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经纪人小心翼翼地进了裴聿家里，把熨烫好的整套西装放在沙发上，忐忑地抬眼看向裴聿：“我叫……”
“介绍过了。”
裴聿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看着面前的人抬起头，见自己正在盯着他，便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裴聿顿时失了兴致，他极擅长从初次见面的态度中大致判断出对方的性格。
善良、懦弱、无趣。
在立志给自己找一堆能言善道、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经纪人和助理后，他的表哥终于改换口味，试图用善良激起自己的同理心。
不过很可惜。
裴聿转身去了浴室，将新来的经纪人扔在了客厅。
再出来时，裴聿的头发半湿着，全身上下就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光`裸着结实的上半身，宽肩窄腰，线条流畅，紧实的肌肉蕴藏着不动声色的压迫感，发梢的水滴顺着他紧绷的背肌滑落，浸透了精悍的腹肌，顺着人鱼线隐没在沟壑之中。
沙发上呆坐的人慌忙站起，再看清楚来人只裹了条浴巾后，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
裴聿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冰箱处，拿了瓶水，仰头灌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
边上的人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给你买了早餐。”
“我不吃早餐，谢谢。”裴聿在没完全暴露本性前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礼貌。
“没关系。”沈昭展露出真诚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我还给你买了热美式，最近降温了，天气冷，喝点热的吧。”
“我不喝热美式……”
“没事，我还买了热茶。”
“我不喝茶，晚上会睡不着。”
“还有热牛奶……”
裴聿这下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他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叽叽喳喳，老是跟他作对的经纪人，再拒绝的话有些强行刁难的意味了，他只得接过热牛奶，喝了一口。
裴聿在心里给新来的经纪人做了个评分，第一他过于的不会看眼色；第二，他一早上让自己不爽了三次；第三，他打扮真的很土。
-100分。
他要在两个月内再换一个经纪人，去他妈的“谨言慎行”。
沈昭：“我们要去参加高小姐的婚礼……闫总交代……”
裴聿没理会耳边聒噪的声音，他当着人的面解开浴巾，套上了衬衫，正在跟自己胸前的领带搏斗着。他皱了皱眉，手指扯着领带潦草缠绕，却始终理不顺那缎面光泽的黑色布料。
“我来吧。”一双温软的手突然覆上来，指尖若有若无擦过他凸起的喉结。
裴聿手指一顿。
沈昭已经接过领带，手指轻巧翻折他的衬衫领。柔软的丝绸滑过掌心，环上脖颈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麻痒。他比裴聿矮了半头，此刻踮着脚，吐息若有若无拂过对方下巴。
“低头。”带着些命令的语调。
裴聿却鬼使神差听从了。
近距离处，他看见了晨光下沈昭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和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缝，温热的指节偶尔蹭过他颈侧皮肤，带着若有若无的痒意。
“好了。”
领结被细长的指尖轻轻一推，卡进衬衫领口的凹陷。沈昭退后半步，眼睛弯成月牙，带着毫无防备的笑意，像是新生的奶猫那样不设防。
裴聿看着胸前的领带，突然开口问道：“你领带打的很好，给很多男人打过吗？”
听着对方表扬自己，沈昭的脸又红了，慌乱的摆着手说道：“不……不是的……没有很多人……我专门练过的。”
“谢了。”没有感情的感谢从裴聿的口中说出。
裴聿收拾完，二人便一起下了楼，坐进车里的时候，裴聿依旧能感受到新来的经纪人身上的那股紧张感，他似乎是对新的车辆很不熟悉，慌张地找了半天点火的按钮。
“那我们出发了。”沈昭双手握紧方向盘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后座的裴聿观察着，正眯着眼睛准备挑毛病，不过很可惜，这位新来的经纪人除开刚上车的紧张，驾驶过程中堪称完美，冷静地观察后视镜，速度保持适宜，面对来车加塞也是沉着处理。
裴聿挑了挑眉，略微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慢慢看着的话总会犯错的，没有的话制造就行了。
两人很快到达了婚礼现场，裴聿的到来引起了宾客们的一阵细微的骚动，他礼貌地微笑着，并且送上了礼金，同时向新人表达了祝福。
裴聿一向对这种场合兴致缺缺，只是端着酒，也不怎么吃东西，有人来打招呼就礼貌应承，谈吐得体，举止优雅，让人挑不出毛病。
婚礼仪式进行到了结尾，新郎、新娘交换了戒指，台下的人鼓掌，台上的人拥吻。
裴聿嗤笑了一声，对这种靠道德关系维持的爱情不屑一顾。
仪式都已经结束了，他起身准备离开，余光瞥见一旁正在埋头吃蛋糕的沈昭，奶油沾了一点在唇角，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抬头，见他站起来，忙不迭跟着要起身。
就在这时——
“哎呦！这、这不是那个谁……裴、裴什么来着！”
一道醉醺醺的粗嗓门陡然插了进来。
浓重的酒气逼近，裴聿尚未回头，一只油腻腻的手已经重重拍上他的肩膀。
“大明星啊！我侄女可迷你了！”男人打着酒嗝，满脸通红，另一手直接往他胸口戳，“来来来，合个照！签个名也行！”
裴聿垂眸，视线落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手腕轻轻一翻转，看似随意，却将对方的手臂拨了下去，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抱歉，现在不方便。”
“什么意思，不给我面子吗？”男人被推得一个踉跄，酒意混着怒意“蹭”地烧了上来。他顿时拔高了嗓门，周遭宾客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装什么装！不就一戏子吗？老子之前跟晏宽拍照都没你这么拽！你算什么东西？！”
“给个签名有这么难吗？不签名的话跟我喝杯酒吧！不会连酒都不喝吧，你们娱乐圈的不都是陪酒出身吗？哈哈哈哈哈，跟你喝酒不会还需要做什么py交易吧！”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沈昭一怔，慌忙试图上前拦人：“这位先生，您喝多了，坐下歇会儿……”
可醉汉根本不听，猛地甩开了他，踉跄了两步扑向了最近的酒桌，“哗啦”一声撞得杯盘摇晃，宾客们害怕波及自己都起身躲远了。他抄起酒瓶“咕咚咕咚”倒了个满杯，然后狞笑着把酒怼到裴聿脸前。
“不拍照是吧？行！”醉鬼唾沫星子飞溅，脚下踉跄着，“那把这杯干了！不干就是不给新郎新娘脸。”
裴聿没动，唇角依旧含笑，眸色却一寸寸冷了下去。
“我替他喝！”沈昭急了，伸手就要抢杯子。
裴聿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一杯酒而已。”他含笑从沈昭手里接过酒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裴聿静静注视着他，忽然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现在，轮到你了。”
语调轻柔，却像毒蛇吐信。
醉汉突然愣住，猛地把裴聿推开，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把酒泼到了裴聿脸上，酒水顺着裴聿的下巴流了下来。
沈昭虽然有所预警，替裴聿挡了一下，但还是有不少酒水溅到了裴聿脸上。
新娘高雪琪终于挤进人群，连声赔笑招呼侍者把人架走。裴聿任由她道歉，温和地摇头表示无碍，转头接过沈昭递来的纸巾擦了擦。
“我去趟洗手间。”裴聿抬眸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对沈昭淡淡地说。
“好、好的。”沈昭看着裴聿的样子，有些担心地点了点头。
裴聿周身气息冷沉，径直朝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的门内传来那个醉汉含糊的哼唱声，显然还在回味方才肆意羞辱人的快意。
男人哼笑着解开裤链，嘴里不干不净地念叨着：“怂玩意儿，酒都不敢喝，活该被人玩……”
话音未落——
“嘭！”一声闷响。
有人精准狠厉地踹在了他的腿弯处，男人的膝盖瞬间脱力，整个人前倾着“咚”地一声砸向墙面，鼻梁骨撞上冰冷的瓷砖，登时迸出两行猩红。
“操！谁他妈——”
他的后脑倏地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掌扣住，他的头皮被揪得生疼，“砰！”地一声，再次传来一阵巨响，他整张脸再次被狠狠掼在墙上，男人眼前一片昏黑，耳畔嗡嗡作响，还没等他清醒过来。
下一秒，他的头皮骤然一疼，整个人被粗暴地提起来，拖垃圾一般拽到了马桶旁。
“哐！哐！哐！”
男人的脸被摁进马桶，猛烈地撞击让他失去了意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掐着他的后颈，力道狠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颈椎。鲜血顺着男人扭曲的五官滴滴答答落进水里。
有人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笑，嗓音低哑得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么喜欢灌别人酒？”
“——那你就自己喝个够。”
说罢，五指收拢，猛地将他的头按进蓄满水的马桶池里！
“咕——唔！”男人崩溃地挣扎，水花疯狂翻涌，他的四肢痉挛般抽搐，却在窒息与剧痛中毫无反抗之力。一下、两下、三下……仿佛永无止境的折磨，直到他濒临昏厥的边缘，终于像是死狗般软倒，被人随手丢在了湿冷的地板上。
沈昭见裴聿良久没回来，有些担心地找到了洗手间，他推开门，看到裴聿正站在洗手池旁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着自己的手。
很快他就发现了在马桶旁晕倒的人，裴聿顺着沈昭的视线望了过去，轻笑着瞥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正准备开口。
“他——”
“他是喝醉了吗？”沈昭打断了裴聿的话，连忙跑到躺倒的人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还紧张地问：“你还好吗？是不是磕到哪了？”
裴聿看了一眼面前紧张兮兮的经纪人，又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他有些无聊地将擦手纸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毫不在意地说道：“可能是喝醉撞到到了吧。”
“那怎么办？要打120吗？他的头流血了，好像撞得很严重啊！”沈昭急得都快哭了出来。
“找人处理一下吧。”裴聿毫无感情地说道，正准备提步离开。
“你的袖口脏了。”沈昭的声音很轻，却让裴聿顿住了脚步。
裴聿低头看去，方才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血，沾在了袖口。他皱了皱眉，还未动作，沈昭已经快步走向洗手台。
水声哗啦。
修长的手指拧开了龙头，水流冲刷过纯白的手帕。
“抬手。”他突然说。
裴聿下意识照做。
微凉的指尖轻轻勾起他的袖口，沈昭低头擦拭的样子专注又温和。
“干净了。”他松开手，眼睛弯成月牙，“你先出去吧，被拍到就不好了。”
裴聿没动。
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像是被什么缠绕收紧，那双笑眼里看似在微笑，却是平静、冰冷的。
沈昭见裴聿良久未动，一直盯着自己，以为是他的行为冒犯到了裴聿，他下意识放下了裴聿的手腕，想要收回手。
但却被裴聿一把阻止住，并且用更深的力道攥握着。
“怎么了？”沈昭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出手腕，面上仍是那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看着眼前人那副担心谨慎的模样，裴聿低笑了一声，暗自嘲笑自己多想，然后放下了沈昭的手腕：“没什么。”
待裴聿离开之后，站在他身后的沈昭慢慢敛起那副温顺无害的表情，垂眸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醉鬼，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他漫不经心地蹲下身，食指轻轻按在醉鬼颈侧，微弱的脉搏还在跳动。
“啧，可惜。”沈昭低声喃喃，语调惋惜得像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倏然变了语气——
焦急、慌乱、甚至带着点无辜的颤抖。
“喂……120吗？这里有人喝醉酒，摔、摔倒了！好像撞到后脑了，流血都止不住……”他顿了顿，慌乱地瞥了眼地上的醉鬼，补充道：“你们能……能快一点来吗？我怕……怕他撑不住……”
挂断电话后，沈昭盯着手机屏幕，冷起眼眸，毫无感情地看着地上的人。
没关系的，他还有很多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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