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掠过皇城的朱墙,玄色劲装裹挟着宫墙外市井的烟火气。她利落地翻窗而入,尾音带着少年时的雀跃:“老大~”
凌清当看到来人眼角那抹熟悉的笑纹,紧绷的下颌线松下来,起身重重拍了拍流苏的肩:“可算见着你了。”说着拉她在檀木椅上坐下,茶盏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面容。
“老大做什么住在皇城,我进来还得像个飞贼。”
“我早想搬到宫外住,公主不同意。”
“我给你送执事的信物,还有待宫主问你迁都之事进展如何?”流苏认真的问道
“原想借回京之机提迁都,谁想他们竟提出让萧家的清婉妹妹嫁给十皇子。”
“无极宫教我们匡扶天下,”凌清突然敛了笑意,将收到的无极宫执事的信物拍在桌上,“可你我如今做的事,与那腐朽朝堂何异?”
“这尔虞我诈的把戏,确实不如海上风浪来得痛快。。”
凌清看着流苏恍惚又回到无极宫后山的竹林——那时他们背着师父偷摘野果,竹叶筛下的阳光里,少年们的笑声惊飞成群白鹭。又或是少年人赤着脚在甲板上追逐,咸涩海风卷着玉儿的歌声掠过鼓胀的船帆,阳光在浪花上碎成万千金箔。比任何兵法韬略都令人心动。
“我不过想护一方太平。”凌清回神垂眸盯着掌心的老茧,那是握刀剑留下的印记。流苏却嗤笑一声:“还记得那年在泉州港,你说若能永远乘着商船漂洋过海,听异国歌女唱陌生的曲调,那真的是快意人生......”
凌清起身斟茶。“尝尝这贡茶密云龙,金人不识风雅,这好茶倒是保住了。我前阵收到玉儿飞鸽传书,她很生气,说你当了堂主,却经常不在商会,时不时是往无极峰跑?可是宫主为难你?”
“没有,没有”流苏慌忙摆手,面色微微泛红“不过也确实是宫主召见我,宫主不过是个与我们相仿的姑娘,从小就在主峰中。我随口提了句外面的山河壮阔,谁想她竟时常叫我陪她游历。”
凌清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故人,记忆里这个泼辣张扬的少女,此刻竟与自己眼中冷面严厉的宫主成为朋友。她望着窗外忽然觉得这皇城的暮色,远不及无极峰后那片竹林清朗。
想起前夜公主殿内摇曳的烛火,想起萧家妹妹纯真的笑脸,终于重重叹了口气:“见到你真的很开心,你和以前一样自在”凌清望向窗外雨幕中模糊的宫墙,“而我有些枷锁,戴上了就再摘不下来。”
“老大,无极宫执事可随意调动无极宫暗卫,还有你需要找些志同道合的人帮你,就像以前一样,有我和玉儿在你身边。我和玉儿都很想你,什么时候我们还能聚在一起品茶煮酒。”
“我想着迁都以后,等局势稳定我应该能功成身退。”凌清笑了笑期待的说。
“好的,老大我和玉儿在临安城等你~”
两人眼底重新燃起的光——就像多年前那个在竹林烤野果的夜晚,明明烟火呛得人掉泪,却笑得比谁都肆意。
十日后,萧家车马辚辚驶入朱雀大街。萧母倚着车窗,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轻轻叹息。自从凌清为官以来,这还是他们二次进京。膝上凌清的信笺被摩挲得发皱,字里行间尽是对萧家儿女的关切:"京城波谲云诡,这皇家亲事,还是由父母亲定夺,小妹如是不愿,凌清也有办法婉拒。”他们还是来了,毕竟皇命不可违。也为减少皇家对萧家和凌清的忌惮,凌清才能继续走下去。
"母亲,快看!"小妹萧清婉突然掀开帘子,芙蓉面映着漫天柳絮,"是杏花开了!"她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惊起檐角两只白鸽。策马过来相迎的凌清望着妹妹天真的模样,心中酸涩更甚。
第二日进宫请安,萧家母女走过御花园的鹅卵石小径。看到了公主和十皇子在亭子里,二人上前柜跪拜行礼,
公主踩着满地飘落的红叶走来,鬓边赤金步摇晃得人心慌:"萧夫人免礼,萧妹妹生得这般水灵,倒让本宫想起江南的烟雨了。"
十皇子赵承明斜倚栏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萧母察觉女儿的不安,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赵承明上前解下腰间羊脂玉坠,托在掌心递向萧清婉:“这是萧大人救我时,我贴身戴着的平安佩。若不是他拼死挡下那些刀剑,此刻与妹妹说话的,不过是荒冢枯骨。妹妹生得这样好看,正好配的上这块平安佩。”玉坠在日光下流转温润光晕,倒衬得他眉眼间的恳切愈发真挚。
萧清婉下意识后退半步,袖中帕子绞出细密褶皱。十皇子却好似没察觉她的戒备,依然手持玉坠。
萧母正要开口解围,却见赵承明已退开三步,规规矩矩行了个揖礼:“方才唐突,还望萧夫人莫怪。只是见妹妹眉眼间有几分萧大人的坚毅,一时想起救命之恩,情不自禁......”他声音渐弱,眼底浮起恰到好处的懊恼。
萧清婉望着赵承明挺秀的身姿、温柔的眉眼,让她不觉想起昨夜父亲信中"皇家最善画皮"的谆谆告诫。可眼前人眸中盛满她的倒影,连耳尖泛起的红晕都透着少年情怯,比话本子里描绘的深情郎君更令人心动。
“萧姑娘受惊了。”赵承明折扇轻点石桌棋盘,目光却似被磁石牵引,牢牢黏在萧清婉身上,“萧夫人,前日便听闻萧姑娘棋艺精湛,不知可否请妹妹指点一二?”
赵妍曦唇角噙着盈盈笑意,向萧夫人伸出手来:“萧夫人,难得入宫一趟,不如到亭中坐坐?这御花园景致正好,咱们一边赏景一边叙话。”说罢,又转头看向十皇子,“你们年轻人好好下棋,莫要辜负了这好时光。”
萧夫人无奈,只得拾级而上。六角亭中,檀木桌上早摆满了晶莹剔透的果盘、造型精巧的糕点,每样点心都宛如艺术品。赵妍曦眸光闪烁,兴致勃勃地凑近:“萧夫人,我与萧大人虽是君臣,私下里却也算得上至交好友。快和我说说,凌清小时候可有什么趣事?”
萧清婉也坐定用心望着棋局和十皇子对弈。
“好棋!”十皇子拊掌大笑,“难怪都说萧家女儿蕙质兰心,果然名不虚传。”他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叹息,“这些年见惯了贵女们故作矜持的模样,倒像对着镜子说话。唯有萧姑娘这般鲜活灵动下棋也是招招出奇,倒让我招架不住。”
萧清婉脸颊泛起红晕,正要退开,十皇子已解下腰间香囊递来:“这是我亲手意和香,特意用了江南的沉香和檀木。”见她迟疑,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来惭愧,自幼长在深宫,连寻常人家的灶火都没见过。若萧姑娘不嫌,往后能否给我讲讲江南趣事?”
萧清婉指尖触到香囊时,温热的流苏擦过掌心,十皇子身上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她垂眸望着他,父亲信中那些告诫突然变得模糊,鬼使神差般将香囊攥进手中:“殿下想听,臣女自然知无不言。”
话音未落,突然上面传来脚步声。赵妍曦的贴身宫女气来说:“公主殿下请萧姑娘即刻过去,说是亭中茶点凉了。”十皇子闻言眉头微蹙,却只温声道:“既如此,改日再讨教。”
赵承明转身告辞,萧清婉随宫女匆匆赶往凉亭,远远望见赵妍曦倚着朱红栏杆,手中团扇一下下叩着石桌。“妹妹这盘棋下得可真久,”赵妍曦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突然说道:“只是这香囊...十弟倒舍得把母妃留下的东西送人?”
萧清婉浑身僵住。她这才看清香囊边角绣着的凤鸟纹样,分明是后妃之物。赵妍曦轻笑出声:“本宫记得,前些年太后寿宴,十弟可是当着满宫嫔妃的面,说要将这香囊留给未来的王妃。”
风卷着亭角铜铃叮当作响,萧清婉耳畔嗡嗡作响。恍惚间又想起昨夜父亲信里那句"皇家最善画皮",此刻十皇子温柔的眉眼与赵妍曦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眼前重叠,香囊烫得她几乎要松开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