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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徐舒意轻轻咳了一声。

程元眉梢微挑:“怎么?狐妖结了缘契,不除之,夜夜入你梦中……”

哦,那花瓣是什么缘契。

搞不明白缘契是什么意思,但徐舒意暂时也无心多管。

她只想着千万别被认出来狼狈的自己。

她刻意压住嗓子,压出老妇人的口音,说道:“道长,我是来自北方的道友,听说您能驱诡,您看我这……可以吗?”

桃木剑一抖,程元露出一抹冷笑。

剑尖从她衣领划过,拢住了那团颤抖的雪白。

若非知晓他目不能视,这缓慢轻佻的动作,她怕是要以为沾了许多不清白。

程元没立刻拒绝,她就当是默认。

他一向好相处,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至少这段时间跟着他,她就算是安全了。

谁料,桃木剑尖缓缓抬起她下巴。

程元缓缓开口:“姑娘,戌时一过,观里不收外客,该下山了。”

“别啊……”徐舒意忙告饶,“道长,我被诡异缠身,听闻您能驱诡,才来到山上。”

程元收剑,挥袖而去:“诡异已驱,你该回去了。”

山上的狐妖是赶走了,山下还有一堆呢。

徐舒意哪敢下山,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拽住程元衣袖,轻轻扯了扯。

徐舒意哑着声音:“道长,求您……救救我。”

程元侧头,束带翻飞,月光辉映在他脸上,荧荧如玉。

他将她带进了屋。

线香袅袅,室内满是沉静的气息。

徐舒意翻开湿冷的袖口,伸手搭上脉枕,内腕浮起一条蜿蜒青筋。

程元用三指探上她脉搏。

随着他缓缓按下,她的青筋泛起淡淡的胭脂色。

“道长,您看这可是诡异之气?”她压着嗓子,小心问道。

正常人的青筋怎么会是胭脂色呢?

她看着腕间淡红,分外担心。

程元淡声道:“风寒罢了。”

他抬指轻拂,拂过她腕间青筋,那点胭脂色便消失无形。

他起身,踱步至神像前。

武神像端坐莲花台,面目狰狞。

程元扶着武神脚下的莲座,探手去神像后拿东西。

这是?

要拿香灰给她混成符水喝?

符水难喝,但符水好!

听说一般撞邪都这么干。

徐舒意乖巧坐正,等待他给自己驱邪。

谁料,他抛来一块生姜,准确地落进她掌心。

程元挥袖立于武神前,清冷道:“女施主,煮碗姜茶去去寒吧。”

徐舒意握紧姜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线香的沉静气息吸进肺腑,她忽地打了个喷嚏。

程元微微侧头,问了声:“湿了?”

徐舒意脸忽地一红,小声道:“这在问什么呀~”

“山下酒店尚营业。”程元向她漫步而来,颇有些闲看花开的意味,“是个好去处。”

白绸束带扬落,他一步步走向她,手指搭上她肩头。

温热的,干燥的,她那一块皮肤也隐隐烫起来。

她抬头望着他,恍惚以为冷玉泛起了热。

她一时结巴起来:“酒……酒店?去酒店干什么?”

程元:“投宿啊,雨已歇,诡已除,既淋湿了雨,施主回山下洗个热水澡,煮碗姜茶不好吗?”

她忽地瞪大眼,抓住肩上的手:“你又要赶我走?”

程元微微一顿,头偏向被她握住的手,唇畔绕着若有似无的笑。

程元:“施主,观里没热水的,无法沐浴,何必留下?”

徐舒意急道:“你平日难道不洗漱吗?你就是想赶我走而已!”

程元一点点抽出手,指尖拂过她腕上红绳手链。

忽然,他一勾一点,红绳绷直,勒紧了她手腕。

她瞬间失了色。

这红绳是他送的,千万别被他认出来。

不然她丢脸丢死了,找个地缝都不够藏,还不如一头撞在这柱子上。

他指尖弹过红绳上的铜钱,发出一声清脆嗡响。

他含笑道:“我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她差点脱口而出,我是别人吗?

你身上身下哪点我没碰过!

你以前可喜欢得很,还求着我碰呢!

这话也就是想想,她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她怕被他认出身份。

谁知道他会不会一心报复,真不管她了。

她扯上他袖角,软声祈求:“道长,夜色这么深,山路又滑,求您心软一些,我会多供点香火的。”

程元任她扯着袖角,问道:“结缘?”

徐舒意:“结缘?”

程元:“结善缘,赠法物。”

徐舒意恍然大悟,这是要她交点香油钱,换个保平安的法物。

她忙说:“哦哦,好!有没有护身符,让诡异不能近身的那种法物?需要供多少香火我都行!”

程元袖回手去,转身道:“浴室在后院,姜茶自己煮。”

他走近功德箱,微微侧头道:“香火供给我,功德箱在这里。”

徐舒意连忙从包里掏钱,一张红票,两张红票……

她忙不迭塞进功德箱的时候,忽觉不对,奇怪道:“香火供给谁?给你?”

程元:“嗯,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徐舒意跟着他穿过后院,去往浴室。

水汽蒸腾,她洗去一身湿冷。

换衣服时,徐舒意发现棉裙被雨打得又湿又脏,只得抓过香客用的道袍。

道袍宽松,她埋进长袖里,温暖柔软,还是那段熟悉的沉水香。

像是有人氤氲熏了三四日,连织物缝隙也染尽了这段香。

当道士就这么闲吗?

连香客用的衣服都有闲情逸致慢慢熏。

她笑着出门,满心想着让他装高冷,等她去除狐狸精说的什么炉鼎体质,赶走诡异,她马上甩头就走,让他求都没门求。

她还不知道他了,一勾就软,一推就倒,整个小可怜见的,好欺负得很。

她一抬头,好欺负的人正在树底下站着。树上禽鸟啼鸣,半夜三更怪瘆人的。

唯有天边那点月色为他铺上了层银。

他气质冷绝,铺上月色反而显得艳了几分。

徐舒意踮着脚,饶有兴味的走向他,目光在他脸上白绸与颈间打转。

她满脑子想的是那白绸若捆在他手上与唇上,让他叫天叫地是个什么模样。

试过吗?

嘶,她还没揭下过他的白绸,再多的想象也只能想一想。

他手上绕着两三根红线,红线垂落,在他脚边堆成一团。

约是听见她脚步声,程元偏向她,声音清绝:“施主,今夜回房,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徐舒意顿下脚步,疑惑地应了一声。

她这才注意到,他脚下红线堆成了繁复的阵纹。

这是?

在帮她除诡异!

肯定是这样!

她就知道某人嘴硬赶人走,但心肠是软的。

他怎么会看着香客被诡异缠身却无动于衷呢!

她喜滋滋地对程元说:“道长加油!除干净诡异后,我再多添点香油钱!”

程元并未理她。

他看着手中红线缠出的几个古老文字,微微皱眉。

【明早鬼门合,速归!】

树上灵鸟叽叽喳喳不停,无外乎是些阎罗催他速归的话语。

什么驱诡道长,明明他才是人间最大的诡君。

他随手封上她的房门,同她再强调了一遍:“无论今晚谁来敲门,都不许出来。”

徐舒意连忙点头,乖乖锁上门。

已经凌晨三点多,她困得不行,哪里还会给别人开门,真是杞人忧天。

她昏沉沉地煮了壶姜茶。

坐在床上等茶沸时,她便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后半夜听得窗外禽鸟啼鸣,清脆得如在耳边。

山林里的鸟虫真多。

徐舒意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昏睡。

壶里的姜茶已煮干,透出一阵焦香。她抽了抽鼻子,只以为是谁家着了火。

火?

着火!

她猛地惊醒,立马关了火,却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天色熹微,清透的晨光透过冰裂纹的玻璃洒在床头,像是一汪清泉浮动。

室内不算明亮,但隐约能看清暗色茶几,焦糊的姜在壶里冒着白烟。

天快亮了……

敲门声清脆,哒哒如马蹄。

她听见程元在门外说:“施主,出来吃素斋。”

徐舒意高声答了句好,抓了抓睡得蓬乱的头发,顺带问他今早吃什么。

“阳春面。”

她才不爱吃阳春面,他这都记不得吗?

哦,他根本不知道她就是徐舒意。

徐舒意略带失落地打开门栓,手忽然顿在门环上。

她试探着问门外的人:“现在是一夜过去了吗?”

“是,你可以出门了。”

她立刻合上门栓,划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4点45】

凌晨……

算是晨间吗?

对方再次敲门:“施主?饭点一过,观里就不提供素斋了,上早课肯定会晕过去。”

徐舒意冷笑道:“好啊,有本事你就让我晕过去!”

门外的语气已带上了威胁:“你不出来就是违背戒律,当罚!”

徐舒意隔门说道:“好好好,道长你进来罚我试试呀?”

“你!”

房门被猛地一推,整个门框都跟着晃了晃。

幸好她锁上了门栓,否则这门一定会被对方撞开。

反正现在可以肯定,门外的绝对不是程元。就是他能上天,也不会这么粗暴地砸门。

更何况,他会做饭?

徐舒意轻嗤一声,他一个瞎子怎么开火煮面啊?

他可是向来寒食的。

门外的撞击声愈发激烈,徐舒意抓起手链上的铜钱,后退了两步。

一时纠结要不要给程元打个电话,又怕打通电话后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正纠结间,她手链上的铜钱微颤。

门外同时传来一声哀嚎。

房门无风自开,她吓得一跳。

门外露出程元修长的身影。

他指尖缭绕一缕黑气,面前一本书册自行翻动。

那缕黑气哀嚎着,钻进书册中。

直到黑气消失,书册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他抬头问她:“什么味道?姜茶都能煮糊?”

她在大惊大喜之间,猛地扑进他怀里,攥紧他衣领,伤心道:“吓死我了……”

程元忽然一震,手指拍了拍她的肩,又攥成拳,指尖泄露一点血腥的气味。

淡淡的血腥混进他袖中那段沉水香里,像是一缕红线沉在长河里飘摇。

他身上的香气变得更沉静,她终于静下心来。

接着,被他推开。

他神色很沉,声音也沉,只无情说道:“施主,自重。”

她心跟着一抽,望向他的脸色。

一缕晨曦映上他侧脸,如薄雾一般,隔开了两个人的世界。

加上他眼上的白绸,她视线里的他,格外不分明。

她一向不懂他。

但不妨碍她静静看着他。

她一步步重新走近他身前,脸几乎贴上去。

她盯着那段白绸,试图透过冰川般的白色,看清水底的那块冷玉。

他微微侧头,鼻尖差点撞上她,滚热的呼吸扑上来,她几乎要以为他能看见了。

可是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反而轻笑一声:“卯时了,人间鬼门已合,施主可以下山了。”

她划开手机一看,果然已是清晨五点。

能下山了?

下山之后呢?

程元抬手,一张朱砂符佩坠在她眼前。

他淡淡道:“你的法物。”

徐舒意抿唇,看着那张符佩,忽然想起被她丢进鸳鸯火锅里的护身符。

所以……最开始,他是真心要保护她的吧?

才会专门送她一道护身符,护她多年不受诡异侵扰。

可惜,她以为他是骗子。

还扔了他特意准备的护身符。

她接过符佩,鼻头忽然酸疼难言。

她忍不住嘟囔:“道长这法物,可是香客人手一个吗?”

程元:“自然。”

她猛地抬头,瞪着他那双隐在白绸下的眼睛。

他神色淡淡,似乎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顺耳的话。

好想把他绑起来揍一顿哦~

他会哭的吧?

喘气困难,眼下红霞都会漫出白绸来……

她抱着强烈的坏心眼,凑到他脸前,笑嘻嘻地问:“道长,你哭过吗?”

程元后退一步,退至檐下晨光里,仍淡然道:“不曾。”

撒谎!

嘴硬!

看她一会儿怎么揭穿他!

她撅起嘴,重又关上房门,倨傲道:“道长,现代人休息时间朝九晚五,我还没睡饱,今天不下山。”

徐舒意刚要关上门,忽见手腕缠上一道红绳。是程元扣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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