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十六年,下了场极大的雪。
威严的皇宫被皑皑白雪覆盖,更显庄严萧瑟。东宫里满是悲怆的情绪,挂在屋檐的白绸缎与地上洒的白雪呼应,下人的动作迟缓又呆滞,带着不可言说的难以置信与悲痛。
三日前,东宫的主人,当朝太子李景然死了。
死得极其壮烈,皇帝下令彻查此事,大理寺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查出个结果来。
丧事赶在过年前。
陈贵妃慵懒的躺在榻上,撑着头,张开涂着正红色唇膏的小嘴,将侍女送到口边的蜜果轻轻咬了进去。她摆了摆手,“真晦气。”
底下的侍女面面相觑,贵妃私下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对太子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嫉恨。
如今心腹大患去除,陈贵妃浑身都舒爽。
一场雪,带走了大渊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宋清仪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屋内小丫鬟欢快的脚步声和床头风铃的摇晃声一缕一缕的传入耳朵,眼皮微微张开一些,视线是朦胧的白,再一睁眼,宋清仪彻底醒了。
“小姐,你醒啦。”
采薇赶忙迎了上来,纤细娇嫩的双手虚虚扶住宋清仪的肩膀,让她坐直。
小丫鬟采晴忙不迭的端着鸡汤过来,“小姐快喝点补补身子,这鸡汤一直在小厨房上炖着呢。”
鸡汤鲜香扑鼻,澄黄的汤上浮着清亮的油,撒着几片香菜碎,宋清仪轻轻喝了几口,五脏六腑全然被唤醒。
思绪也同时明朗,宋清仪微微皱眉,问采薇“现在是几几年。”
“大渊十六年。”
出事的前一年,宋清仪的疑惑更甚,自己不是死了吗?如今看来事有蹊跷,想到亲眼目睹的那场皇室秘辛,宋清仪的身体不自觉颤抖了几下。
“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侍女走后,宋清仪陷入了沉思,一年前,太子李景然死于非命,而自己也在那场冲突中被牵连送命。
那几句波澜不惊的对话却有着惊天之秘,太子并非皇室血脉,而宋清仪身上背负着沈家的兴衰。
现在又回到了事情未发生时,一切是否可以改变,宋清仪要亲自探寻这些秘密。
救自己,也救李景然。
“小姐,老爷让您去正厅,有事商议。”
宋清仪敛了心思,往那边过去。
正厅里乌泱泱一大堆人,按礼法规格直挺挺的站着。宋彦迎了过来,“清仪,快向公公问好。”
宋尚书严肃的神色中暗暗含着欣喜,宋清仪抬眼看他。眼神像把刀,在空中凌厉的甩了过去。
“公公好。”
宫里即便来人也甚少如此严肃,宋清仪直觉有要事发生。
来人眼睛眯成一条缝,神色玩味又高高在上。
“这就是宋家嫡女啊,跪下接旨吧。”
冗长的尖涩的声音回响在厅中,从每个人的身体里穿插过去。一排人齐刷刷跪下,心思迥异。
“着请姑娘预备着,十日后大婚。”
宋清仪心
“请问公公,为何如此着急。”
太子大婚,宣旨后十日即成婚,太过仓促。”
公公淡笑不语,这密不透风的皇宫如同凌汛将至的大河,风平浪静下藏着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卷走几条人命。
“成婚之后,太子殿下要下江南平水患,自然耽误不得。”
前一世并无水患,想来事情的发展轨迹在悄然改变。
送走公公,宋府里一片寂寥。
宋清仪略一思考,接受了这个事实。
大婚不日便到,时候仓促,宋家上下着急的准备,宋清仪的别院更是堆满了许多成婚要用物品。
宋清仪坐着指挥丫鬟们收拾的时候,东宫的嬷嬷到了。
来人相貌平平,气度不凡,还未开口便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倨傲,“太子殿下估摸着姑娘没时间绣嫁衣,嘱咐奴婢送过来。”
“有劳嬷嬷了。”
精致的盒子打开,入眼是夺目的红,边角有暗淡的金线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替我谢谢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说,让姑娘您大婚那日小心一点,奴婢先行告退。”
宋清仪娟秀的眉眼微微皱起,眼神一下阴沉起来,她盯着嬷嬷离去的背影思考良久,蓦然心口一痛。
“采薇,让陈风陈雨以最快的速度来京城。”
“是,小姐。”
嬷嬷那句话过于模棱两可,宋清仪得早做打算。
七月初八,大婚日到。
天子娶亲,高门嫁女。
京城里热闹非凡,娶亲队伍长而壮,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娶妻,阵仗真是大。”
“可不是嘛,娶的还是宋家嫡女。”
宋清仪坐在轿子里,神经紧绷。陈风陈雨混迹在人群中,跟着娶亲队伍。
一场盛大的狂欢下藏匿着无法言明的血腥与杀戮。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采薇采晴扶着宋清仪下花轿,阳光大片的洒在宋清仪身上,鲜红嫁衣上缝的凤凰彷佛长出金色的翅膀,悬泣欲飞。
涌在街上的人们啧啧称奇。
宋清仪也被惊讶到,这身嫁衣居然有如此奇观。
可紧接着,一道剑茫刺过来,城墙上翻下几个人影,动作干净利落直直冲向宋清仪。
“有刺客!”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气氛瞬间哄乱了起来,男女老少都往外挤。
宋清仪被采薇采晴重新塞回花轿中,“小姐,我们趁乱赶快跑吧。”
“我们露面反倒给可乘之机,待着。”
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宋清仪掀开红色帘子的一角,冷着眼注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金属声不绝于耳,刺客人数众多,此刻皆已逼近宋清仪的花轿,陈风陈雨手中的长剑飞舞,不断接过刺客的袭击,奈何刺客人数众多,两人渐渐有招架不住之势。
只见一刺客瞅准陈风疲乏之际,翻身而下肘击在陈风脖子上,趁人翻倒在地冲向宋清仪的方向。
脖子上巨痛让陈风的意识模糊起来,杀手的本能却让他咬着牙一跃而起,踹在刺客的腿弯处,两个人双双滚地扭打起来,混战中,刺客掏出一把飞刀,扔向宋清仪的方向。
“小姐小心”
宋清仪本能的往旁边一躲,那寒光乘着风声袭来,却在扎入花轿的前一刻被一支长箭击中,冷不丁的掉了地上。
紧张惊吓的情绪过后,宋清仪看向长箭驶来的方向。
马上坐着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手中正拿着一把墨色的弓,婚服像火焰燃烧起来,那人的眸子却是平和的,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宋清仪的心几不可闻的跳动了一下。
李景然,又见到你了。
打斗声渐小,刺客被涌来的官兵所制伏,李景然跳下马,捏住为首的刺客咽喉。
“谁派你来的。”
他语气平淡,态度却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可置喙。
那刺客眼球上翻,张大瞳孔瞪着李景然,片刻,口中流出黑血。
李景然伸手探了探鼻息“死了。”
“先带回去吧,给我好好审剩下这几个。”
李景然伸出手,旁边小厮从善如流的递上帕子,他就着擦了擦手,“晦气,扰了本殿下大婚。”
敲锣打鼓声继续,娶亲队伍走完了剩下的路程,走向皇宫。
宋清仪随着轿子摇晃,思绪七上八下的。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宋清仪的心此刻才安定下来。
越走,越安静。宋清仪知道这是进了宫,古人云,一入宫门深似海。
宋清仪知晓,这下彻底要过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日子了,只是,她要搞清楚那件事情。
上辈子,李景然到底是着怎么死的。
东宫内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宋清仪拉着采薇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来。
仪式完成,宋清仪被送进寝宫,外面一片喝酒吵闹声,宋清仪逐渐有些困倦,双手撑在后面,眼睛闭起。
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吱呀响了。
“今天有没有被吓到。”李景然走了进来,自顾自倒了杯茶。
李景然进来后,外面喝酒的人也散了,蝉鸣幽脆,万籁俱静。这份安静从窗户缝中渗透进来。
宋清仪听到李景然略显局促的呼吸声,隔着生死,她重新审视这个男人。
“太子殿下早知道今日会有刺杀。”
“有猜测,但不确定。”
“宋小姐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停顿了一会儿,李景然放下茶杯,盯着宋清仪的脸。
“太子殿下和我想象中也不一样。”
前世她听过太多关于李景然的流言,传他工于心计,城府深厚,雷霆手段。
也传他悲天悯人,礼贤下士,心系百姓。
宋清仪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李景然倒在血泊中生命缓缓流逝的时候,她只觉得遗憾。
“这次刺杀的主使,太子殿下知道吗?”
“宋小姐。”李景然停顿了一下,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告诉你。”
这句话含着些许恶意,宋清仪怔愣一下,想明白李景然的用意后。
笑着答道“殿下不说也没关系,只是刚刚我与殿下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还以为会有些许共患难的情谊。”
“我不确定,想杀我的人太多。”
李景然说的轻松,可这话里含着无比的悲戚。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无数双手,想将他拽下来。
“宋小姐准备一下吧,明日同我,下江南。”
“这么快?”
“江南水患持续良久,百姓民不聊生。父皇派我我处理此事。”
宋清仪知道,上辈子也有此事,江南连着数月下雨,岷江水位暴涨,冲垮不少农田和房屋。
城中积水甚多,无人敢出门,好多人在家活活饿死。
这是起不小的天灾。
“那为何,我也要去?”宋清仪着实疑惑。
“我以为我们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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