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派对结束后的周一，黎映棠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编辑部。
她穿着最专业的西装，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束成低马尾，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副完美外表下藏着怎样的心神不宁。
“棠姐，周末派对太成功了！”周娅兴奋地凑过来，“大家都说那是近几年最棒的年终派对，夜色酒吧简直太棒了！那个段店长也太帅了吧，而且他好像特别照顾你哦？”
黎映棠整理文件的手微微一顿：“他是专业人士，对客户都很周到。”
整个上午，她试图全身心投入工作，审核春季专题的版面，与摄影师沟通拍摄计划，敲定下期封面人选。但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几乎越界的夜晚，飘向段舒扬靠近时眼中的光芒，和他未尽的话语。
午休时，手机提示音响起。黎映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是段舒扬的微信。
“新配方：雪后初晴，金酒为基，加入白可可利口酒和自制香草糖浆。有兴趣来品尝吗？”
黎映棠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那段舒扬显然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店主与顾客关系。但某种更深层的情感却在蠢蠢欲动，提醒她那杯“雪后初晴”听起来多么迷人。
最终，她回复：“最近忙新刊，有空再去。”
回复比她想象的更加简短：“随时欢迎。”
接下来的两周，黎映棠确实很忙，或者说，她让自己很忙，她主动接下了更多任务，加班到比平时更晚，甚至周末也到公司处理积压的工作。同事们惊讶于她突然增强的工作狂模式，但都认为是为了春季刊的完美呈现。
只有黎映棠自己知道，她是在逃避。
逃避那段舒扬，逃避那种几乎越界的吸引力，逃避自己内心日益增长的情感。
作为一个三十二岁的成熟女性，她太清楚这种情感的危险性，它可能破坏现有的平衡，可能带来伤害，可能让她失去那个能精准调出适合她心情的酒品的男人。
段舒扬又发过一次消息，这次是一款名为“春日预告”的新酒品，描述是“以樱花利口酒和柚子汁为基础，带来早春的气息”。黎映棠同样以工作忙为由婉拒了。
他们的对话变得简短而克制，就像初识时那样公事公办。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什么已经改变了，那种成年人之间的默契让他们心照不宣地后退一步，仿佛害怕破坏已经建立的平衡。
一个周五的深夜，黎映棠独自在办公室加班。
窗外飘着细雪，编辑部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台灯亮着孤独的光晕，她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夜色酒吧和段舒扬的名字。
搜索结果大多是酒吧的基本信息和一些客人的好评，没有太多关于段舒扬个人的内容。
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专业的调酒师论坛，段舒扬在那里颇为活跃，分享调酒技巧和配方创意。在他的个人主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调酒如人生，平衡是关键。”
黎映棠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平衡，这正是她一直在努力维持的，也是她现在可能即将失去的。
手机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
“映棠，还在加班？看你脸色不好。”母亲关切地说，“对了，上次王阿姨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人家说后来联系不上你。”
黎映棠揉揉太阳穴：“妈，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需要相亲。”
“那你倒是自己找一个啊！都三十二了，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
挂断电话后，黎映棠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也有独自一人的夜归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什么了，直到遇见段舒扬。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还是段舒扬。
黎映棠犹豫着是否要忽略，但最终接了起来：“段店长？”
“黎编辑。”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希望没有打扰你工作。”
“没有，正准备离开。”她撒谎道，桌上的文件明明还堆得很高。
短暂的沉默后，段舒扬说：“明天关店一天，有个私人品酒活动，需要几位专业人士提供反馈。有兴趣当特邀嘉宾吗？”
黎映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应该拒绝，应该维持安全的距离，应该...
“几点？”她听见自己问，声音比想象中要平静。
“下午三点开始，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段舒扬回答，语气专业得无懈可击。
“好的，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黎映棠在原地站了很久。
窗外，雪越下越大，将都市的喧嚣渐渐覆盖，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可能打破平衡的事，但某种力量推动着她，让她无法拒绝。
周六下午两点五十分，黎映棠站在夜色酒吧门口，她身着深灰色高领毛衣，黑色修身长裤，外搭一件驼色大衣，妆容比平时淡雅许多。
推开酒吧门，她惊讶地发现室内灯光比平时明亮，音乐是低沉的爵士钢琴曲，吧台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小食，却不见其他客人。
“黎编辑，很准时。”段舒扬从吧台后走出。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没有系围裙，显得比平时随意许多。
黎映棠环顾四周：“其他嘉宾呢？”
段舒扬面不改色：“临时取消了，既然来了，不如尝尝这些新品？”
黎映棠看着他，忽然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其他嘉宾，这是个精心设计的独处机会，而他们都心知肚明。
“好啊。”她最终说，走向吧台，“今天有什么特别的？”
段舒扬的眼睛微微亮起：“三款新配方，都需要专业人士的意见。”
他调制的第一款酒叫做“雪融”，伏特加为基酒，加入自接骨木花利口酒和柠檬汁，最后倒入少量蛋白摇出细腻泡沫。成品呈现出朦胧的白色，杯缘装饰着一片透明的冰片，仿佛刚刚融化的雪花。
“清新淡雅，适合初春。”
黎映棠品尝后评价，“接骨木花的香气很突出，但不会过甜。”
段舒扬认真记下笔记：“下一款，初樱。”
这款酒以琴酒为基，加入樱花利口酒和少许玫瑰水，最后倒入粉红色的葡萄柚汁，成品呈现出柔美的粉红色，杯中漂浮着几朵可食用樱花，浪漫至极。
“太美了，”黎映棠惊叹，“像把春天装进了杯子里。”
她小啜一口，花香和果香完美平衡，后调有一丝微妙的苦涩，恰如樱花短暂的花期带来的怅惘。
最后一款酒叫做“夜航”，是款深蓝色的调酒，以蓝柑橘利口酒和朗姆酒为基础，加入椰子水和柠檬汁，杯缘沾着一圈细碎的椰蓉，仿佛星空下的海洋。
“这是为你即将到来的海岛专题准备的灵感。”段舒扬轻声说，将酒杯推到她面前。
黎映棠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策划海岛专题？”
段舒扬的眼神略有躲闪：“你们杂志的预告页上有提到。”
黎映棠没有戳穿这个明显的谎言。
《VISION》的预告页根本还没发布。
她品尝着那杯“夜航”，感受着椰香和柑橘的完美结合，忽然意识到段舒扬对她的关注远超乎想象。
三款酒品尝完毕，黎映棠感到微微的醺然，酒吧里只有他们两人，爵士乐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为什么真的来了？”段舒扬突然问，手中的擦拭动作停下，“你知道没有其他嘉宾。”
黎映棠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或许因为我厌倦了逃避。”
段舒扬直视她的眼睛：“我也厌倦了假装。”
那一刻，所有未言明的紧张感再次在空气中凝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没有同事的打扰，没有其他客人的目光，只有两个人和一个需要面对的事实。
“黎映棠，”段舒扬第一次完整地叫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认真，“我为你调酒，不仅仅因为你是顾客。”
黎映棠感到心跳如鼓：“那因为什么？”
段舒扬从吧台后走出，站在她面前：“因为我期待你的到来，因为记得你喜欢的每一种风味，因为想看到你品尝新酒时的表情，因为...”
他没有说完，但黎映棠已经明白了，所有的特殊待遇，所有的精心准备，所有的几乎越界，都有了答案。
“段舒扬，”她轻声回应，“我来到这里，也不仅仅因为酒好。”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飘落，将世界包裹在一片纯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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