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栀岿,2028年三月十八号晚,整个世界黑漆漆一片,只有被窝里的小灯闪着萤火虫般微弱的光,我确认——我转生了。
我转生到异世界,成了一只鸡!
“喔喔喔!”
当我来到鸡的身体时正在不受控制地打鸣。
记忆像背着去畅快地大喝一场酒一样断片,我只记得上一秒我还因为第二天的数学考试熬夜复习,下一秒天旋地转,心脏骤停,我猝死了。
苍天啊,大地啊,我的老天奶啊!
人生虽然痛苦且无意义,但我还是好遗憾没能体验高考、大学、牛马的社畜生活。
我亏了!
我亏麻了!
我如是想。
然后上天就大发慈悲满足我的心愿,让我来到异世界,体验一只鸡的一生。
也行吧,我乐观地叹息,至少其他人没办法体验,我简直是幸运儿啊!
“……”
骗你的。
其实我想回家,我想爸爸,我想妈妈,我想家里的小狗性格的小黑猫。
但很显然,我没法回家。
鸡的眼眶湿漉漉的,鸡没法皱眉,鸡平静地淌下一滴泪。
村庄天空蒙蒙亮,鸡的世界雨下一整夜,鸡处理不好。
土地泥泞,我为难地抬起左爪,用右爪支撑起整个身体,金鸡独立,我爱干净,不想赤脚踩在泥巴上。
我的鸡棚偏僻又简陋,除我一只鸡什么也没有。
我悲伤地四十五度望天,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看见屋棚顶上开了个圆圆的大口子,正“啪嗒、啪嗒”的向下滴着雨,惨白的太阳恰好被大口子框住。
“喔喔喔!”
我再次发出响亮的啼叫。
这是鸡的本能,看见亮闪闪的东西会叫。
我把附近的居民吵醒了。
“哦,嘿,上苍啊,是哪只小调皮在凌晨四点打鸣!扰人清静!”
男声骂骂咧咧,脚步声向我所在的小棚子靠近。
这个世界的语言和中文不同,我竟能无障碍听懂,或许我是传说中的鸡天才吧。
“吱呀——”
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推开,泥土被推至一边,我抬起头,盯着他,黑溜溜的眼睛像颗漂亮的玻璃珠子。
来人是个小麦色皮肤,灿黄色头发的少年,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是阳光帅气那一类。
“哦,哇……”
此刻,他瞳孔惊喜地瞪大了。
鸡的记忆告诉我,他叫威廉·史蒂芬是鸡的主人,但他似乎在搬家途中忘记了鸡的存在。
威廉热切地跑过来。
“说实话,小家伙,你金黄的羽毛比我的头发还灿烂,你火红的鸡冠比燃烧的烈焰还耀眼,你那深褐色的羽毛比深邃的黑夜还神秘。”
“对不起小家伙,我把你忘记了,害你在废弃鸡棚里呆那么久!”
他碧蓝色的眼眸里浮出歉意,但只有一丝,转瞬即逝。
“你每天只能抓些小虫子吃吧,还能长得这样油光水滑。”
我强忍住啄他一顿的冲动,无语地扭头。
谢谢夸奖,鸡不仅能靠吃虫子长得膘肥体壮,还能靠吃不良食堂史前时期的冻货健康成长。
“小家伙,别不理我!”
威廉把我一把抱起,他带我走过村庄中平整的石子小道,四周木头、石头和泥土房子整齐排列,我们来到一幢刷着绿漆的二层木房前。
“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他把我安置在房子后的独立鸡棚。
新鸡棚很小,好在装修精致,地上铺了一个又一个布满年轮的圆木桩,棕木特别制造的槽子放在角落,侧面还雕刻有张开双臂降下半圆不明物的神明。
我总感觉威廉把一只鸡放在这样好的房间里不太对劲,可能是因为我在地球住惯了白墙八人铁皮床寝室,一下子来如此“豪华”的地方多少膈应得慌。
威廉冲我道别。
“再见,小家伙。”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听见威廉在回房间的路上独自念叨许久。
“我找到被忘记的小鸡了,奶奶一定会高兴的,说不定会做烤糊的红宝石果派给我吃。”
只听“吸溜”一声,他幸福地咂咂嘴。
“今天是祭祀节,我们还可以把它吃掉,它的肉估计很紧实。”
“真期待它的味道。”
“吃掉顽强的鸡,吸取它身上的顽强能量,希望我们家在面对灾难时活下来,上苍啊,请在欢乐的节日满足我!”
威廉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喔!我咋刚活又得死啊!”
我膝盖一弯,跌坐在地上。
鸡现在蛮绝望的,就像数学考试前没背公式,就像遇到复杂几何题不知道怎么做辅助线。
鸡做不到啊!
为什么不把鸡和其他鸡一起放在普通鸡棚?
原来因为这是鸡的最后一晚啊!
鸡的现状就是:不努力就逃不脱祭祀节成为盘中餐的命运。
“喔……呃!”
我抽噎着,打了个嗝。
鸡不打算认命!
还在地球高中时,我考试遇到不会的题也要写得满满当当,甭管是数学物理还是语文政治,谁知道阅卷老师会不会给点儿辛苦分呢?
我一直以来信奉一句箴言:努力不一定有回报,不努力一定没有回报。
未来谁知道呢?
鸡只知道拼尽全力反抗。
于是我冥思苦想,从太阳半挂山腰想到烈阳高高悬起。
“嘿,小家伙,你要吃我奶奶烤的红宝石果派吗?虽然糊了,但至少是甜的,比鸡食好吃。”
六点三十分,威廉·史蒂芬来到鸡棚,一手提着袋鸡食,一手拿着黑黄参半的水果派。
“最后一餐吃点好的呗。”
我发现威廉没心没肺,还喜欢和鸡说话,难道这个世界的所有鸡都能听懂人类语言?
我没理这个曾经遗忘鸡,现在看鸡过得好就要把鸡在节日上宰了的主人。
威廉·史蒂芬不管鸡,吃着果派,自顾自离开了。
他走后的鸡棚静悄悄的,我偶尔能听见不远处草丛中的虫鸣,它们自由地歌唱,枝头的鸟儿也在叫唤,叽叽喳喳。
外边儿一派欣欣向荣之景,鸡却被困在深棚中,鸡很不爽!
“喔!”
鸡不是在叫,鸡是在大声嘶吼,一声过后什么声儿也没了,所有动物都被鸡震慑住了。
鸡很满足。
可惜鸡超紧致的小脸没办法做出笑容。
七点过后,村民也陆陆续续出门了,我听见许多人聚在一起在讨论今天的节日。
祭祀节,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停:由于这个偏僻小村庄天灾频发,酸雨、山洪、泥石流,干旱、暴雪、龙卷风,拿这些严刑拷打一个人早招了,他们偏偏遵循祖辈留下的叮嘱,发生什么也不走。
宁死不走是一回事,畏惧灾难又是一回事,村民们不想让天灾到来,凭借自己的力量又做不到,只能寄希望于神佛。
这天正午十二点之后,所有人必须闭门不出,晚餐还得吃掉家中最顽强、最聪明、最厉害或是长得膘肥体壮的动物,以吸取它们的生命力,转化为自己的。
我无奈合上鸡眼。
这方法怎么听怎么不对,封建迷信害人不浅啊!
早晨八点,我终于想出完美的自救方法。
鸡什么也不做会因为顽强被宰,鸡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会因为聪明被宰……看似是个死局,但鸡抓住了村民的弱点。
没错,就是封建迷信!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装神弄鬼的一天。
我要在地上写字,写地球的文字!
不仅如此,我还要画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顶级画作,师承毕加索那种。
我向前走动,先是脑袋向前伸,再是迈出一只树丫子一样的腿,左脚、右脚、左脚、右脚……最后移动的是鸡健美的身体,这个部位肉最多,我最喜欢蘸着辣椒粉吃。
鸡的动作一帧一帧,像卡顿的游戏,太魔幻了。
曾经的栀岿已经死了,现在是钮祜禄·打桩鸡。
“咚”的一声,我用又尖又利的喙啄在木桩地上,力道之大,脑花仿佛被摇匀,大脑褶皱仿佛被抚平,头晕眼花但悠闲地漫步在挪威森林。
“咚、咚、咚、咚。”
刚开始,我动作生疏,整只鸡还挺收敛。
“咚咚咚咚咚。”
我渐入佳境,从一帧进化为六十帧,鸡的脖子挥出残影。
不够,不够,还不够!
我硬生生啄地两个半小时,地上的画作已经初具雏形,我甚至照着饭槽边的天神纹样“一比一”复刻出来,当然这个一比一是指比例,不是外形什么全部一样,要是真一样那根本没有抽象派底色了。
不仅如此,画面主角还变成一只鸡就是了。
艺术鸡。
鸡瘫倒在地,脱力地躺着,休息了好一阵,终于,鸡再次站了起来。
嘶,脖子好疼,喙像被磨平了。
我苦不堪言。
鸡没有手,鸡无法揉揉脖子放松,鸡一边胡乱扇动翅膀,一边“喔喔喔”乱叫,鸡假装揉过脖子,好受多了。
接下来,我要用嘴啄出博大精深的汉字。
鸡目光坚毅,掌声有请——书法鸡。
正午十点五十分,距离祭祀节日禁足还有一小时十分钟,我大功告成。
正午十一点,鸡棚进来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媪,她穿着蓝白条纹衬衫,杵着木头拐杖,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像沟壑,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泛着精明的光。
她叫珍·史蒂芬,是见证了家族兴荣与没落的传奇。
史蒂芬家是村庄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传说百年前正是威廉的曾曾祖父、曾曾祖母带领十八个同样拥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来到密林深处建立村庄,史蒂芬姓氏曾光荣一时。
十五年前因不可控天灾,威廉的父母皆为保护小威廉丧命,独留祖母珍·史蒂芬和威廉相依为命。
珍看着我,喉咙挤出苍老的惊叹。
“你就是小威廉说的……”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忽的清明,拐杖也扶不住,她一屁股跌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后退。
“啊!”
珍·史蒂芬嘹亮的叫喊响彻云霄。
门“砰”的一下被蛮力砸开,风风火火闯进来位健壮的少年。
“奶奶,你怎么了?”
“我最爱的小威廉,我又要害你迟到了……往后几天,你必须扶老太太我过十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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