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凌清去见公主,赵妍曦搁下青瓷茶盏,眼波流转间已盈盈起身。欢喜的走到她面前:“自陛下赐婚,你就不见人影,今日怎么得闲来了?”话音刚落,却见凌清负手而立,神色比战场厮杀时更显凝重。
“按照规矩成亲前不能见面,然臣有一事恳请公主向陛下进言,请出具文书为证。朝廷向萧家所借之物,需载明日后十倍奉还。”
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映得赵妍曦本来的欢喜的凤目突然清明。她莲步轻移回到桌案:“萧卿这是信不过谁?难不成怕做了驸马,我南朝要赖你这笔账?”
凌清唇角微动,却固执地别开脸。春日的阳光斜斜切过她俊秀的侧脸。赵妍曦望着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忽然想起她在汴梁刚接管军营时,也是这般攥着账本去找兵士询问军饷和衣服是否发放到位。说不许有一分不清不楚的饷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宣纸上的狼毫墨迹未干,借据已轻飘飘落在凌清掌心。赵妍曦倚着软榻:“不需要找陛下,本宫承诺的,由本宫来写。你在沙场上连命都能豁出去,如今倒和我算这些?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这黄白之物!?”
“公主赎罪,账要算清,情才长久。”凌清将借据妥帖收入怀中。
赵妍曦轻哼一声:“果然是商人出身,分毫必较。”说罢转身不理他。凌清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收好借据,嘴角噙着笑意,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萧!凌!清!"赵妍曦抓起软垫掷过去,却见那人早闪身出了门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公主有一丝怀疑自己是否爱错了人。又羞又恼地跺了跺脚。
太和殿飞檐上的金铃系着红绸,在晚风中叮咚作响。凌清身披玄色织金喜袍,玉带扣上镶嵌的和田玉温润生光,剑眉星目衬着新束的墨玉发冠,英气中更添几分贵气。本来应该是驸马坐轿迎到公主府的,后来公主说按民间习俗让驸马去宫里接她去公主府。凌清静静立在丹陛之下,望着朱红宫门缓缓开启。
十二对宫娥执鎏金宫灯鱼贯而出,烛光将红毯照得恍若流淌的赤金。公主身披九凤朝阳婚服,绣着牡丹的霞帔垂坠如瀑。她皎若明月的面容泛着红晕,秋水般的眼眸含羞低垂,恰似春日里初绽的海棠,美得惊心动魄。凌清面露喜色的伸手牵起公主纤纤玉手,送到花轿上,自己翻身上马。
走过一朱雀大街,好奇的百姓早已站立在大街两旁。见公主的花轿过来,纷纷跪倒。他们的眼睛充满了好奇,这两位南朝最出名的定国公主和镇国将军。有的女子羞涩地低下头,用手帕掩着嘴,偷偷地打量着骑在马上丰神俊秀驸马;有的胆大的孩子就追着公主的花轿,想看看公主,被他们父母赶紧制止。而那些凌清的亲卫个个身姿挺拔,面容严肃。
公主府红烛摇曳的喜堂内,龙凤呈祥的锦缎铺满四壁。当皇帝的赐婚诏书宣读完毕,二人对拜时,窗外忽然飘起细碎的花瓣雨,原来是花园的晚樱被风吹落,粉白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新人肩头,落在地上随风旋动,将满堂喜气晕染得愈发朦胧而浪漫。
凌清出来敬酒,到了玉儿、流苏刘红叶的一桌。凌清拿起酒壶,给三人的空盏都斟满,“你们是我最好的知己,过几日来公主府里的做客赏花。我介绍你们和公主认识,公主人很好。你们不必拘束,她也会很高兴见到你们。”
玉儿将酒杯往桌上一拍:“老大不用了,我不去,我们江湖草莽,那配成为公主的座上宾,我怕我不自在。”
凌清握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却仍维持着温和:“玉儿,公主并非那般娇贵难近之人。”
玉儿眼圈有些发红:“难不难近我们哪敢说?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您现在把心掏出来捧给她,又不时在战场厮杀,怎能不替您担心?”
旁边的流苏赶紧拉了拉玉儿的衣袖,低声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她抬头看向凌清,勉强笑了笑,“老大莫怪,玉儿就是心直口快,她怕你被诓骗。”
凌清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入喉带着微辣的暖意。她放下杯子时,声音沉了沉:“我与公主相识相知,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她看向玉儿,目光坦诚,“你们是我凌清的亲人,自然也是她的朋友。改日我也可带她来见你们。”
玉儿撇着嘴别过头,却没再反驳。刘红叶见气氛缓和,忙端起酒杯:“萧驸马海量,我们敬您一杯,祝将军与公主百年好合。”
新房里,凌清掀开凤冠霞帔,与公主四目相对。
鎏金烛台上的红烛摇摇晃晃,将喜帐内的鲛绡纱染成蜜色。凌清为公主卸去凤冠,如云乌发间只簪珊瑚簪,胭脂未褪的脸颊泛着珍珠光泽,杏眼含春,唇角扬起的弧度比案头新切的蜜饯还要甜三分:“凌清,这顶凤冠我偷偷试过三次。”她指尖抚过嫁衣上金线绣就的连理枝,“从琼林宴第一次见你就心生好感,到今日终得偿所愿。”
凌清目光掠过她耳畔垂落的碎发。眼睛在公主莹润的肌肤上流淌,想起初见时,她娇媚多姿的舞蹈,御花园花下让她作诗的娇憨,如今已经是她的妻子。喉间涌上的热意烧得发烫,心跳声几乎要震她手都发抖。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拒绝你父皇赐婚......”凌清嗓音沙哑,伸手勾住她鬓边垂落的发丝。赵妍曦忽然抬手捂住她的嘴,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烫得人发颤:“呵~若那时你不拒绝,被我发现,有关皇家颜面,我想我和父皇定不会轻饶了你。”她仰头时神情复杂,凤冠垂落的珍珠扫过她手背,“倒不如这般,日久生情,做一对情投意合的......”话音未落,凌清已揽住她的腰肢指尖刚触到她腰间的系带,就被赵妍曦轻轻拍开。她指尖还沾着胭脂香,抵在凌清腕上:“急什么?”鬓边珊瑚簪随着歪头的动作晃了晃,“折腾了一整天,凤冠压得脖颈都酸了,我们先去各自沐浴。。”
凌清先一步沐浴完出来,刚解开外袍搭在屏风上,就见屏风后透出轻浅的脚步声。赵妍曦发尾还带着点湿意,衬得脖颈愈发莹白,裙摆还沾着些水汽,刚绕过屏风就撞见凌清望过来的目光,忽然就顿住了脚步,此刻的凌清玉冠早取了,乌发松松垂在肩头,凌清走了过来,打横抱起公主,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攥住凌清的衣襟,却见对方耳尖也红透了,脚步却稳当。
红帐中,凌清指腹抚过赵妍曦桃花般美艳的脸颊,颈间蜿蜒而下如玉般细腻触感,刚低头忽然感到鼻腔一热。暗红血珠滴在新娘雪白的肌肤上,惊得赵妍曦指尖一颤:“凌清你这是......”
话音未落,凌清已慌乱转身下床,却因踩到满地喜衣险些栽倒。赵妍曦望着她耳尖通红的背影,穿上中衣忍俊不禁地取过丝帕追上去:“莫不是见了红烛**,反倒比我这新嫁娘还羞赧?”
“休得打趣!”凌清接过帕子捂住鼻子,“定是近日操持婚事累着了,我明明问过医师说我最近没有内火,不会这样......”话未说完,鼻血又渗出指缝,滴在她的白色中衣上。凌清暗暗恼怒凌依,这个庸医!
赵妍曦问:“你来迎亲时是不是喝过御膳房的羹汤。”凌清说:“喝了,皇帝赐的不敢辞。”
赵妍曦是笑得扶着妆奁直不起腰,莲步轻移取来铜盆:“快用冷水敷敷。”凌清伸手接过帕子,捂住脸擦了擦,有沥水,给公主身上擦了一下。
“这下倒好,”赵妍曦假装担忧的说道,“你这病能好吗?”凌清望着她眼尾晕开的笑意,忽然握住她的手,吻落在她掌心:“没问题,医师说看多了就没事了。待我收拾妥当,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说完又抱起赵妍曦放到床上。躺到旁边,说:“慢慢来,公主你今日累了,先睡觉。”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赵妍曦在温热的怀抱中悠悠转醒。凌清睫毛轻颤,昨夜因鼻血慌乱的窘态全然不见,倒像只安静的猫儿。
“该起身了。”赵妍曦指尖点了点她眉心,却被顺势扣住手腕拽回怀中。赵妍曦想起昨天的事埋在她颈间闷笑,凌清耳尖泛红,起身跳下床:“等下要去太庙,皇帝还等着见我们!”
凌清和赵妍曦换上朝服。朝冠重新簪回发间时,赵妍曦下意识往凌清肩头靠了靠,珊瑚簪的流苏扫过凌清手背,她轻声道:“去太庙得跪半个时辰,你要是腿麻了,悄悄动一动也无妨。”
凌清替她理了理衣襟上的玉带:“有你这句话,我便不怕了。”
太庙的香火气混着晨露的清冽,供案前的烛火明明灭灭。赵妍曦捧着祭文时指尖微颤,余光里能看见凌清站在身侧,玄色朝服的衣摆垂在青砖上,与她的朱红裙裾若即若离。等礼官唱喏“礼成”时,她膝盖早已发麻,刚要起身,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托住——凌清半蹲下身,指尖避开旁人视线,只在她腕间虚虚扶了一把。
从太庙出来时,晨雾已散了些,赵妍曦被凌清不着痕迹地护着走在丹陛上,朱红裙裾沾了点青砖的潮气,她低头理裙摆时,听见凌清在耳边轻声说:“膝盖还麻?”
她刚要摇头,前方已见内侍躬身引路:“公主,驸马,陛下与娘娘在暖阁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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