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再次醒来，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我拿眼环顾了一下四周，黑里黑气又老里老气的布置。我是被重启了？再睡一会儿吧，要是有人叫，就装作刚醒。我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整张脸却埋进一头长发里。妈呀！我一个激灵坐起，我身侧还睡着一个女生！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节操守住了。我脑开始运转，她是谁？我在哪？
别管了，先走再说，省着她醒后说不清楚。
我刚下床，门就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看就该是那女生的爸爸。他满脸阴郁，怎么办，我要是叫声爸爸，能免一顿打吗？
我停在原地，试图用笑意掩饰尴尬，但那男人像没看到我一样，径直走到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死猪，还睡！收拾东西走了！”
床上的女生被惊醒，明显的不知所措，她慌乱起身，跟着那男人走了。
我看着离开的二人，我...要不再躺会儿。脑袋刚挨着枕头，我突然觉察不对劲。那对父女好像刚才根本没有看到我。我翻身而起，开门下楼，冲收拾东西的那家人喊：“喂！”
没有人停下手中的东西搭理我，见鬼了，一种恐惧席卷我的脑海，我将信将疑地伸向旁边地墙壁，半个手臂轻而易举地掏进墙壁。
我变成鬼了！
12.
那家人拎着东西上了轿车，我忙挤了进去。
我也怕见到别的鬼。
窗外的景色渐渐由田野过渡为城乡，轿车停在了一个小区前，车里的老太太开口了：“儿，停下，我下去把老李送的那箱饮料跟超市换了。”
中年男人说：“谁能要啊，留着喝吧！”
“谁喝？莹莹饭都不多吃两口，喝什么喝？”老太太开了车门，回头使唤车里的女孩：“莹莹别坐了，下来把饮料抬到那边的超市。”
坐着我身旁的女生忙下了车。
附近熙攘，有活人气，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穿过车门，我发觉这里离学校不远。
奔着学校，我飘了过去。
班级的门开着，里面的说话声像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我的心跳忽然莫名加速，李澄会不会没在里面。
穿过墙体，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排的李澄，他修长的手指转着笔，目光游走在书间，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正好中和了他漠然的神情。
我飘过去，试着叫了他几声，他毫无反应，甚至蹙了蹙眉头。
果然，还是不行。
心沉如铅，李澄笔下的题做了一道又一道，我停在原地不动。我死了，他做题倒更顺了。
庞黎璃走进教室，数学成绩出来了，我给大家念一下：“李澄，145，第一名！......”
我有一心没一心听着，庞黎璃的声音比之前更清脆好听，我是什么祸害吗，怎么没了我，他们好像变得更好了。
“田莹倒数第二，82分。”庞黎璃笑着推了旁边凑近前的男生。
李澄的搭在练习册上的笔停顿了一下，然后选了C。
田莹是谁？新来的？
我穿过窗户，心想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去瞧瞧的。
我慢慢吞吞地飘回姥姥家，姥姥、姥爷的模样像我生前一样，只是我那个房间成了杂物堆。
呵，人走茶凉，世态炎凉。
我赶快投个胎吧，别杵在这里了。
半夜12点，我在街上游荡了半天，都没有无常来收。心累的我坐在树顶上，身体宕机地逗弄着小猫。
我有一头没一头想着，我现在是魂，没有身体的魂。
那有什么特长吗？我看了一眼树下的落叶，对着它们，手指画了一圈，落叶立即旋飞起来，还不错。
该去哪呢？不知不觉我来到那家人小区的门口。
天黑沉沉的，老旧的路灯光照着地上，像一块块霉豆腐，白天的那个女生忽然出现在小区门口，我跟了上去。
她刚从药店出来，手里拎着药，往家跑去。我一路跟着她回了家。老太太原来是她的奶奶。她奶奶半夜胃病犯了，支使她去买药。
听到旁边屋里中年男人的呼噜声，我明白她将来有需要我的时候。我看了看客厅的沙发，暂且心安理得地住下。
13.
一大早，被咚咚锵锵的声音吵醒，我睁开眼，心里烦躁，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老太太拿着锅铲，风风火火走过沙发，一下子打开了卧室的门：“莹莹，好上学了，起来帮着做饭！”
好抽象的老太太。
莹莹从卧室出来，我忍不住瞥了一眼，她整个人状态还是乱七八糟的，我收回目光，心里不顺。
早饭后，莹莹出了门，我跟了上去，她停在了熟悉的班级门口，我才意识到她就是田莹。
仍旧吵闹的班级，田莹坐在了后排窗角的位置。昨天那张数学卷纸平摊桌面杂物的最上面。
她坐下，趁着还没上数学课，想先改几道题。我看了上去，不由皱了皱眉头。数学的话，我真的爱莫能助。
这时，一只手忽然穿过我透明的身体，将数学卷纸递到了田莹面前。我和田莹一齐回头看去，李澄没说话，放下卷纸就收回身子继续做题，教室依旧吵闹。
田莹小心接过卷纸，脸红了大片。
什么情况！李澄情感转换那么快吗？那我算什么....我心凉。
很快，我平静了下来，但不管怎样，李澄帮了我想帮的人。我已经死了，计较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有什么用？
看着田莹一道一道地修改错题，我胡乱想着，李澄到底比我有用。
数学课上，凭着李澄的答案，田莹顺利躲过数学老师犀利的查问。
挨到了体育课，终于能下楼透气了。田莹却跟体委请了假，我无奈叹了一口气，教室里闷窒的气息令我有些反胃。
庞黎璃走出教室前，不忘提醒她：“田莹，你怎么不去上体育课。”
田莹没说话，庞黎璃和一群女生说笑着走开了。
上课铃响，田莹刚想从桌底抽出一样东西，有个男生就跑了上来，他不耐烦：“田莹，你怎么不去上课，老师点名了！”
田莹怯怯地说：“我不舒服，跟体委请过假了。”
“我是上来找你的，你自己去跟老师说去！”男生大步离开。
田莹将桌底的东西重新放回原处，慢吞吞地起了身，踩着怯生生地走下了楼。
我跟了上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看到体委和庞黎璃在老师眼皮底下暗中打闹，我就知道他是把田莹的事给忘在脑后了。
体委这种头脑简单的生物，女生一撩拨就得意忘形，更别说庞黎璃肯跟他说笑几句。
体育老师看了田莹一眼，直接让她归队。
自由活动，田莹独自一人坐在花坛边上。太无趣了，我看着她，莫名火大，飘去看了一旁的篮球赛。
再一转眼，田莹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找一找吧。
转到楼角，我听到庞黎璃的声音：“田莹，数学课上的题你是怎么答上来的？”
几个女生正围着田莹，架势像要讨架的。
我感到恶心，男生和女生的视角果然不一样。以前我看到的庞黎璃，阳光、漂亮、友好，现在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像吞了半个拳头。
“我朝同桌抄的。”田莹低着头，支支吾吾吐出这几个字。
拜托，这样一点用也没有。
一个女生呵笑到：“哪个男生愿意借你抄？”
怎么没有，你们喜欢的李澄啊。
“李澄借给你的，我跟你说过要离李澄远一些吧。”庞黎璃拿手指点了点田莹，眼神冷冽。
我眼睛微眯，没想到，庞黎璃喜欢李澄喜欢得这么卑劣。
田莹微抬起头，刚要解释，庞黎璃的耳光措不及防地扇了过来。
田莹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
我死死盯着庞黎璃的动作，她抽开田莹捂着脸的手：“你敢跟我抢？！”
田莹慌忙摇了摇头，她尽力抑住抽泣，脖颈处的血管微微跳动。
庞黎璃显然跟她费不了口舌，她瞥了周围女生一眼，其他人心领神会地上前推搡着田莹，力度一次比一次大。
我怒不可遏，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碰触不到他们。
田莹脚下一滑，后脑勺重重磕在花坛边缘。鲜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下来，在碎发间蜿蜒成红线。
周围的气流因我的怒气旋聚会成强风，那几个欺负田莹的人被掀起的风沙迷了眼，但根本阻止不了她们对田莹进一步欺凌。
我看向远处，运风调动着李澄脚下的球朝这边飞来。
“你们在干什么！” 李澄的声音撕破空气。他冲过来时衣服被风鼓起，像漫画里的冷厉少年。
庞黎璃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她慌乱地伸手去抓住一旁女生的胳膊，装模做样地阻止到：“别打了......”
李澄没看她一眼，他来到田莹身边。
倒地的田莹忽的站起身，捂着头迅速离开。
李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我想跟上田莹，却实在不想错过眼前的好戏。
李澄看着田莹踉跄离去的背影，额前碎发下的眉头拧成死结。他冰冷地警告庞黎璃：“你再欺负同学，我会告诉班主任。”
庞黎璃指尖发颤，挤出哭腔：“我真的在劝架！她自己不小心...” 话音未落，李澄甩过一个厌恶的眼神，庞黎璃脸色骤变。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围观女生们作鸟兽散。
庞黎璃叫住李澄，委屈地质问到：“你真的喜欢田莹？！”
“不喜欢。”李澄毫不犹豫地说：“我也不喜欢你。”
庞黎璃脸色苍白，哭出了声。
我看着李澄离开的背影，联想生前他对我的样子，他不会真的是gay吧。
14.
田莹头上的伤没事，但她耳红心跳，整个人晕乎乎。
李澄真是会俘获人心啊。
不过，庞黎璃没有打算放过田莹，她的眼泪成了最锋利的武器，她楚楚可怜地将自己伪装成无辜者，联合其他学生孤立田莹，她先一步向班主任说了田莹磕伤的事情，恶人先告状，李澄的警告难以奏效。
我看着李澄对田莹不远不近的样子，知道这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既能回击流言，也让田莹不过分自卑。
但，李澄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向来对女生爱答不理的吗，跟他同桌那么长时间，我从没瞧见他对班级女生怜香惜玉过。
他对我呢，看着他眼里陌生的疏离，我陷入自疑，我从没见过他漠然的一面。他的眼睛透过我的身体看向田莹，眼神有一瞬忽然柔和了下来。
他真的喜欢过我吗？我纠结着这一点。
这，对我很重要。他对我的亲近、撩拨是我生前唯一确信最能拿出手的炽热。将来有一日，死神收割我灵魂的时候，如果问向众魂，你们能拿出什么阻挡我杀魂灭魄的镰刀，我想捧出这份滚烫来，不然当众魂拿出一份份滚烫，我不得被鬼笑死。
所以，即便我已经死了，我也想霸占李澄的一份思念，如果他能伤心难受，我就更开心了，起码死神能对上我的账。
哈，我已经死了，哪里还管道不道德。
我耍赖地看向李澄，你最好记住我。我跟着李澄回了家，想找找他还记得我的证明。
在他一尘不染的房间里，我翻箱倒柜的找着，你最好能让我找到你还想着我的证明，我看向他的书桌，他会不会留着我的素描本。
我找了一通，一切关于我的东西都没有，我彻底泄了气。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15.
外面狂风大雨，我回到田莹家中。
房间里，田莹悄悄地趴在桌子上，笔尖沙沙地画着什么。台灯在她发烫的脸颊上投下温柔的光影，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羞涩的脸庞，我大概猜到她画的是谁。
咣当一声，她醉酒的爸不知抽哪门子的风，忽然闯进她的房间，对着田莹拳打脚踢。
那个男人浑身酒气，通红的双眼像头失控的野兽，浑浊的酒气裹挟着暴戾扑面而来。男人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大手狠狠揪住田莹的头发，将她从椅子上拽起。皮带裹挟着风呼啸而下，重重抽在她单薄的背上。“贱货！你妈傍上个男人发达了！留你这个畜生拖累我！”
田莹的眼睛渐渐蒙上水雾，刚刚酝酿在心间的甜美瞬间支离破碎。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片被狂风肆虐的枯叶，在男人的咒骂与殴打中瑟瑟发抖，绝望与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污言秽语混着酒瓶碎裂的脆响，在狭小的房间内炸开。
我满心的悲愤宣泄而出，驱使着外面的风雨涌进室内，大风挣开所有窗栓，叫嚣着横冲直撞，如阴兵过道，窗帘被掀得狂舞，水杯烟灰缸叮叮咚咚地砸向地面，桌上的书本裹挟着未完成的画纸漫天纷飞。暴雨裹挟着泥腥气劈头盖脸浇进来，浇湿了醉汉。
窗外的树枝疯狂拍打着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田莹的父亲被这异象惊得一愣，酒醒了一般惊慌地走了出去。
我抓住空中缓缓飘落的画纸，上面的李澄画的很像。
不能怪李澄，我生前说过送给他一张画像，却没有动过笔。如果我没死，我大概也不会对李澄认真。现在我死了，倒感春悲秋上了，真是矫情。
都没关系，我将画纸放回桌上。
田莹蜷缩在地上，捂着头抽泣。外面狂风骤雨，我走过去，关上了窗。
房间恢复平静，窗下的田莹像感知到什么，她缓缓抬起头，眼里笼上一层破碎的凄惶，下方的淤痕也泛着诡异的青灰，嘴角的青紫刺目，渗出的血珠混着泪水滑落。
我看着她，她好像也在看着我。
天空渐渐放晴。
“......你.....是谁？”轻细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
她能看到我！！!
16.
“我被人捅了一刀，就到这里了。”我向她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那你是？”
“鬼。”
田莹小心地趴在椅背，目光新奇地消化着目前的情况。
而靠在窗前的我已经有了打算：“我没有住的地方，只能暂住你家，作为交换，我会帮你应对刚才一样的事情。”
田莹敛下崇拜的目光，没有拒绝。她抬头问了一句：“那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本想说不需要，但看她真挚的样子，我回答了她：“脱离这种形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田莹看向我的目光有些悲悯。
我只当她知道自己帮不了我而有些为难。
我问她：“你呢，你想要什么？”
田莹没有片刻迟疑：“有人一直陪着我。”
我也帮不了她。
她又说：“我爸明天就走了，你可以住他的房间。”
我才知道，她父母离婚以来，她爸常在外地上班，不常回家，田莹多和她奶奶生活。
我们达成一致，平时我陪着她上学，周末她帮我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窗外树上的鸟叫个不停，田莹起了床，在厨房和客厅忙叨。
昨日她脸上留下的伤清晰可见，我提醒她：“最好用东西遮一下。”
她听了我的话，回房间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小盒，宝贝似的打开了它，里面是几样用旧的化妆品，她告诉我，这是她妈妈离婚前留下的。
我刚想说它们已经过期，但我想田莹现在手里也没有其他可以遮掩伤口的东西。
田莹拿起粉底，对着卫生间的半身镜，小心地涂在眼旁和嘴角。
来厕所洗手吃饭的老太太，搭了一眼，竖着眉扒拉开她：“等到婆家再收拾吧，赔钱货，养你也是给别家养的。”
田莹退出卫生间，窘迫地冲我讪讪一笑，然后进屋关门，将化妆品收了起来。
去学校的路上，我提醒她，不要在乎别人的流言，那些人想用诽谤让你自乱阵脚，好长驱直入，达到摧毁你的目的。
田莹向教学楼的方向看去，紧张地点了点头。我跟在她身旁，指点她：“小心庞黎璃。”
“嗯嗯。”田莹认真听着，她小声说：“你一会儿跟我一起进教室行不行。”
“当然，帮人帮到底。”
一进教室，原本此起彼伏的嘈杂声只剩桌椅挪动的细碎声响。我看向庞黎璃，她明显嫌弃田莹碍眼，在看了一眼田莹后，厌恶地偏过脸去。
她不说话，总有人替她犬吠。
田莹还没走到座位，就有女生先一步凑上跟前，刁狡地问：“田莹，昨天你在哪，我看到你妈妈了，她身边领着一个小男孩，你是不是有新弟弟了。”
田莹双唇微动，我阻止她开口解释，田莹抿紧嘴巴，神情木讷地坐在座位上。
他们罕见田莹不理睬，教室里寂静了一阵。
“田莹，你数学作业交了吗，又想抄李澄的吗。”又冒出个男生为庞主子冲锋陷阵。
田莹心不在焉，显然被她妈妈的事干扰。我叫了她几声，她才回神，她刚要从书包中拿出作业，我按住了她，我让她照我说的做。
田莹吸了一口气，朝高远开口：“庞黎璃交了吗?”
周围的人愣了一愣，庞黎璃眼里闪过一丝厌愕。
“你管别人交没交，我现在要收你的作业。”
“我管你收不收，我最后交。”
我让田莹说的硬气点，可她声音柔和，不过，反倒有种棉里藏针的感觉。
高远一时语塞。这时，李澄挎着背包走了进来。
高远找到话眼，跨前一步，阴阳怪气到：“李澄，你数学作业交了没，田莹说了别人不都交齐，她就不交，切，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田莹看向李澄，眼神慌乱。
李澄没有抬眼，他边整理书桌边说：“作业落家了，明天我补给老师。”
高远瞥了庞黎璃一眼，没顾她的脸色，公然嘲戏李澄：“你这么偏袒田莹，不会喜欢她吧。”
田莹脸色一红。
庞黎璃坐不住了：“高远，你胡说什么。”她面露愤恨，瞪了田莹一眼，她又看向高远：“你再胡说，我就告诉班主任了。”
高远有些不忿，但没有再说什么。原本想看田莹好戏的周围人，看着庞黎璃和田莹窃窃私语起来。
庞黎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剜了田莹一眼，摔门而去，周围恢复了嘈杂声。
我安慰田莹，告诉她暂时没事了。田莹嗯了一声，回头看向了李澄，我连忙阻止她：“克制一下，人就在那里，什么时候看都行，现在先克制。”
田莹听了我的话，耳根红了一片。
李澄纹丝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好像对刚才的闹剧毫无察觉，却在行为上袒护田莹。我不禁疑惑，他对田莹到底是什么感觉。
中午，田莹吃完盒饭一擦嘴，嘴角的淤青又露了出来，我提醒她，田莹藏好化妆品，悄悄去了卫生间。
田莹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我看到窗外的学生往一个方向跑去。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二楼的女厕门口挤满了人，田莹被庞黎璃等人堵在角落，她的化妆品被庞黎璃拿在手上：“田莹你怎么带化妆品啊。”
田莹的头发、衣服上都是打底液的痕迹，脏乱惊恐的样子被周围叽喳看热闹的人拍了下来。
“我说呢，装柔弱小白花装的那么像。”
围着的人中有人起哄:“跟她妈妈一样，她奶奶天天在小区里说，她妈是个狐狸精，离了婚马上勾搭上了另一个。”
其他人嗤笑一声：“她想勾引谁啊？”
立马有人搭话：“李澄啊，李澄好像对她真有点意思，听说总借她作业抄。”
周围女生，吃酸到：“啊？什么？怎么可能，她哪点好？。”
周围男生嘲笑：“想不到李澄喜欢这款的。”
窗外的大风涌了进来，我试图疏散人群，外面风沙扬了他们一脸，但也只是让他们闭嘴而已。人群不为所动，等着对田莹下一轮的欺凌。
庞黎璃嘴角得意，令人憎恶。
她的跟班拿来厕所的抹布，“好心”地扔给田莹：“快把脸上的化妆品擦去，你想让教导主任看到，扣班级的分吗？”
我气血上涌。
“天怎么阴得这么快？”
“谁知道呢，快看看她擦不擦。”
“你们在干什么？”李澄的声音在楼梯转角响起。
他手里拿着伞，大概是在校外吃饭刚回来。
周围男生起哄到：“快看，男主角来了。”
庞黎璃的跟班：“田莹违反校规，化妆了。”
李澄停在楼梯拐角处，俯视着众人，脚步踏上了阶梯。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众人想见识一下李澄到底会怎么做。
李澄的目光绕过众人，神情复杂地看向田莹：“田莹，你起来。”
田莹蹲身捂脸的身体一动。
“起来，田莹！”李澄的声音有些生气。
庞黎璃嘴角上扬，很是得意。
田莹抬起脸，泪痕打湿了粉底。李澄神情悲悯，他来到她身旁，蹲了下去，伸出衣袖，想要擦去田莹脸上的粉底。
但粉底下面是伤痕，田莹果然重新捂住了脸，她肩头颤抖，压抑地哭了起来。
李澄叹了口气：“田莹，你该出息一些。”
庞黎璃在一旁，假意开劝：“李澄，你管她做什么，她妈都不管她。”
“李澄，你不知道吧，她化妆是为了专门勾引你。”
李澄没有说话，但看向田莹的眼神转为淡淡的嫌弃。
庞黎璃趁机挨近李澄。
李澄后退一步，冷漠地看向庞黎璃：“庞黎璃，我说过，我不喜欢你。现在我说的再清楚一点，我不光不喜欢你，也不喜欢田莹。你们的喜欢，我也毫不在乎。”
他又看向了田莹：“田莹，我只是可怜你罢了。”
周围人鸦雀无声，李澄转身上了楼。
庞黎璃眼眶通红，身旁的跟班也不知道如何收场。
田莹忽然冲下了楼梯，我紧跟上去，教学楼外的雨下得很大，田莹冲进雨中，大哭起来。
对这件事后知后觉的班主任，撑着伞走进雨中，将田莹拉了回来。
田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班主任边批评田莹，边让女同事带田莹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久久的田莹平静了下来，她眼神暗淡地擦了擦湿漉的脸庞，女教师看见她脸上的伤痕，没有多说什么，只递给了她一瓶牛奶。
班主任见她平息了下来，让她回去上课。
田莹走进教室，他们看到她脸上的伤，小声议论谁打的。
“庞黎璃打的吗？”
“在学校呢，她哪里敢？”
“可能是她爸打的，她爸的脾气在我们小区数一数二的差。”
李澄猛然抬头看向田莹，眼里似闪过一丝歉意。
田莹木讷地坐回座位，木纳地听着课，木讷地等着放学，外面的雨很大，班主任给田莹借了一把伞，田莹木讷地接过。
田莹走出教学楼前，李澄忽然跟了下来，叫住了她：“田莹！”
田莹木讷地回了头，嘴角用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穿进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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