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的过程无比顺利。
接下来，谢今昭干脆利落地完成收拾房间、洗衣服、洗澡等一系列流程，这样填满的行动计划，可以让她短暂地不去想那个人。
可惜忙完这一切，谢今昭倒在床上，该面对的还要面对。
数据库有了更新，原本带着青涩的少年被新素材替代，看上去更加成熟，更加锋芒，也更加遥远。
谢今昭拍了下脑袋。
不能这样，人家说不定没认出她来，她就已经自乱阵脚了。
“嗡嗡。”
手机短促地振动了一下，谢今昭瞥去。
权芦雪：[包我拿到啦，先放我家，有时间你来取。]
权芦雪：[还有那家咖啡厅，以后少去吧，做咖啡的人不太正常，明天我让我妈查查那家店。]
谢今昭：“……？”
她抓了把头发坐起来，打字。
[是她说了什么吗？]
谢今昭盯着这行字犹豫了下，这样问的太直白，删掉。
[发生什么了？]
问的范围太大了，可能听不到自己想听的，删。
[怎么不正常？]
像在反驳权芦雪，删。
连续删改了三次，谢今昭沉沉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自暴自弃地打字。
[什么？]
权芦雪秒回。
[我去拿你的包，她问我们的关系，语气比较凶，而且她一副不想给的样子，还打量我，那目光让我不太舒服。]
谢今昭：[你回答她了吗？]
权芦雪：[图片]
权芦雪：[没，就给她看照片了。]
谢今昭点开照片，为了这张应付家里的照片，她们坐得很近，但也算在好朋友的距离。
如果没有前提条件，只会觉得是很好的朋友。
可，看这张照片的是江澈，前提条件就太丰富了。
江澈这个反应，还是认出她了吧。
谢今昭怀有侥幸地问：[她看到照片说什么了？]
手机另一端，权芦雪一愣，今天的谢今昭吃饭时心不在焉，现在的聊天也似乎格外在意那位咖啡师。
她想起与咖啡师接触的短短两分钟，那人清瘦又挺拔，站起来时，有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她一眼看过去，对压迫感没什么反应，反倒觉得那人的气质很奇怪。
而现在，权芦雪突然知道了奇怪的原因。
因为那人和谢今昭的气质有微妙的相像，都带着些捉摸不透的感觉。
她与谢今昭认识已久，比较熟悉，一时忽略了那份神秘，但她不习惯这种气质出现在别人身上。
现在想来，她们两人站在一起，应该很契合。
有了这个认知，加上谢今昭一反常态的关注，权芦雪立刻多了危机感。
一分钟过去，谢今昭还没收到权芦雪的回复，这种聊到一半对方突然消失的情况，一般是对方临时有急事。
谢今昭心里清楚，但依旧按耐不住。
怎么偏偏在这个问题上回复慢了。
她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对碎片化的信息完全凝不起注意。
又坚持划过几个视频，微信的弹窗出现在上方。
谢今昭唰得一下点了进去。
深维智能HR：[昭昭，忘了说，明天还得把下面这些资料的电子版发我，给你办社保，你记得提前准备好哦。]
不是权芦雪。
谢今昭回了句好的，权芦雪还是没有回复。
她干脆起来翻裤子口袋，当时在公司用U盘导了资料后，她随手揣在口袋里了。
摸了又摸——
完全没有。
她不可置信地坐在床边，复盘起一晚上的方寸大乱。
U盘她清楚记得放在了右边口袋里，没有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在咖啡厅坐着掉了出去，要么在餐厅坐着掉了出去。
“嗡嗡。”
手机又响起。
谢今昭的好奇心被丢失的U盘衬得寡淡，她捞起手机看去。
权芦雪：[什么都没说，看完就给了我包。]
“……”
看来就算江澈记得她，也不在意了吧。
谢今昭盯这行字盯了许久，久到稳定了情绪，若无其事。
谢今昭：[小雪，我U盘不见了，我当时走之后，你注意座位上有没有？]
权芦雪：[没有呀，我帮你找包的时候仔细翻过了，座位上什么都没有。]
谢今昭顿时心口悬了起来，U盘大概率在咖啡厅了。
她又简单和权芦雪聊了几句，互道了晚安。
咖啡持续发挥着作用，谢今昭毫无睡意。
七年过去，她还是毫无长进，碰到江澈就手忙脚乱。
她放下手机，拎起床头柜上的平板，准备做点静心的事。
画画。
电容笔在手下有节奏地舞动，谢今昭回过神时，已经勾勒出一只漂亮的手。
“……”
争气点啊谢今昭，当初自己说要分手，断得干干净净，现在想什么情深。
画上的那只手却仿佛有了生命，一下一下，勾着她回想起了那年冬天。
云栖市下了场大雪。
江澈不吃不喝站在雪地，一定要与她见一面。
从日升到日落，谢今昭披了件棉服出门。
既然一定要见面，她就亲口结束这一切。
她匆匆跑到江澈面前，江澈眉头皱了皱，抬手又放下，不在意雪地站了一天的自己，不在意先前伤人的话，只说，“拉链拉好。”
“……”
谢今昭自认为做足了准备，没想到江澈一句话就要击穿她的伪装。
绵密的情绪翻涌上涨，她单手背在身后，用力抠着手心，勉强维持上涌的泪意。
“江澈。”谢今昭低头，不敢看她，“我只是觉得和女生在一起很新鲜，试试而已，不过挺没意思的。”
江澈本就发白的脸色，更是一瞬间失了血色。
谢今昭深吸口气，维持着语气平稳，“别求我了，没用。”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江澈声音哑得可以。
谢今昭眨了下眼，再抬头，眼底只剩讥嘲，“够了江澈，你让我有点，恐同了。”
“……”
风饕雪虐。
冰封的不止是天气，还有那个爱她的人。
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把江澈打入漫天风雪。
“啪嗒。”
电容笔掉在地上，谢今昭猛地清醒。
她弯腰，伸手，有条不紊地捡起那支笔。
又过了一会儿，画上的小指处多了一枚尾戒，四周碎裂的镜片反射出破碎的剪影。
做完这些，谢今昭把图片导出，发到了微博账号上。
[@沝：碎裂（图片）]
时间走到了凌晨四点，体内的咖啡挥发殆尽，谢今昭勉强有了困意。
同一时间，江澈坐在桌前，早早准备的发言稿节奏大乱，她试了很多次，都没精力再梳理。
临近会议，江澈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跨国会议你帮我开，有问题再联系我。”
“？”助理一懵，身先士卒007的大领导竟然会缺席会议。
没等助理应答，大领导又说，“从明天开始，我请年假，回来时间待定。”
“？？”
助理迟迟没说话，江澈眉头微皱，“听见了吗？”
“听听听见了。”助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下意识应道。
-
乱七八糟的作息下，谢今昭定了五个闹钟，终于爬了起来。
她卡着商家上班时间，加了咖啡厅老板的微信，然后急匆匆赶到公司。
入职第一天，事情不是很多，谢今昭忙着熟悉工作，左手边坐了位热情的同事，转椅一踢，就凑到她身边说话。
“昭昭，我叫薄余馥。”薄余馥支着下巴看她，“我旁边位置一直没人，现在终于有人和我聊天了。”
谢今昭闻声抬头，扬起个适合拉近距离的微笑，“你好，我这个位置之前没人？”
薄余馥离她近点，小声说，“大领导要求高预算少，不想招人，宁可让 1 2忙着，所以你过来我也很震惊，听说你简历像镶了钻似的，竟然想回国发展。”
谢今昭多看了她几眼，这人倒是和她一个新人说起大领导了，她顺着说，“都这样。”
“这倒也是。”薄余馥叹气，“可恶的大环境，还好这几天不忙，能安慰我碎掉的心。”
谢今昭没再接话，薄余馥看她，“昭昭，你话好少欸，不过没关系，我话多。”
谢今昭没有对刚认识的人剖析性格的想法，只说，“昨天睡得晚，现在太困了。”
“喝咖啡吗？”薄余馥一听更激动了，“我超爱喝！”
谢今昭的打字声停了一瞬，她现在听不得“咖啡”两个字。
薄余馥以为她心动了，“这附近有一家曛时餐厅，餐品饮品都是一绝，每天只在固定时间开线上平台，还限时限量。”
话说到这，谢今昭不好拒绝，她搜了一下，“是这家吧，你喝什么，我一起点。”
薄余馥接过她的手机操作一番，又给谢今昭转好了钱。
做好这些，她大咧咧靠在椅子上，“好了，又花钱哄好自己上班了。”
谢今昭听笑了，“四十分钟后送到。”
付了这个咖啡厅的钱，谢今昭突然想起，昨晚那个咖啡厅的老板还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她重新读了一遍自己的申请原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好，我昨天在咖啡厅点单……]
-
ST咖啡店。
“落下了一个U盘，请问有捡到吗？”才上班的老板康蓓正给江澈打电话，她直觉这个U盘和那个提包都与江澈关系匪浅，于是按兵不动，先和江澈通信，“你那个特殊顾客找来了嗷，你自己解决。”
江澈那端首先传来的就是叮咣作响，每个人的声音都是短促而匆忙。
“布丁快！要超时了！”
“让一下，我要上菜！”
“这个咖啡，只要三块冰！”
“那送到地方都化了啊！”
“……”
康蓓没忍住笑了，“怎么放着总裁不当，跑去餐厅做监工了，江总，啊不，江老板。”
江澈歪头夹着手机，按了下消毒液，“想做点不费脑子的事。”
说完，她又沉默。
身边声音逐渐褪去，记忆里的嗓音暗自扩大。
「江澈，我只是觉得和女生在一起很新鲜，试试而已，不过挺没意思的。」
「别求我了，没用。」
「够了江澈，你让我有点，恐同了。」
心脏揪在一起，江澈几乎上不来气。
后果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她该长记性。
“喂？喂！信号不好吗？江老板？江澈！”康蓓不断喊着，“不对啊，后厨那些人的声音还在呢，江澈你故意不理我！”
江澈空出只手，拿远了手机，嗓音有些哑，“把我微信推给她。”
恐同而已。
注意保持距离，她就不会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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