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业！”她转身唤来副将，拿出地图，“你即刻率二十骑前往牟驼冈，摸清金人布防；再派快马通知后方三千精锐，二日内于牟驼冈集结。”目光扫过庙内残兵，又补充道：“留十人随我护送公主。”
暮色四合时，一行人来到城郊。青鸾的尸首蜷在断墙边。赵妍曦跪在焦土上，颤抖着将随身玉佩塞进她掌心：“来世......别再跟着我受苦了。”
凌清解下披风覆住尸身，余光瞥见远处横七竖八躺着的百姓尸首。夜风卷着沙尘掠过，孩童的尸体还紧紧攥着残破的拨浪鼓。她喉头一紧，抽出长剑在地上划出沟壑：“将百姓尸身一并焚化。入土为安，是我们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火舌舔舐着暮色时，漫天红光映得众人面容如血。凌清挥手：“我们赶紧撤，火光会引来金兵......”
凌清跃上战马拉住公主坐在后面，“公主抓紧臣”。一路飞奔而去，赵妍曦看着火光越来越远，却似烧进了眼底，灼得人眼眶生疼。
寅时三刻，残月如钩。凌清将三千精锐分成三队，玄色披风在夜风中裂成三面旗帜：“张业带百人迂回至牟驼冈西坡，用硫磺烧断马厩围栏；李铁牛率两百人埋伏东侧松林，见火起便吹角造势；我带主力从正门突入——”她转头看向裹着粗布的赵妍曦，
牟驼冈的栅栏在马蹄下碎成齑粉时，金兵还在围着篝火啃羊腿。凌清的断刀抹过第一个哨兵咽喉，血腥味混着马粪味扑面而来。她摸向腰间皮囊，撒出的不是火药，而是炒熟的黑豆——万匹马嗅到豆香，突然从马厩里掀起惊天动地的嘶鸣。
“马惊了！”金兵慌乱中去抓缰绳，却被凌清甩出的绳套勾住脖子。断刀在空中划出弧线，砍断最后一根拴马桩时，张彪的火攻队已在西坡点燃干草堆。西北风卷着火星扑向马群，上万匹官马踏碎栅栏
赵妍曦举起孔明灯，橘红光点刺破夜空。凌清看见那抹光亮时，正被三队金兵围住——为首的千户举着狼牙棒，砸断了她的断刀刀柄。凌清忽然解下披风抛向马群，玄色布料惊起的马潮如黑色巨浪，将金兵撞得人仰马翻。
“借公主吉兆！”她从马厩梁上拽下缰绳，翻身跃上最烈的大宛青骓，马蹄踢起的黑豆砸在金兵面甲上。
散兵听着：牟驼冈官马在此，愿随我杀回汴梁者，皆赐战马！”话音未落，暗处突然涌出数百黑影——是溃散的南朝军残兵，他们攥着断枪、农具，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
一个满脸血污的老兵扑到马前：“萧将军！我是牟驼冈的火头军！”他晃着手里的铁锅，里面装着半块硬饼，“俺们听说公主派人来夺马，杀了三个金兵哨探才摸到这儿！”
东方既白时，牟驼冈已聚起数千散兵。赵妍曦被扶上一辆由母马牵引的板车，车斗里堆满金兵来不及运走的粮草。她摸过车栏上的刻痕——是某个马夫闲着时划的《牧马图》，稚拙线条里，竟藏着“王师北定”四个字。
“清点战马，能战者约九千匹。散兵中有原□□营将士三千人，五百猎户，百姓一千人。还有……”他指向正在给伤兵包扎的老郎中，“太医院的陈院判，说能配出比硫磺更烈的火油。”
赵妍曦望着漫山遍野的战马，鬃毛上还沾着未燃尽的草灰。
“好的，继续以本宫的名义召集南朝兵将，传我令。”她站起身，粗布衣裳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的战旗，“所有人马分三路：精骑随萧大人杀回汴梁，驽马驮着粮草接应，百姓去各地奔走相告，本公主勤王救驾，有血性之人当与我一同驱逐金人，复我河山，事成后必论功行赏。”这些是和凌清商量好的布置。她摸出藏在衣领的金簪，凤凰断尾指向开封方向，“但留五百战马和兵士给我，我要带五百兵士，去汴梁城下，替青鸾复仇……”
“公主不可！”凌清拉下她的手，“金兵善战，完颜仲的中军还在陈桥驿。不能让您涉险。”
“正因如此，才要让他们看看。”赵妍曦甩开凌清的手，金簪划破晨雾，“看看我南朝的女子，不是只能躲在深闺里描花绣朵。”她转身望向散兵中那些握紧农具的妇人，她们眼里的火光比朝霞更烈，“把金兵抢去的绸缎撕成战旗，把陪嫁的金钗熔成箭头，就用这牟驼冈的战马……”
凌清忽然笑了，这公主还真是不同反响。她单膝跪地，将银枪杵在地上，权作旗杆：“臣请为公主前驱，用金兵的血，为您的战旗染上第一笔朱红。”她身后，散兵同时跪地，战马的鼻息混着晨光，在冻土上蒸腾出白茫茫的热气。
赵妍曦弯腰拾起一片金兵的断甲，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光。她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这些战马的蹄声，渐渐合了节拍。
“发兵！”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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