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元年,北直隶,顺天府,北京。
新年已经过了很久,所有人逐渐从过去中脱离,进入新的开始,从过去中走不出去的,也逐渐离开了……
隆庆元年开始了,一切都尘埃落定,这是一个新的开始,隆庆帝朱载坖也按着嘉靖遗诏及隆庆登极诏上所言,开始颁布属于他的政令,首当其冲的就是,大赦天下,释放了嘉靖朝所有因劝谏而获罪的谏臣与言官,还尚在人世者,罪名平反,官复原职,甚至可以根据资历酌情提升职位,已经不在人世者,罪名平反,追赠谥号及身后哀荣,抚恤其家人,老弱年幼者,朝廷拨款恩养。
海瑞因此走出了锦衣卫的诏狱,也因此官复原职,依旧做着他的正六品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
可是徐阶好不容易把海瑞救下来,可不是只让他做一个小小的正六品户部主事的,海瑞一心为国为民,就应该在朝廷发光发热,不过他的性子,也不是能在京师呆得住,呆得久的,就先让他在六部都干一干,刷刷资历,之后就可以将他外放出京了,做他做擅长做的父母官。
所以海瑞官复原职了没多久,徐阶就向吏部打了招呼,将他调任到了兵部,担任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依旧是正六品,如今的兵部虽然不比景泰朝于肃愍公担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受内阁和司礼监制约,可六部哪个不是这样呢,而且如今多事之秋,虽然东南倭寇已经不成气候,可北边的俺答依旧虎视眈眈,兵部正是用人之际,再者日后海瑞到了地方,保不齐哪一天就要自己领兵,平个土匪,打个鞑子倭寇的,自英宗皇帝北狩之后,于肃愍公以兵部尚书的身份亲自带兵取得了正统十四年北京保卫战的胜利后,文官带兵就成了惯例,远的不提,胡宗宪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地方官可不能不通军事,在兵部历练历练,总归是好事。
当初因“大礼仪”事件或被论罪处罚,或被廷仗致死的臣子,四十几年的光阴流逝,他们基本上都已不在人世,朝廷予以平反罪名,追赠官职谥号及身后哀荣,尚有后人留存者,恩荫后人官职。于是当初以庶人礼葬,浅土坟茔,葬于父亲杨春墓旁,长眠于地下已经整整三十七年的杨廷和,终于被迁葬入其原配,朝廷一品诰命夫人黄氏的墓中,与其合葬。那立在杨慎的状元坊前,叱骂了他整整三十八年的圣谕亭,也终于被拆除了。他的儿子杨慎,也被平反罪名,追赠光禄寺少卿,他的一个孙子也被恩荫为尚宝司丞。
嘉靖朝其他的冤假错案也开始重新审理,夏言,翟銮等人也被平反罪名,恢复名誉,补齐恤典,追赠官职谥号,安抚其尚在人世的家人。王世贞与其弟王世懋得知消息,也从老家南直隶苏州府太仓州出发北上赶往京师,为他们父亲王忬奔走,按他们的说法,他们父亲虽有罪,但罪不至死,是因为得罪了严嵩才获死罪,他们要求重新审理当年的案子,为他们的父亲平反,还他们父亲应有的公道。
同样与严家有关的,因严氏父子重判,冤判的冤假错案不止一起,这些案子如潮水般向朝廷涌来,终于惹了隆庆帝朱载坖大怒,他想起自己身为裕王时,在潜邸要看严氏父子脸色,甚至还要贿赂讨好他们的日子,那样艰难的日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下旨将严嵩之孙,严世蕃之子严绍庭流放东南边地卫所充军,那是能和倭寇直接对上的地方。
而在严党倒台后,一直庇护他的岳家陆家,如今也无法再庇护他了,因为隆庆帝朱载坖不仅再度追究了严家的罪行,同时也追究了陆家的罪责。
因为不破不立,作为新的帝王,他必须摧毁先帝所有的一切,才能树立自己的威信,如今他是皇帝,这天下由他当家做主,先帝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恨他,所以他要献祭先帝生前喜爱的所有!陆家就是首当其冲,他当时那样艰难,陆炳虽然没有像严氏父子那样欺压他,却也什么都没做,他选择了袖手旁观,可他深受先帝宠信,为什么不能为他说一句话?!为什么不能帮他一把?!如果他在先帝面前为他做点什么,他不会过得那般艰难!而且他和严世蕃还是儿女亲家,他是妥妥的严党!!!怎么能不被清算???!!!
陆家被抄家,陆家众人以陆绎为首,均被削去了官职,贬为庶人,发还原籍浙江嘉兴府平湖县。
严绍庭在岳家陆家再度遭遇了当时抄家的噩梦,可他严家那是他们该着的,他认了。他不明白为何陆家也会如此,他的岳父陆炳虽然当年深受先帝朱厚熜的宠信,但并不像他的祖父和父亲那般,为官谨慎不说,虽然权倾朝野,却从不以权势压人,甚至会施以援手,在先帝面前,保护了很多人,还时不时地劝诫他的父亲,为何会落得如此呢?
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这就叫“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这句话对他来说就是说说而已,如今他终于明白了。
这世道的所谓罪名是否被追究,其实和你真的干了什么没关系,也和律法如何制定没关系,决定权只在乎那紫禁城的九五至尊是不是真的要追究你,他要追究你,无罪也有罪,他若不追究,滔天大罪也可以轻拿轻放。
这一年,严绍庭不过刚过弱冠之年,却已经尝遍了世态炎凉。他出生钟鸣鼎食之家,少时依靠祖父和父亲,那时严家权势滔天,作为严家的公子,年少时光恣意的很,到后来严家抄家,父亲斩首示众,岳父虽然早已过世,但岳家权势依旧,他带着妻子去投靠,看在妻子的面子上,陆家接纳了他,虽然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可委屈的,还甚至还能寄些银子回去赡养祖父,如今陆家也倒了,陆绎与陆家众人自身难保,他与妻子彻底无依无靠了。
可他还这样年轻,他的妻子还那样小,他们总要活下去的,日子总得过下去。他收拾了仅有的东西,与陆家众人拜别,妻子舍不得娘家人,哭得泣不成声。
这一别,就不知道日后何时再见了,这辈子能不能再见了,双方再不舍,也最终到了分别的时候,他带着妻子,踏上了去往流放地的路,前途未知,而陆家众人踏上了回乡路,已经可以预见到日后的艰难。
也就是在这一年,张居正实现了飞升,先升了翰林院学士,后面紧接着,就在徐阶的举荐下,以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的身份,高拱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两人一同入阁,开始参议机要,指点江山,他们那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理想,也不再遥不可及,他们一定会实现它,他们充满了希望。
那时候张居正还不知道,他自打入仕起,基本和高拱日夜同进同出,几乎没有分开过,却要面临第一次和高拱的分别,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他的师相徐阶,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终无可奈何地送别高拱离开……
隆庆元年,江西,袁州府,分宜县。
一处完全可以说得上是风水宝地的地皮,是分宜县当地的一处老坟地了,当地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祖坟都在这一片,严家祖坟也在此处。
一个老人家,显然很苍老了,瘦削得好像只有薄薄一片,身材佝偻,身形腐朽,步履蹒跚,走在冷风里,好像下一瞬间就会彻底倒下,散架成一堆白骨。
他身上的衣服陈旧破败不堪,而且单薄得很,没什么御寒的作用,他拖着一只空空如也的破碗,不知道要去哪。
他的儿子严世蕃死了,与这个消息一同送来的,是下旨将严家抄家的圣旨,他根本来不及伤心丧子之痛,严家就被抄家,严家所有人被赶了出来,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各奔东西了,另谋生路了。
没有人带他这把老骨头走,严家所有人因为他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可如今他们都抛弃了他,走的时候都把他扔下了,孙子严绍庭领着孙媳妇去投奔陆家了,那是孙媳妇的娘家,寄人篱下,没法带着他这个老东西,不过临走前安顿好他,把他安置在了严家祖坟守墓人的住处,毕竟抄家抄不走祖坟,也留人了在身边看顾他,在陆家安顿下来后,还时不时送银子过来。
可新皇登基,改朝换代了,当年在他面前谨小慎微,做小伏低的裕王殿下,如今也是九五至尊了,他记恨他们父子当年那样对他,他要报复!
所以又是一道圣旨下来,他的孙子被流放到了东南边地的卫所去充军,说好听点是戴罪立功,可他明白得很,那是要和倭寇直接面对面的地方,战场上刀枪无眼,倭寇又是生性残忍无耻又狡诈的,日后就是生死看命,就是要他死在战场上,要怪也只能怪倭寇。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孙子留下看顾他的人也二话不说就走了,还卷走了仅剩的银子,他至此孤身一人,身无分文。与此同时,陆家也倒了,抄家,削官,发还原籍,没比严家好到哪里去……
为何会如此,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儿女亲家,也或许是陆东湖当年颇受先帝恩宠,却对当年还是裕王的九五至尊冷眼旁观吧。
他想了很多,他这几十年来到底干了些什么,他最一开始,他最一开始进了这官场,明明不是这样的,武宗皇帝虽然荒唐,但在关系到大明江山社稷的大事上从不糊涂,前面的李西涯,再到后面的杨石斋这两位内阁首辅,将内阁上上下下,乃至整个朝廷基本上都是团结一心,那时候他十年病愈,刚刚初回朝堂,还有杨月溪陪在他身边,他的妻子也还尚在人世,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日子……
这一切却随着武宗皇帝朱厚照的驾崩,戛然而止,武宗皇帝膝下没有任何子女,又是孝宗皇帝朱朱祐樘的仅剩的儿子,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他哪样都不沾边,后继无人……
后来时任内阁首辅杨廷和根据《皇明祖训》,将当时年仅十四岁还是兴王的先帝朱厚熜选为嗣皇帝,以小宗入大宗,入继大统。
所有人的不幸也从此开始,朱厚熜刚一登基称帝,便开始了“大礼仪”,公然与以杨廷和为首的武宗旧臣们对抗,臣子怎么斗得赢皇帝呢?“大礼仪”的结局就是朱厚熜做了所有自己想做的事,石斋公被削去官职,褫夺功名,贬为庶人,发还原籍,他的挚友杨月溪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次廷仗,都是冲着要他命去的,他硬生生给扛下来了,却改变不了什么,最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被流放云南,至此他们再没有见过面。
后来张璁,现在该叫张孚敬,为了避圣讳,翟銮,夏言,人一个个地来,又一个个地走,算起来,他或多或少的,都对不起他们,尤其是夏言。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是举全家之力托举出来的,他的父亲一辈子科举不顺,屡试不中,生了他之后,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不只是全家人的希望,还是整个介桥村全村的希望!
他不负所有人的期望,好不容易金榜题名,成了两榜进士,进了官场,入了朝堂,他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他只能留下来,留下来就必须面对新登基的嘉靖帝朱厚熜,使劲浑身解数地讨他的欢心,接受他对自己的塑造,变成他的提线木偶,为他做任何他想做却不好做的事……
他自甘堕落,他丢掉了了原本的自己,丢掉了自己要做一代忠臣贤臣良臣的理想,还害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对不起妻子,她临死的时候,还在为他们爷俩操心,放心不下他们爷俩,走的时候是死不瞑目的……
他对不起乡亲父老,让他们跟着他蒙羞,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他变成今天这样,当年那个一腔热血,风光霁月的严介溪也不会原谅他……
他恨呀,他也不知道该恨谁,他恨自己,也恨那已经飞升成了万寿帝君的世宗肃朱厚熜,大明皇帝短寿者何其多?怎么就不能多他一个朱厚熜?怎么偏他朱厚熜能年过花甲而逝?他毁了太多人,毁了他,毁了夏言,毁了翟銮,毁了张璁,毁了杨慎,毁了杨廷和,毁了几乎所有的武宗皇帝旧臣……
他还恨那英年早逝,膝下无子的武宗毅皇帝朱厚照,恨他离经叛道,恨他放浪形骸,恨他荒唐至极,愣是让自己英年早逝罢了还膝下无子,他龙驭上宾了一了百了,给朝堂留了个后继无人的烂摊子!
他还恨那一生仅有一妻的孝宗敬皇帝朱祐樘,他成全了自己与孝康敬皇后张氏的真心相爱,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膝下却仅有武宗毅皇帝朱厚照一子,生了蔚悼王朱厚炜,为什么不好好养大?宣宗章皇帝朱瞻基与孝恭章皇后孙氏不是真心相爱吗?不也与荣思贤妃吴氏生了恭仁康定景皇帝朱祁钰?
他们父子二人让他们满朝文武面对的是既不能父死子继,又不能兄终弟及的,前所未有的后继无人烂摊子,只能按着《皇明祖训》,选了出身小宗的兴王朱厚熜,导致了这所有的一切!
不过他们父子二人也没捞着好,“大礼仪事件”又让朱厚熜占尽了便宜,吃了他们父子二人的绝户,真是他们父子二人该着的!
他甚至恨杨廷和与杨慎,朱厚照已经死了,坐在那九五至尊的龙椅上的人也换成了朱厚熜,为什么不能“识时务者为俊杰”?杨廷和你就那么爱重朱厚照吗?那为什么朱厚照死的时候,满朝文武涕泗横流,就连一向不满朱厚照的杨慎也是如此,却不见你杨廷和落一滴泪,朱厚照知道你那么爱他吗?!一介臣子之身,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个死人,和皇帝硬碰硬呢?赢得了吗?赢不了的!臣子哪能斗得赢皇帝?!父子二人最后又落了个什么下场……
他恨呀,他恨呀,他恨的人太多,都不知道该去恨谁了,可他现在没力气恨了……
严嵩很饿,他已经饿到身体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有一个感觉,就是饿,饿了要找吃的,他去找了,只是没找到,讨饭没人搭理他,甚至远远地就迎上了别人厌恶的目光。
可是饥饿促使他不得不上前,可他走不快,还没等他走上前,对方已经走开了,他追不上,怎么也追不上……
讨不到吃的,他终于想起他住的地方是坟地,坟地总会有人放点祭品吧,他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找过去,不管找到什么,只要是摆在坟头的,都塞到嘴里,人只要吃点东西,就饿不死。
日子就这样过着,可是祭品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葬在这里的人的忌日是没准的,现在也不是扫墓的时节,这几年年景不好,不是风调雨顺的丰年,田地收成自然也不怎么样,活人有的吃就不错了,哪有给死人的祭品呢?他有的是在坟地一天找下来,什么也找不到的时候,找不到祭品,他开始吃坟头草,可是才刚刚开春,坟头草也长得稀稀拉拉,他到了最后,只能吃到观音土……
严嵩哄着自己,开春了,再等等,清明就到了,那时候就有祭品吃了,可他知道,他其实等不到清明了……
他饿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哪也去不了了,他窝在妻子的墓室里,倚靠着妻子的棺椁,他想着日后要和妻子合葬,所以墓室是开着的,人生的最后,他哪也不想去,也去不了了,就和妻子呆在一起吧,她生前那样爱他,没有任何人要他,妻子总会要他的。
他为官多年,权倾朝野,残害忠良,也害苦了无数百姓,无论是否出于他本意,他们所遭遇的一切,确确实实是他造成的,他沦落至此,是他该着的,他认了。
他累了,他想睡,他闭上了眼,安详地走入了那温和的良夜,就此长睡不醒,不知黑夜尽头,妻子是否会在那等他……
隆庆元年,北直隶,顺天府,北京。
这日内阁没什么事,张居正到了时辰,就和高拱一起散了衙,回了家,刚进了大门,还没来得及换了身上的红色正三品孔雀补子常服,就见了游七正要送大夫出门。
大夫见了张居正,率先行礼:“见过张阁老。”
“惭愧,还请您不必多礼。”张居正招呼着大夫,走上前,问游七:“怎么请了大夫来?家里谁病了?是不是令儿?”
家里大人肯定都没事,几个男孩子也大了,已经过了容易生病的时候,不怎么生病,家里最小的就是女儿,眼下刚开春,天气反复无常,热一天冷一天的,快三岁的小女儿可正娇弱着,哪里受得住,就这一个女儿,病了他要心疼的,是亲自抱在怀里给喂药,妻妾都插不上手,吃了药再哄着睡,恨不能自己替了。
“老爷,令姐儿没事,好着呢,是何姨娘。”
“她怎么了?”
“恭喜张阁老。”大夫接过了话茬:“府上姨娘有喜了,已经两个多月了,老朽已经开了安胎药。”
张居正听了这个消息,愣了一愣,太突然了,又要填个孩子了?自己刚刚入阁,前程一片大好,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这时候再添个孩子,也算双喜临门,这孩子到的真是时候,一点苦也吃不着,看来不是个吃苦的命。
以前他官职不高,俸禄也多不到哪去,手里一些产业也刚开始经营,那时候还没什么起色,这几年才好起来,走上正轨,以前多多少少得靠江陵老家接济一二,前面几个孩子多多少少都跟着吃了苦。
添丁入口,自然高兴,张居正笑了笑,吩咐游七:“给大夫包点赏钱,送大夫回去,跟着去把安胎药抓回来。”
“好嘞!”游七高高兴兴地送大夫出了门。
张居正加快了脚步,两步并三步地走到了何姨娘的院子,进了屋,何姨娘躺在床上,妻子王夫人正坐在床边陪着她,女儿也在床上,窝在何姨娘身边。
“你以后呀,可要多歇着,伯端现在升了官,涨了俸禄,家里日子好过了,不缺做事的人,能使唤人就尽量使唤人,头三个月最要紧,千万别累着,大夫的话要好好听着,安胎药我嘱咐厨房婆子,一顿也不能落。”王夫人握着何姨娘的手,叮嘱着。
两个女人见他进来,何姨娘正要起身,被张居正上前拦住:“没事,好好歇着,感觉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头三个月要小心些,安胎药要一顿不差的吃着,饮食上忌辛辣寒凉还有活血之物,要荤素搭配,等三个月过去胎相稳了,要适当活动身体,利于生产,但不能劳累,和以前嘱咐的差不多。”王夫人回答道。
“不用紧张的,我再怎么说也生过敬儿和懋儿了,哪里那么娇气,该怎么办心里都有数的,以前马马虎虎的,敬儿懋儿生出来不也好好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那是没办法,现在日子好过了,干嘛要吃那没必要的苦,你嫁进来又不是来吃苦的。你心里有数了半天,两个多月了自己没发现?哪有你这样马虎的!”王夫人嗔道。
“娘!”女儿张令修开口问道:“姨娘肚子里是有小宝宝吗?”
“是呀。”何姨娘伸手摸着张令修的脸:“姨娘生个妹妹,以后和咱们令儿一起玩好不好?”她已经生了两个儿子,这次确实想生个女儿。
“可是……我不想要妹妹呀!”
“为什么呀?姨娘可想有个和令儿一样好的小姑娘呢!”
“有了妹妹,爹娘姨娘哥哥们要是不喜欢令儿,不疼令儿了,令儿会哭的。”快三岁的小姑娘已经明白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家里人格外疼她。
“不会。”张居正一把抱起女儿,蹭了蹭女儿的脸:“爹最疼令儿了,以后不管再有弟弟还是妹妹,爹都最疼令儿,不让令儿哭。所以令儿能不能因为爹最疼你,以后多疼疼何姨娘肚子里的小宝宝?”
他现在儿女双全,对于这个孩子,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他没有特别的想法,就顺其自然吧,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孩子,他都会爱的,如果是儿子会和他的哥哥们一样一视同仁,如果是女儿到底会偏爱些。
“姨娘也答应令儿,有了妹妹也像以前一样疼令儿。”令儿一生下来,她就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疼爱,怎么会说不疼就不疼了,一个是疼,两个也是疼。
“娘也一样。”这可是她亲生的,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疼爱,当然,何姨娘的要是生了女儿,她也会一视同仁,毕竟她是孩子们的母亲,张家不看重嫡庶,敬儿和懋儿在她眼里,在这个家里和修儿简儿没什么区别,都是自家孩子。
“好!”女儿绽开了笑脸,张居正乐得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好乖!”
“好了。”王夫人起身,从张居正手里接过女儿:“爹爹从外面回来还没换衣裳,先让爹爹把衣裳换了。”
张居正这才离开何姨娘的院子,回去自己院子去换衣裳,边走边想,家里又要多个孩子,孩子出生以后家里还要填做事的人,现在住的这套宅子,到时候会不会有点紧张了……
是不是该重新置办一处新宅子?手头攒了倒是攒了小四万两银子,可是要在京师再买宅子还差着远呢,要不把现在住的这套宅子卖了?可这宅子是师相送的,卖了是不是不太好?不过听说最近工部有个致仕的老侍郎,是苏州人,出身江南望族,但子孙在科举上不太争气,以后也不打算让子孙入仕途这条路了,手里在京师有些房产,打算回乡之前低价卖了,要不去问一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要是有看上合适的,就谈谈价钱,能负担得起的话,就借点钱买下,自己倒是日后一定会还钱,也并不是担心没人借给他,可是谁能借他这么多钱呢?谁手头一时间也拿不出几万两银子来呀!他也不太想和钱庄之类的打交道……
1.本文关于海瑞的内容根据史料改编而来。
2.明朝自土木堡之变后,北京保卫战中于谦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带兵之后,文官带兵逐渐成了惯例,不少明朝将领为进士出身,比如王阳明,胡宗宪,以及后文会出现的谭纶等。
3.对于王世贞父亲王忬的罪行,本文采取史料观点,即他并不是没罪,并不是他无罪冤枉他有罪,但罪不至死,因严氏父子迫害而致死罪。
4.真实历史上,张居正是和陈以勤在隆庆元年一起入阁的,高拱比他们早,在嘉靖四十五年入阁。
5.真实历史上,陆家是在隆庆四年才被清算的,但并不明确严绍庭何时被流放,本文设定为两件事均在隆庆元年发生。
6.明朝官员通常使用号来互称,陆炳号东湖,人称陆东湖,杨廷和号石斋,人称杨石斋。
7.李东阳,字宾之,号西涯,任正德朝内阁首辅,自幼有神童之名,幼年曾被朱祁钰召见,他的聪明机灵让朱祁钰十分喜欢,将他抱在怀里。
8.“大礼仪”事件:朱厚熜在刚登基称帝后,对于坚持追封自己的生父生母为皇帝皇后,与以杨廷和为首的朱厚照旧臣坚持维护朱厚照的法统,要求朱厚熜入嗣朱祐樘,过继为朱祐樘之子之间的矛盾所引发的一系列政治事件(包括但不限于朱棣太宗变成祖,朱高炽的牌位画像被移出太庙,杨廷和被迫辞职归乡后被认定为罪魁而削职为民,左顺门血案百官遭廷仗杨慎差点被打死等事件),历时三年,遗毒深重,以朱厚熜取得完全胜利,涉事官员均受惩罚为结束。
9.严嵩出生于江西袁州府分宜县介桥村,今江西省新余市分宜县介桥村,村民九成以上为严姓,村内还保留有严嵩故居。
10.朱祁钰生母贤妃吴氏在夺门之变,朱祁镇复辟后,被从皇太后降回了宣宗贤妃的身份,死后谥号为“荣思贤妃”,到南明时期才追谥为孝翼皇太后。
11.朱祐樘,明朝第九位皇帝,就是传说中那位将“一夫一妻”制进行到底的超越封建时代的史诗级纯爱战神,一生中只有孝康敬皇后张氏一个妻子,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夫妻俩生育了朱厚照,朱秀荣(太康公主),朱厚炜(蔚悼王)三名子女,其中朱秀荣与朱厚炜均幼年夭折,在位十八年,年号弘治,史称“弘治中兴”。
12.夏言,字公谨,号桂洲,嘉靖年间任内阁首辅,个人感情生活也是相当丰富,关于他的死,朱厚熜负主要责任,严嵩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后于隆庆朝平反。
13.翟銮,字仲鸣,号石门,嘉靖年间任内阁首辅,后削职为民,隆庆朝追赠谥号“文懿”。
14.张璁,字秉用,号罗峰,后为避朱厚熜圣讳,改名张孚敬,字茂恭,号罗山,嘉靖朝任内阁首辅,在“大礼仪事件”中支持朱厚熜,为朱厚熜所宠信,辅佐朱厚熜实行“嘉靖新政”。
15.史料记载:严嵩逝世于隆庆元年,文中对于他去世的情节,根据史料内容进行文学创作。
16.史料记载,张居正五子张允修生于隆庆元年。
17.关于明朝时期北京的房价,根据多方史料查询,和现在历史类论文研究结果表明,明朝中后期一两白银的购买力约合今天人民币一千元左右,张居正想在北京买下符合自己要求的心仪的房产,保守估计要几万两白银,甚至可能超过十万两,相当于人民币几千万,甚至可能将近一个亿,哪怕张居正此时已经入阁,成为位高权重的内阁阁臣,按照他此时的工资水平,也是不折不扣的“房奴”,买房对他来说,依旧是个相当沉重的负担。自古以来北京房价都很贵,但是和现在还是是有一定的差别的,现在几千万在北京也就买下几百平米的大平层房产,可在明朝中后期几万两白银可以买下,好几千平方米的几进几出的老北京四合院……
18.我国类似于钱庄之类的金融机构,最开始萌芽于隋唐时期,宋元时期进一步发展,明朝已经正式形成并初具一定规模,在清朝时期达到鼎盛,在民国时期逐渐被现代银行所取代。
19.真实历史上,杨廷和逝世于嘉靖八年,因为杨廷和被朱厚熜废为了庶人,但他的夫人们(原配黄氏,继室喻氏)没有被褫夺诰命,她们依旧是高贵的朝廷一品诰命夫人。所以以他当时庶人的身份,是不配和他的任何一位夫人合葬的,甚至包括他的妾室蒋氏(蒋氏因儿子杨恒而得封诰命,为孺人,属于明朝诰命等级的最低级),尽管夫人们的诰命是杨廷和为她们争取的。直到隆庆元年,杨廷和被平反,恢复了他应有的一切身后恤典及死后哀荣,杨廷和才被迁葬原配黄氏墓中,与原配黄氏合葬。
20.杨慎逝世于嘉靖四十年,附葬于父亲杨廷和墓旁,隆庆朝追赠官职为光禄寺少卿,天启朝追赠谥号为“文宪”。
21.光禄寺:明朝管理膳食供应的部门,包括但不限于宴请百官,招待外宾,官员日常饮食等,相当于一个国家级公立食堂。但是由于偷工减料为普遍现象,所以饭菜水平一言难尽,其中光禄寺少卿为正五品官员。
22.嘉靖七年,朱厚熜将自己降罪于杨廷和的圣旨:“杨廷和为罪之魁,怀贪天之功,制胁君父,定策国老以自居,门生天子而视朕,法当戮市,特大宽宥,革了职,著为民。”,在杨廷和的家乡修成圣谕亭,用以羞辱杨廷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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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15:各人自有各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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