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的风带着夏末的热意，卷着后街烧烤摊的油烟味往巷子里钻。林砚舟踩着滑板拐进巷口时，远远就看见“老地方烧烤摊”的红灯笼在暮色里晃，王老板那辆掉了漆的三轮车停在路边，炭炉里的火苗正“噼啪”往上蹿。
他把滑板往墙根一靠，扯了扯洗得发皱的T恤——这是他上周刚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三块钱，就是领口有点松。刚走到摊前，就听见王老板粗着嗓子喊：“小砚舟来了？赶紧搭把手，今晚人多！”
烧烤摊就王老板一个人忙活，一张折叠桌支在路边，摆着几串穿好的鸡翅和茄子，铁丝架上的肉串正滋滋冒油，香气混着孜然味往人鼻子里钻。林砚舟熟练地拿起刷子，刚要往肉串上刷酱，王老板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今晚我亲戚来帮忙，你俩搭个伴，能轻松点。”
“亲戚？”林砚舟愣了愣。
“就是早上跟你说的，我表嫂，刚从乡下过来，想找点活干。”王老板指了指巷口，“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来了？”
林砚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手里的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暮色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拎着个保温桶往这边走，碎花围裙外面套了件洗得发白的罩衣，头发用根红绳松松地绑在脑后——不是包子铺阿姨是谁？
陈小禾显然也看见了他，眼睛瞬间亮了，隔着老远就挥起手：“小林同学！好巧啊！”
巧？这哪是巧，这分明是追着他投喂来了！
林砚舟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弯腰去捡刷子时，听见王老板在旁边乐呵：“原来你们认识啊？我表嫂在巷口开包子铺，人实在，做的东西管饱！”
“表、表嫂？”林砚舟的手顿在半空中。
“可不是嘛，”陈小禾已经走到摊前，自来熟地拿起王老板递过来的围裙系上，“王老板是我远房表哥，这不刚到城里，就来给他搭把手。”
她这话编得脸不红心不跳，系围裙的动作却差点把扣子扣错——系统早上又发了新任务，说目标人物本周运动量超标，需追加晚间蛋白质摄入，还直接把她的身份卡改成了“王老板表嫂”，连亲属关系证明都做出来了，细节到让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林砚舟看着她系围裙时露出的手腕，上面还沾着点面粉，突然觉得这世界的巧合有点太多了。
“小砚舟，发什么呆呢？”王老板把一把穿好的羊肉串塞给他，“跟你表嫂学着点，她在家可是‘养猪能手’，做吃的最有一套。”
“养猪能手”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砚舟的耳朵里，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陈小禾投来的目光——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把鸡翅，往炭火上放。
“表哥就别取笑我了，”她干笑两声，转头对林砚舟说，“小林同学，你这烤串火候不够啊，得再烤烤。”
说着，她一把抢过林砚舟手里的羊肉串，往炭炉边挪了挪。炭火“轰”地窜起一簇火苗，舔着肉串上的油脂，滋滋作响。她拿起刷子，往肉上刷了层厚厚的酱，刷完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打开往里撒了点白色粉末。
“这是啥？”林砚舟盯着那纸包，总觉得眼熟。
“秘密配方。”陈小禾压低声音，飞快地晃了晃手里的纸包，“我爷爷传的‘增肌粉’，用骨粉和钙粉调的，烤串时撒点，补钙又长肉。”
林砚舟：“……”
他就知道。
这分明就是早上包子馅里的骨粉，只是换了个包装。他甚至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腥味，混在孜然味里，格外显眼。
“表嫂，你这配方挺特别啊。”王老板凑过来看了一眼，“闻着有点像我家那老黄（王老板养的狗）吃的钙片。”
陈小禾的手僵了僵，笑着打哈哈：“都是补钙的，差不多差不多。”
林砚舟别过头，假装没看见她悄悄把纸包往围裙口袋里塞的动作。他拿起一串茄子，往上面抹蒜蓉，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凑——
“……炭火温度控制在200℃最好，肉里的脂肪能刚好化开，容易吸收……”
“……鸡翅得烤到皮发焦，这样胶原蛋白才容易转化……”
“……这几串给小林同学留着，他正长个子，得多吃点带骨的……”
陈小禾的声音混着炭火声传来，絮絮叨叨的，像外婆以前在厨房念叨的样子。林砚舟的心里莫名有点发暖，手里的茄子差点烤糊。
“小林同学，尝尝这个。”一串烤得金黄的鸡翅突然递到他面前，油光锃亮的，表皮上还沾着点白色的粉末——正是撒了骨粉的那串。
陈小禾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刚烤好的，我照着手册第45页的‘炭火烤制指南’做的，保证外焦里嫩，钙含量超标。”
周围已经坐了几桌客人，有几个是同校的学生，正偷偷往这边看。林砚舟的脸有点发烫，接过鸡翅的手有点抖：“谢、谢谢表嫂。”
他咬了一小口，皮确实焦脆，肉也嫩，就是那股骨粉的腥味总在舌尖打转。他嚼了两口，突然听见旁边桌的同学在议论：
“哎，那不是三班的林砚舟吗？他怎么在这儿打工啊？”
“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太好，周末都在外面干活。”
“怪不得他那么瘦，肯定是没好好吃饭……”
林砚舟的动作顿住了，脸颊有点发烫，低头盯着手里的鸡翅，突然没了胃口。
“怎么不吃了？”陈小禾注意到他的异样，凑过来小声问，“是不是不好吃？我下次少放点‘增肌粉’？”
“不是。”林砚舟摇了摇头，把鸡翅往盘子里放，“我不太饿。”
“怎么会不饿？”陈小禾皱起眉，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又觉得不太合适，手停在半空中，“你下午在学校打篮球，跑了那么久，肯定消耗了不少能量。手册上说，剧烈运动后必须补充蛋白质，不然会影响肌肉生长……”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砚舟打断了：“阿姨，你不用总盯着我吃饭。”
他的声音有点闷，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像块没捂热的石头。
陈小禾愣住了，手里的刷子差点掉下去。她看着林砚舟低头摆弄烤串的样子，侧脸在炭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在掩饰什么。
她突然想起系统给的资料里写着，林砚舟的舅舅总骂他“吃得多干得少”，还说“男孩子不用长那么高，能干活就行”。是不是自己太刻意了，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对不起啊，”陈小禾放软了声音，往他盘子里又放了两串烤腰子，“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你确实该多吃点。你看你这胳膊，比我家以前养的小猪崽还细。”
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又把“猪”说出来了。
林砚舟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抬起头，眼里的阴郁散了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小虎牙：“阿姨，你家以前养的小猪崽，是不是也吃这个骨粉？”
陈小禾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我、我那是……”
“逗你的。”林砚舟拿起那串没吃完的鸡翅，大口咬了下去，含糊道，“挺好吃的，就是下次少放点‘增肌粉’，有点齁。”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陈小禾突然松了口气，心里像被炭火烤过一样暖烘烘的。她拿起一串烤羊肉串，往上面撒了点孜然，又偷偷放了点碾碎的钙片——这次放得很少，几乎尝不出来。
“给，这个也尝尝。”她把羊肉串递过去，“这次没放‘秘密配方’。”
林砚舟接过来，咬了一大口，肉汁溅到了嘴角。他没注意到，陈小禾正偷偷看着他，手里的养猪手册翻开在第46页，上面用红笔写着：“受试体对‘饲料’接受度提升，可逐步减少添加剂用量……”
夜色渐深，烧烤摊的客人多了起来。王老板忙着收钱，林砚舟和陈小禾在炭炉边忙得团团转。偶尔有客人催单，陈小禾就会笑着喊：“来了来了，马上就好，保证烤得‘外焦里嫩，长肉快’！”
林砚舟听着，总会忍不住笑。
收摊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王老板数着钱，乐呵地说：“今天多亏了你俩，尤其是表嫂，你这烤串味道确实不一样，好几桌客人都说下次还来。”
陈小禾笑着摆手，眼里却有点发困——她早上四点就起来蒸包子，中午在食堂打菜，晚上又在烧烤摊忙到现在，感觉眼皮都在打架。
林砚舟收拾烤串签子时，看见她蹲在炭炉边打哈欠，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只累坏了的小猫。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走过去说：“阿姨，我来收拾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没事没事，我还不老。”陈小禾揉了揉眼睛，想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蹲太久，腿麻了。
林砚舟赶紧扶住她，手指碰到她的胳膊，才发现她的胳膊细得惊人，隔着罩衣都能摸到骨头。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不用不用，我家就在前面巷口，很近的。”陈小禾摆摆手，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扶住了胳膊。
少年的手很稳，带着点刚烤完串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烘烘的。陈小禾愣了愣，没再拒绝。
两人并肩往巷口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点桂花的香味。
“阿姨，你明天还来吗？”林砚舟突然问。
“来啊，”陈小禾说，“系统……不是，我表哥说让我多来帮忙。”
“那……明天的包子，我想吃豆沙馅的。”林砚舟的声音有点低，像是怕被拒绝。
陈小禾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好啊！我明天一早就给你做，保证甜滋滋的，不加鱼粉也不加骨粉！”
“嗯。”林砚舟应了一声，嘴角忍不住上扬。
走到巷口的包子铺前，陈小禾停下脚步：“我到了。”
“嗯。”林砚舟松开手，看着她转身推门，突然又喊了一声，“阿姨。”
陈小禾回头：“怎么了？”
“今天……谢谢你的烤串。”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陈小禾笑了，挥挥手：“不客气，明天记得来吃豆沙包！”
看着林砚舟转身离开的背影，陈小禾摸了摸口袋里的养猪手册，突然觉得，这本手册好像不仅仅是用来“育肥”的。
虚拟面板在眼前亮起，上面的数字让人心情愉悦：
【晚间投喂完成。目标人物进食量100%，营养缺口-5%，信任度 5（当前9/100）。评价：受试体对“饲养员”好感度提升，建议保持互动频率。】
陈小禾打了个哈欠，推开包子铺的门。明天要早起做豆沙包，得赶紧休息了。
而此刻的林砚舟，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暖暖的，很踏实。他想起刚才烤鸡翅的味道，想起陈小禾打哈欠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个人追着自己投喂，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他没想到，这场由养猪手册开始的“投喂”，会持续那么久，久到后来他站在188cm的身高线前，还会想起那个夏末的夜晚，炭炉边的烟火气，和带着骨粉味的烤鸡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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