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在黎映棠身旁的段舒扬又进了吧台，第四款酒叫做“破晓时分”，呈现出迷人的渐变橙色，从杯底深沉的琥珀色逐渐过渡到杯沿明亮的霞光色。
段舒扬刚刚完成最后的装饰，一片用橙皮精心切割成的微型日出图案。
黎映棠凝视着这杯艺术品般的调酒，却没有立即品尝，她能感受到段舒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种专注而温暖的目光，她已经不再陌生。
酒吧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低沉的爵士乐如同第三位客人，在空气中缓缓流淌，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窗，在吧台上投下银色的光影。
“为什么只邀请了我，段舒扬？”
黎映棠终于直接问道，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段舒扬放下手中的雪克杯，金属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直视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回避：“因为你躲着我。”
简单的五个字，却道破了两人之间数周来的微妙张力。
“因为我们越界了。”
黎映棠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酒杯，“从一开始就说好浅尝辄止。顾客与店长，专业交流，仅此而已。”
段舒扬再次绕过吧台，这个动作打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物理界限，他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和酒香混合的气息。
“谁说的？”他轻声反问，目光灼灼，“我只记得有人每次只点一杯就走，而我每次都亲手调酒。”
黎映棠抬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不容忽视的情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想让你留下的不只是酒杯，”段舒扬的声音低沉而认真，“还有你。”
这句话在空气中悬停片刻，如同调酒师手中即将倒入杯中的最后一道酒液，决定着整杯酒的成败。
黎映棠没有回答言语。
她只是站起身，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她能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轻微起伏，能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然后她吻了他。
这是一个带着酒香的吻，初时是“破晓时分”中橙皮的清新苦涩，随后是“夜航”中椰子的甜美，最后是所有酒液混合后的复杂余韵，恰如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最初的谨慎试探，到中间的暧昧拉扯，最终达到此刻的坦诚相待。
段舒扬的反应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他的手臂环上她的腰际，将她拉近，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技如同他的调酒技术一样精湛，不急不躁，富有节奏感，精准地把握着每一个细节，让人沉醉却不至于迷失。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段舒扬抵着她的额头低语，声音因情动而沙哑：“我以为我们会再多拉扯一段时间。”
黎映棠轻笑，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他衬衫的领口：“成年人之间的暧昧已经够久了，我们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是吗？”
段舒扬的眼中闪过惊喜与释然，他稍稍后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种专注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永远刻入记忆。
“那么，黎编辑，”他正式地开口，语气中却带着不容错认的温柔，“愿意成为夜色酒吧店长的女朋友吗？”
黎映棠假装思考，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这个职位有什么福利？”
“终身免费品尝特调酒品，”段舒扬一本正经地列举，“优先体验所有新品，在忙碌一天后有个专属座位，还有一个随时愿意倾听的调酒师男友。”
“听起来很吸引人，”黎映棠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但我得先尝尝老板的特调再说。”
段舒扬低笑一声：“终身免费供应。”他承诺，再次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比先前更加深入，更加缓慢，更加充满承诺的意味。
黎映棠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他身体的温度，他心跳的节奏，所有的暧昧、试探和逃避，在这一刻化为确定的相互选择。
当他们再次分开时，酒吧的音响正好播放到《As Time Goes By》——那首《卡萨布兰卡》中的经典曲目。段舒扬轻轻握住黎映棠的手，引领她随着音乐缓缓摇摆。
“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酒吧，她却走进了我的。”段舒扬在她耳边低语，引用那句经典的电影台词。
黎映棠将头靠在他肩上：“而我很庆幸自己走进了你的。”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慢慢舞蹈，没有专业的舞步，只有心贴心的贴近。
月光如水银般洒落，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酒吧的地板上，交织成一个完整的轮廓。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为你特调酒品，”段舒扬承认道，“午夜巴黎根本不是常规菜单上的酒，是我根据你的状态即时创作的。”
黎映棠惊讶地抬头：“真的？但那杯酒完美极了。”
“因为是你激发了我的灵感，”他轻吻她的额头，“每次你走进酒吧，我都能感受到一种创作的冲动。想为你调出最适合你心情的酒，想看到你品尝时眼中的光芒。”
黎映棠回想起那些特调酒品。
星辰之夜、秋忆、雪后初晴...每一杯都精准地契合她的情绪和需求。“所以你从一开始就...”
“就从专业关注逐渐变成了个人倾慕，”段舒扬接完她的话，“是的，但我告诉自己必须谨慎，不能吓跑你。”
黎映棠轻笑：“你差点就成功了，那次派对我真的被吓到了，所以躲了你很久。”
“我知道，”段舒扬叹息，“你躲我的时候我试验了十二种新配方，每一种都想着你会不会喜欢。”
音乐切换到另一首柔和的爵士乐曲，他们继续相拥着缓慢移动，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知道我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对你的感情不止是调酒师对顾客的关心吗？”段舒扬突然问。
黎映棠摇头。
“那天晚上你淋雨过来，问我觉得你的职业是否浅薄。”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你看上去那么坚强又那么脆弱，我想做的不仅仅是递给你一杯姜茶。”
黎映棠想起那个雨夜，想起他精准的理解和不动声色的支持。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你可能不仅仅是個有趣的调酒师。”
段舒扬微笑：“那么我们扯平了。”
月光渐渐西斜，段舒扬为两人各调了一杯简单的晚安酒，经典的白俄罗斯，甜中带苦，醇厚温暖，他们并肩坐在吧台前，手指交织，偶尔相视而笑。
“所以，”黎映棠小啜一口酒，侧头看他，“现在我也是夜色酒吧老板了？”
“至少是店长的女朋友，”段舒扬纠正，眼中闪着愉悦的光，“老板的位置还需要更多考察。”
黎映棠假装不悦地挑眉：“哦？还有什么考核标准？”
段舒扬凑近，额头抵着她的：“需要通过接吻测试，拥抱测试，还有...”
他的话被黎映棠的吻打断。
“我觉得我已经通过所有测试了，”她在吻的间隙低语，“从第一次品尝你的酒开始。”
段舒扬笑了笑，他轻声回应道：“那么，恭喜你，黎映棠女士，你正式被成为夜色酒吧店长的女朋友，享有所有相关特权。”
“包括终身免费饮酒？”黎映棠狡黠地问。
“包括终身免费饮酒，”段舒扬确认，眼神温柔，“和终身被爱的权利。”
黎映棠感到眼眶微微发热，她从未想过会在一个酒吧里，在一个雪后的夜晚，找到一个如此理解她欣赏她并愿意与她在一起的人。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最初来这里只是因为错过了末班地铁。”
“而我最开始为你调酒只是因为注意到你眼中的疲惫，”段舒扬回应，“看来都是命运的安排。”
他们喝完最后的酒，段舒扬锁上酒吧的门。
街道上空无一人，积雪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段舒扬自然地握住黎映棠的手，放入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送你回家？”他问。
黎映棠点头，与他并肩走在静谧的街道上，他们的身影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紧密相依，仿佛从一开始就应该如此。
到达公寓楼下时，黎映棠转身面对段舒扬：“要上来喝杯咖啡吗？”
段舒扬微笑摇头：“今晚已经足够完美，我不想仓促地开始下一章。”
黎映棠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懂得她的价值，不愿轻率对待。
“那么明天？”她问，“作为店长的女朋友，我是否有权预约明晚的专属座位？”
段舒扬俯身给她一个轻柔的晚安吻：“永远为你预留。”
看着黎映棠走进公寓楼后，段舒扬没有立即离开，他站在雪地中，抬头望着都市罕见的清澈星空，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手机震动，是黎映棠发来的消息：“今晚的每一杯酒都很好，但最好的部分是最后的答案。”
段舒扬回复：“期待为你调制余生中的每一杯酒，晚安，女朋友。”
都市的夜色见证了许多故事的开始与结束。
而这个夜晚，它见证了两个灵魂终于找到彼此，以月光为证，以酒香为誓，许下了一个关于永恒的可能。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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