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灿用中指沾了沾掌中的晶莹，与拇指细细碾磨，头也没抬，低声回答。
“就一些没头没尾的画面，分不清也不认识谁是谁。”
程医生推了推反光的镜片，手掌挡住大半张脸，“没关系，慢慢来，总会全部想起来，现在重要的是你养好身体。”
许灿这才仰脸露出感激的笑容，接连点头。
而此时光幕骤然一黑，画面戛然而止。
许灿遗憾的朝空中挥挥手，“怎么没了？我还想多了解下以前呢。”
“正是这静音室无故断电半小时，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程医生说着说着一时停顿，赶走室内的其他人，再关掉一旁的仪器后，倚靠在窗边。
“灿灿，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和你父母是很好的朋友。我是真心想你好，但你要对我说实话。”
许灿眉毛舒展开，脸侧印出两个小酒窝，“程叔尽全力救我，我肯定是相信你的。若我想起什么，一定全盘告知。”
程医生笑了笑，接着说：
“给你讲讲之前的事，听说因为哥哥的死，你只身前往兰苒住处质问。中途你情绪失控陷入狂化，伤到了她。四五个哨兵联手才勉强制住了你，将你关在静音室等候处置，没成想。”
许灿聚精会神地望着程医生，这大叔是会断句的，正精彩的时候不说了。
只见他调出几张图扔到光幕中，图中墙壁被凿开无数个洞，墙后的水管被抓烂十几条，静音室积水成谭。
“这是后来的静音室现场，发现你时已经在水里昏迷，并且精神力耗尽，生命体征微弱，能不能醒都难说。”
许灿翻看照片，越看越惊心，破坏成这样，巧合的断电，难不成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惜她脑袋空空，想不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收敛混乱思绪，对着医生扬起大大的笑容。
“这么看来还是程叔妙手回春，等我出院定给你送一面大大的锦旗。”
“你这孩子，失忆了倒比以前讨人喜欢，没心没肺的。”
“好了，你现在多休息，有什么不舒服，或想起什么，都随时告诉我。”
程医生接着递给许灿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这是你的身份卡，观察两天出院后就去白塔报道，他们看到这东西会明白的。”
“白塔？”
“能力等级再低，你也是觉醒成功的哨兵，去白塔登记入册，进学院学习和训练。”
“非得去吗？”
他把卡硬塞给许灿，“你该庆幸能进化为哨兵，普通人的生活可太苦了。还有...去了有钱拿。”
还没来得及深问，医生就被破门而入的病人家属们连拉带拽的请走。
乌泱泱的离去，门合上的瞬间，房间终于安静。
摸了摸脖子上的贝壳项链，许灿深吸一口气后唤出自己的精神体。
一只半大的橘色猫咪，它前身伏低，倔起尾巴，伸了伸懒腰，一副惬意的模样。
许灿捋了捋它的胡须，点了点它毛茸茸的耳朵，与它展开精神交流。
“这么小只，跟缩水了似的，好可爱。”
橘猫耳朵压低，脑袋一歪，举起爪子就给她邦邦几拳。
【可爱个屁，老子堂堂猛虎，如今变成了小猫咪。】
还别说，猫小劲挺大，手背都被打出红印。
气人这方面，许灿是真有一套，猫咪本来都被摸顺气了。
“轻点，小橘子，这样很疼的。”
它瞬间更加炸毛，又对她打了一套猫猫组合拳。
【谁是小橘子，我是你金爷，疼死你个缺心眼。】
“哎呀，小金爷，既然知道你从前威猛，可还记得别的吗？比如曾经的我？”许灿薅起橘猫，抱在怀中顺着脊背抚摸，摸到尾巴根轻力拍拍。
【我是你的精神体，你我记忆共存，你都不记得，还指望我？】
“好吧，不记得的事，多说无益。”
小猫咪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低吼龇牙左右回首掏，许灿加重力道，继续哄道：
“以后全仰仗小金爷，多多指点帮助下，弱小可怜无助的我。”
橘猫被拍得舒爽极了，爪爪都相继开了花，踩奶踩到一半，又顿感不悦，反口咬到许灿的手臂。
【别以为这样讨好，我就能原谅你。这房间到处都是监控，这老头虽然关了一个，暗处还有两个呢，赶紧走吧。】
橘猫抖抖毛发，舒展身体，直接回到许灿的精神图景里懒洋洋的睡大觉。
她轻抚手臂上的牙印，收拾好情绪，利落挽发，翻身下床。
双脚触地的瞬间，险些直接瘫软倒地。
全身上下，密密麻麻如针刺一般。
“嘶——”
疼得龇牙咧嘴，许灿双手支撑住，心里骂骂咧咧。
怪不得医生说要多观察几日，身体透支的代价太大，可万一洁癖少年回来折腾，还有这莫名其妙的监视，还是走为上策。
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大喊：“医生，我有些饿了。”
借话遮掩快速往门口挪，顺利在护士过来之前溜出去。
可身体的疼痛，她走一段就得靠墙卸力缓解。
小橘子舒服得团成一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着眼提醒。
【将精神力集中，关掉其他感知，或许能屏蔽一些痛感。】
好主意。
哨兵的身体确实很奇妙，能调动发挥身体的各项机能，许灿将精神力大部分集中到一点，一路上她身轻如燕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来到医院门口，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许灿不经想好不容易才溜出来，可别冤家路窄，刚转身却被人拦下。
两位容貌极相似的人一左一右的围住：
“灿儿姐，终于找到你，人没事吧？这是我刚研制的药，一颗保你生龙活虎。”
另一个也强势挤上来，“灿儿姐，没打赢不要紧，试试我新研发的武器，原地升天刀。”
二人只管强塞，许灿看着手中的长刀，嘴里塞了颗药丸，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何反应。
药丸入喉，吐又吐不出，吞又吞不下，卡在中间。
“唔，好噎。”
药丸在口水作用下，顺着喉咙慢吞吞的咽下，其中一人已经掏出本子，开始观察记录。
“患者直呼好耶，表情痛苦，疑是有致幻功效，待改良。”
另外一人眼巴巴地瞅着，频频示意她看一眼手中武器，坐等夸奖之意太明显。
许灿深吸几口气，压低声音咬牙问道：
“不是你俩谁啊，这里是医院，要不去看看脑子。”
记笔记的人顿时停下，先探探额头温度，再巴拉下眼角，最后试图撬她的嘴，被一记眼刀震慑才肯作罢。
雌雄莫辨的脸上挂满了委屈，“姐，你不认识我了？”
“别说认识，你的性别我都看不出来。”
两人相视三秒，抄手抱胸互翻白眼。
“江予文，瞧你这男人婆的样，灿儿姐都分不清你是男是女。”
“江予武，你个娘炮，别唧唧歪歪。”
“哪个女生跟你似的，天天研究武器。”
“哪个男生跟你一样，天天玩过家家。”
他双手叉腰，当即反驳道：“我那是探索植物药理，研究混合药效。”
“我呸。”
许灿无语地看着两人拌嘴，声音还越说越大。
唯恐越闹越大的她，悄摸杵着长刀当拐杖，缓缓后退，默默溜走。
然天不遂人愿，他俩吵架还能眼观六路，刚挪了两步就被人一把薅住。
“也许医生没说假话，灿儿姐是失忆了。不过不要紧，记忆药丸我也有研究。”
江予文立马逮住她胳膊，跟小朋友抢玩具似的，互相拉扯着，谁也不让谁。
拔河局面没持续一分钟就被江予文彻底掌控，她力气大得很，就算江予武整个人都挂在许灿身上，依旧能拖着一起走。
“别听他的鬼话，那些都没给人吃过，还记忆药丸，吃了才要完。”
她单手拽两拖油瓶，另一只手空出来，自摸背包。
一会儿拿出指虎套许灿手上，一会儿又夹出三根飞针揣许灿裤兜。
“医生分析你可能受刺激精神力失控或伤势太重导致能力浅表性退化。但是没关系，我们情景再现，兰苒就在对面，咱再去试一次，找找以前的感觉。”
试一次，试什么？
许灿望着手上的刀，陷入迷茫。
找什么感觉？
掂量下手中长刀，砍人的感觉吗?
难不成她以前是个杀手？
许灿摇摇头，驱赶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想，连忙调动精神力抵抗，拒绝三连。
“不用，不要，我不想。”
话音刚落，左手又被强塞了一把趁手的短刃。
左短刃，右长刀，双刀流杀手？！
突然医院门口尖叫声起此彼伏，一声还比一声高，打断了许灿的神游。
各类声音交杂，许灿不得不加强精神屏障，方才隔绝一部分嘈杂的声音，猜想不会这么巧吧。
为避免真的与之碰面，她心一横要强行跑路。谁知一直挂在她身上的江予武，骤然松手，垫脚伸脖，动作那是丝滑得很。
“哎哟喂，盛家一直面不和，心也不和的盛景和盛意，今个居然同时来接兰苒出院，兄弟俩抢一个女的，可真有意思。”
江予文一把将他推开，并赠送一个暴栗，数落道：
“有意思个屁，这盛小鸟在给咱姐扣绿帽呢。”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挺大，许灿就被硬控当场。
难不成刚刚那小洁癖，还真和她有关系。
只见盛家二人一左一右，拥护着一个女子，缓缓走出来。
眼下人群更加激动，互相推搡，其中一位瘦弱的女生被挤了出来，摔在地上。
巧的是她正好是面朝这个方位，她倒在地上，都顾不上起身，指着许灿大声喊：
“天呐！许灿又来找兰苒小姐！这次还拿着刀！”
原本因为盛家二子护送兰苒出院而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就静止了。
看热闹围着的人群，划拉一下自觉散开，默契的空出一大片地儿。
许灿秉承敌不动，我不动原则，就这么尴尬的相视，谁都没开口，足足安静了十秒。
那可憋坏了吃瓜群众，是忍受不了一点，开始交头接耳。
“听说盛家之前中意许灿，有意让盛家老二与她结合，都去白塔备了案。”
“她俩都住院，你看看盛意不管那边，反倒是来接兰苒。这下还被逮个正着，有好戏看了。”
人群中最靠前的女生，一手提起浮夸的蕾丝长裙边，右手举扇半挡住嘴，也遮不住那高亢的声音。
“许家最闪耀的星坠了，家族必定会没落，强强联合才是王道，我家哥哥们肯定要选最好的，臭鱼烂虾就该有自知之明。”
那话意有所指，在场人都心知肚明，唯一不明的就是许灿，滴溜溜转动杏儿眼，用手肘戳身边人，好奇八卦声是一点都没压低。
“臭鱼烂虾骂谁？”
江家文武自是没搭话，浮夸女子哼笑地摇起扇子，满眼嘲弄：“臭鱼烂虾骂你啊。”
“哦～”
许灿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如转笔一样玩起了手中短刃，“臭鱼烂虾你好，你的名字和你人一样。”
许灿故意停顿一秒才说：“好别致啊~”
“你！”
浮夸女子扇子一合，气势汹汹的提溜起裙摆冲过来，但又见许灿手拿双刀，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哒哒哒得跑到三人行面前去。
“意哥哥～景哥哥～呜呜呜，她骂我。”
女子这一通反转操作，惊得许灿把玩的短刃一时没拿稳，往前移了两步才接住短刃。
这一举动使得盛意第一时间侧身站到女子身前，维护之心显而易见。
而另外一位身形挺拔健硕，目光冷峻的男子抿嘴不言，直勾勾地盯着她。
“哇——要开打了，听说许灿觉醒后强得可怕，四五个高阶哨兵都压不住，不知对上盛少校有没有一战之力。”
哨兵的五感很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声辨位，这些人看热闹是真不嫌事大，还在拱火。
许灿急忙呼唤精神体出来救场，小橘子出来瞬间缩了回去。
【打不了，打不了，你自求多福。】
“小金爷，你可是猛虎！”
精神体已读不回，哄求半天也没再理会，不得已她挤出一抹惨笑，对盛景试图卖个惨。
“其实我没唔！”
就在许灿大脑飞速运转，想插科打诨时，嘴里突然被塞了一样东西。
定睛一看，是刀？！
许灿脑子当场宕机，浮现出三个字：
三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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