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闭合的瞬间,失重感像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颠簸。陈小禾踉跄着扶住身边的铁皮壁,鼻尖立刻钻进一股混合着汽油、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他们正坐在一辆破旧的卡车车厢里,车窗外是灰蒙蒙的天,路边的楼房歪歪扭扭,墙面上爬满暗绿色的藤蔓,偶尔能看见风干的血迹,像幅被揉皱的末世画卷。
“抓紧了。”禾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车厢内侧带了带。他的掌心滚烫,隔着粗布工装也能感受到那份力道,像是怕她被颠下去。
陈小禾低头,看见他背着的大背包上还挂着两个水壶,其中一个的带子松了,正随着卡车的晃动“啪嗒啪嗒”撞着铁皮。她伸手想去系紧,指尖却触到他背包侧面的硬物——是那把磨得发亮的消防斧,斧刃上还留着上次砍丧尸时的缺口。
“这是……上次那个世界的卡车?”她扒着车厢缝隙往外看,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响震得耳膜发麻,远处的废弃工厂烟囱歪斜着,像根指向天空的枯骨。
“手册匹配的临时载具。”禾叙松开揽着她的手,从背包里翻出张地图——正是林晓星那半张地图的复刻版,边缘处用红笔标着“疫苗研究所”的位置,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西北方向,“我们现在在城西废墟,离研究所还有三十五公里。”
他说话时,左肋的伤口似乎牵扯到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意识按住了那里。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剧烈的颠簸显然还在隐隐作痛。
陈小禾注意到他的动作,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提前准备的草药膏。“擦擦吧。”她把布包递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手册说,颠簸会让旧伤发炎。”
禾叙接过布包,指尖捏着那方蓝底白花的棉布——这是她用主神殿的星棉改的,比末世里的粗布柔软得多。他低头打开布包,深绿色的药膏散发着薄荷的清凉气,是她按“痔疮康复期护理”那页的方子改良的,特意加了止痛的成分。
“你什么时候……”他想说“你什么时候学的配药”,却被卡车突然的急刹车打断。两人猛地往前扑去,陈小禾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则反手护住她的后背,两人重重撞在车厢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妈的!前面有东西!”驾驶座传来司机的咒骂声,是个粗嘎的男声,“是丧尸群!至少有二十只!”
陈小禾和禾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她迅速从背包里摸出消防斧,禾叙则握紧了那根锈迹斑斑的钢管——还是上次在工厂里用过的那根,他不知什么时候收进了空间。
卡车在原地打转,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透过驾驶室的后视镜,能看见黑压压的丧尸正从街角涌出来,腐烂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嘶吼声像无数把钝刀,刮擦着人的神经。
“跳车!”禾叙突然低喝一声,猛地踹开车厢后门。冷风裹挟着尘土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他一把将陈小禾推了出去,“往左边的超市跑!我掩护你!”
陈小禾落地时踉跄了几步,膝盖磕在碎石上,疼得钻心。她回头看见禾叙正从车厢里跳下来,钢管挥舞得像道银弧,精准地砸在扑过来的丧尸头上,脑浆和黑血溅了他一身,他却像没看见似的,眼神冷得像冰。
“别回头!快跑!”他的声音混在嘶吼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小禾咬紧牙关,转身冲进旁边的超市。玻璃门早就碎了,货架东倒西歪,罐头和包装食品散落一地,有些已经过期发臭,引来几只躲在角落的老鼠。她迅速爬上二楼,从破窗往下看——禾叙被丧尸围在中间,钢管起落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避开丧尸的抓扑,可他的动作明显慢了些,左肋的旧伤一定在拖后腿。
就在这时,一只断了胳膊的丧尸突然从侧面扑向他,他侧身躲闪时,后腰被另一只丧尸的指甲划到,工装瞬间裂开道口子,渗出血迹。
“禾叙!”陈小禾几乎是脱口而出,抓起旁边的灭火器就往楼下冲。
她跑到一楼时,正好看见禾叙一钢管砸烂最后一只丧尸的头。他拄着钢管喘着气,后背的血迹顺着工装往下淌,银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前,浅紫色的眼眸里泛着疲惫,却在看见她时,瞬间绷紧了神经。
“谁让你下来的?”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却更像在掩饰慌乱,“不知道危险吗?”
“你受伤了!”陈小禾跑到他身边,抓起他的胳膊就往二楼拽,“快上去处理伤口!”
他想甩开她的手,却被她死死攥着。她的掌心很烫,带着奔跑后的热度,指尖掐进他的皮肉里,力道大得不像平时的她。“听话!”她的声音发颤,眼眶泛红,“你要是倒下了,谁陪我找研究所?”
禾叙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看着她紧攥着自己胳膊的手,看着她膝盖上渗出的血——刚才落地时磕的,她却一直没吭声。浅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任由她把自己拽上二楼。
二楼的办公室还算完好,只是积了厚厚的灰。陈小禾把他按在椅子上,撕开他后背的工装,伤口比想象中深,丧尸的指甲划开了皮肉,露出里面淡粉色的新肉,正往外渗着血珠。
“忍着点。”她从背包里掏出酒精和纱布,手却抖得厉害。上次看他受伤时,她还能强装镇定,可这次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
酒精棉刚碰到伤口,禾叙就猛地绷紧了身体,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他的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指节泛白,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
“对不起……”陈小禾的声音带着哭腔,动作却不敢停,“必须消毒,不然会感染。”
“没事。”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皮糙肉厚。”
他的指尖带着冷汗,却比她的手稳得多。那轻轻一拍,像道暖流,瞬间抚平了她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包扎的速度,纱布一圈圈缠绕,将伤口紧紧裹住,也仿佛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缠在了两人之间。
包扎好伤口,她才想起自己的膝盖,刚要低头查看,就被禾叙按住了肩膀。“坐着。”他从她的背包里翻出草药膏和纱布,动作笨拙地蹲下身,轻轻抬起她的裤腿。
膝盖上的伤口蹭掉了块皮,血珠正往外冒,混着尘土,看起来狼狈又刺眼。他的指尖很轻,蘸着药膏一点点涂在伤口上,薄荷的清凉气驱散了疼痛,他的动作很小心,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以前在主神殿,磕破点皮都要写进手册。”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怎么到了这里,就不知道疼了?”
“不是不疼。”陈小禾看着他低垂的眼睫,银白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是……比不过你受伤的疼。”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脸颊瞬间发烫,像被火烤过。
禾叙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浅紫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光。他盯着她的眼睛,盯了很久,久到陈小禾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手册说不许胡说”之类的话,他却只是低下头,继续给她包扎,声音低得像叹息:“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窗外的风穿过破窗,卷起地上的灰尘,在光柱里打着旋。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丧尸嘶吼。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膝盖上,带着药膏的清凉,也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
她突然想起主神殿的星絮,想起那碗南瓜粥,想起他笨拙缝补的工装。原来有些牵挂,早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在末世的废墟上,在彼此的伤口里,悄悄发了芽。
“我们……还要继续找研究所吗?”她轻声问,打破了沉默。
“嗯。”禾叙站起身,将她的背包递过来,“休息十分钟,然后出发。”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次……一起走。”
陈小禾接过背包,指尖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没躲开。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在上面镀了层金边。
她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丧尸、拾荒者、未知的危险,都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他,只要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好像再难的路,都能走下去。
十分钟后,两人并肩走出超市。禾叙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却挺直了脊背,钢管握得很紧;陈小禾的膝盖还在发疼,却走得很稳,消防斧在手里泛着冷光。
卡车早就不见了,大概是司机趁机跑了。但这一次,他们谁都没在意。
废墟的风穿过空荡的街道,带着尘土和血腥的气息,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远处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可陈小禾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照亮了,暖融融的。
她知道,疫苗研究所或许只是个传说,末世或许永远没有尽头。但只要能和他一起走下去,哪怕只是在废墟里多走一步,多看一眼彼此的背影,好像就有了意义。
就像此刻,他走在她左边,步伐不快,显然是在迁就她的膝盖;她走在他右边,时不时看一眼他的后背,确认纱布没有渗血。
不需要太多的话,掌心传递的温度,就是最好的约定。
他们的路,还很长。但这一次,他们会一起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