抢鸡腿吃了。为什么！为什么！”
尖锐的童声仿佛要刺穿众人的耳膜，小乖走到陆凯和张远面前，咧开一个笑：“弟弟要和姐姐玩洋娃娃吗？好啊。”
小乖笑眯眯地将他们手中的洋娃娃提起来，狠狠一撕——
“啊——”
陆凯捂住自己的左臂，张远则狠狠按着自己的脖子。
地面上，洋娃娃残缺的肢体被丢落得到处都是。
羿光站起身，小乖冰冷地投来一瞥：“妈妈，你又要护着弟弟了吗？”
羿光一愣，就是这短短一瞬，陆凯和张远的身影凭空消失，而地上被撕得七零八落的洋娃娃，突然动了动。
小乖笑着拍手：“弟弟，弟弟，弟弟变成洋娃娃啦！这下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过家家了！”
冷宁拉了拉羿光的衣摆，示意他先别轻举妄动。羿光沉默片刻，回到原位坐好。
“妈妈。”小乖转过身，又甜甜地对着羿光笑起来，“你给小乖唱一首歌吧，就唱你给弟弟们唱的那首摇篮曲好不好？”
羿光顿了半晌，开口，歌词是一首家喻户晓的童谣。他的声音低沉，歌声温柔，听得冷宁一愣。
“不是这首。”小乖微笑着否决。
羿光停下歌声，又唱起另一首。
“不是这首。”
“不是这首。”
“不是这首。”
“……”
小乖的眼下突然淌出两行血泪：“妈妈……为什么在丢下小乖之前，连摇篮曲都不愿对小乖唱呢？”
冷宁伸出手，拦在羿光面前，冷声道：“我给你唱。”
“不对哦。”小乖摇了摇食指，“爸爸的任务，是……吃掉小乖哦！”
眨眼间，小乖瞬移到冷宁面前，她将自己手中的洋娃娃扯碎，布片和棉花落了一地。小乖捡起那些碎片，朝冷宁脸上一扔，试图把洋娃娃的残躯塞进冷宁的嘴里——
“吃，吃，吃啊——”
小乖的血泪砸落在冷宁的手背上，她带着哭腔尖叫道：“他们吃了小雪，现在你们要来吃我了吗！”
小乖的动作突然停下了，冷宁抓住了她的手腕，捏得死紧。他目光如炬，声音冰冷：“你说什么？”
“谁吃了小雪？”
羿光：曲库耗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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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过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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