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微凉,却让她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些许。她看着左相雨已经走出几步远,只能加快脚步,勉强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地走向校门。这诡异的氛围引来了些许早起学生的侧目。
就在她们即将踏入校门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如同被惊扰的雀鸟,猛地从一旁冲出,精准地扑向了林锦和,紧紧抱住了她的手臂。
“锦和!”
是苏令仪。她今天打扮得依旧明亮可爱,但脸上却满是未加掩饰的焦虑和委屈,眼圈甚至有些泛红,好像快要哭出来。
“你昨天到底去哪里了?我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她的声音又急又脆,手臂像藤蔓一样缠着林锦和,力道大得惊人,“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林锦和被撞得一个趔趄,宿醉的头痛因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加剧。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苏令仪抱得更紧,几乎整个人都被挂在了身上。
“我手机没电了。”林锦和勉强维持着镇定,声音因缺水而沙哑,试图安抚,“别担心,我没事。”
苏令仪这才像是刚刚注意到几步开外、已然停下脚步的左相雨。她的目光在左相雨冰冷的脸和林锦和苍白的脸色之间快速切换,一种被侵犯领地的警觉和敌意瞬间取代了委屈。
她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变本加厉地用自己的身体隔在两人之间,几乎是将林锦和护在身后,然后扬起脸,对着左相雨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挑衅的笑容:
“左同学,真是麻烦你了。”她的语气甜得发腻,却字字带刺,“谢谢你送锦和来学校。不过以后真的不用了,我会照顾好她的,不劳你费心。”
说完,她根本不给左相雨任何回应的机会——尽管左相雨看起来也丝毫没有要回应的意思——便强硬地转过身,半拖半抱地拉着林锦和就往里走,声音拔高,像是在宣示主权,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走走走,要迟到了!我给你带了热豆浆和包子,你脸色这么白,肯定没吃早饭对不对?下次不准再这样吓我了!”
林锦和身不由己地被这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向前,头晕目眩,无力抵抗。她只能仓促地、艰难地回头瞥了一眼。
左相雨依旧站在原地。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雾蓝色的眼睛,像两片永不融化的寒冰,比任何指责都更让林锦和感到刺骨的寒意。
苏令仪还在耳边喋喋不休,手臂紧紧缠绕着她。
而身后,那道冰冷的注视如影随形。
林锦和夹在这炽热与极寒之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窒息和疲惫。
被苏令仪几乎是绑架般地拖进教学楼,远离了左相雨那冰冷的视线范围,林锦和才终于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头痛和反胃感因为刚才的紧张和拉扯更加剧烈。
在楼梯间的拐角,趁着周围暂时没人,林锦和轻轻挣开了苏令仪的手臂。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看着眼前依旧气鼓鼓、眼圈泛红的苏令仪,一种荒谬又无奈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叹了口气:“令仪……你刚才……”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直接问出了口,“你怎么敢……那样对左相雨说话?”
苏令仪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锦和挣脱她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她脸上的委屈和愤怒瞬间被一种掺杂着后怕的倔强取代。
“我……我怎么了?”她挺了挺胸脯,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她……她那样看着你!而且你还跟她一起来学校!你昨天是不是跟她在一起?所以你才没回我消息?”
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林锦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盯着她,目光里带着探究和一丝疲惫:“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得罪她可能会有什么后果吗?”她的声音压低了,“左家……那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苏令仪的冲动,当然也浇到了自己头上。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她并非完全不知道左家的权势和左相雨那种生人勿近、高高在上的气场意味着什么。但那点认知,在强烈的占有欲和害怕失去林锦和的恐慌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我……我不管!”苏令仪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是左家的大小姐又怎么样?她就能随便把你带走吗?她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对劲!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准她靠近你!”
她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再次抓住林锦和的手腕,这次力道轻了些,却更显得依赖和委屈:“锦和,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会一直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因为她……就不要我了……”
她的逻辑简单又直接。
林锦和看着她又哭起来的样子,听着她这番毫无道理却又无比真挚的控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跟苏令仪解释左相雨的复杂和危险,就像跟一个小孩子解释核裂变原理一样徒劳。
她忽然觉得无比疲倦。
她抽出手腕,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疏离:“别哭了,没有不要你。快去上课吧,要迟到了。”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苏令仪却像是得到了某种保证,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那说好了哦?下午陪我去买新出的画具!”
林锦和没有点头,只是转身走向教室。苏令仪连忙跟上,依旧紧紧贴在她身边。
……
今天的课,林锦和如坐针毡。苏令仪担忧又带着占有欲的目光,以及左相雨偶尔扫过来的冰冷沉寂的视线,像两股无形的绳索缠绕着她,让她几乎窒息。她第一次觉得课堂如此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闭上眼,她试图清空纷乱的思绪,却发现能倾诉的对象寥寥无几。夏妍?算了吧。
而唯一一个能让她稍微卸下一点伪装、或许能给予一些冰冷但实用建议的人,只有徐阿姨。那个将她从泥泞中打捞起来,重新塑造成如今模样的女人。
她迫切地需要回去,回到那个由徐阿姨掌控的但绝对“安全”的空间里去。只有在那里,她才能重新找回一点掌控感,才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放学的铃声如同赦令。林锦和几乎是第一时间抓起书包,无视了旁边立刻站起身、想要跟上来的苏令仪。
“锦和!”
林锦和脚步顿了一下,强压下回头安抚的冲动。没关系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明天再哄吧。她今天已经筋疲力尽,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再应付苏令仪,她怕自己会当场断裂。
她几乎是飞奔着离开了学校,将苏令仪的呼唤和左相雨的注视统统抛在身后。
回到徐阿姨的家里,但室内却安静得可怕。
“徐阿姨?”林锦和试探着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回音。
徐阿姨罕见地不在家。
一股无处着力的疲惫感瞬间将她吞没。她像一只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见了。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茶几,一盒打开的女性香烟和一个精致的打火机随意地放在那里,是徐阿姨惯用的牌子。
鬼使神差地,林锦和伸出手,抽出了一支细长的香烟。她走到阳台,打开窗,夜风瞬间涌入,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
点燃。深吸一口。
熟悉的、属于徐阿姨的冷冽烟味涌入肺腑,比徐阿姨给她的更烈,却比记忆中夏妍给她的温和许多。白色的烟雾从唇间缓缓吐出,仿佛真的将胸腔里那些无处排遣的烦闷也一同带了出去,随风飘散在城市的霓虹夜色中。
她想起第一次抽烟。
想不起是为什么会被那些人追了,只记得和夏妍一起,躲在肮脏的后巷里,喘得像条濒死的狗。夏妍倚着墙,熟练地点烟,烟雾迷住了夏妍那双妖冶颓废的眼睛。
也呛到了她。
“忘记了好学生……”夏妍调侃她,“但是,让我再抽一支…”
“太累了…”
……
“给我来一支。”
“啊?”
“只有你一个人累吗?”——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说的,试图让那命令听起来不那么像乞求。
夏妍笑了,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戏谑,给她点了烟。然后看着她被呛出眼泪,笑得更大声。冰凉的指尖摩挲过她小臂上那些狰狞的旧疤——有些是烟烫的,有些不是。
“看别人抽和自己抽还是不一样的吧?”夏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确实不一样。
……
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林锦和愣了一下。
徐阿姨今天怎么没带钥匙?
她下意识地将烟蒂在阳台的烟灰缸里摁灭,又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并未完全散去。她快速整理了一下表情,正好,她可以顺势倾诉一下今天的混乱。
直到她看到门口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左相雨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大衣,身姿挺拔。那张冰雪雕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雾蓝色的眼睛,正平静地、仿佛能穿透门板一般,望着门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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