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几人进了客栈。
“这街上的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李景然开口询问小二。
小二长叹一口气,“都是从江南那边流窜过来的,江南发生天灾,那边的人都往别的地方跑,可官府不许,派出官兵镇压,你看他们腿上的伤,都是官兵打的。”
一番话让宋清仪的面色凝重起来,她没有想到江南水灾竟已严重到这种程度,官府居然还如此其他地方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人,引发瘟疫,伤病,到时候控制不住局面。而且听说是太子殿下在京城下的令,没人敢不从。”
立在一侧的李景然淡然的挑眉。
“太子殿下?”宋清仪轻声复述,转又促狭一笑。
小二以为二人不相信,凑上前弯下腰身,压低音量“是陛下派太子殿下来江南平水患的,陛下喜爱太子人人皆知,将来这功绩自然算在太子身上,只是苦了百姓。”
躺在客栈的床榻上时,宋清仪的脑海中还萦绕着那句只是苦了百姓。
为他人命运而哀叹,也为自己将来而忧愁,宛如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砍下头颅。
“宋清仪,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隔着夜色,隔着床榻,李景然轻轻问了一声,极清极浅的一声,像叮咚掉落湖面的石子,久久没有回音。
“太子殿下又有多少秘密?”
“何出此言。”
宋清仪猛地坐起来,抽出李景然放在桌上的长剑,一下指向李景然露出的脖颈。
寒芒在月色下闪着幽幽的光,兵器的冷激得李景然微微颤抖一下。他抬起眼睛,浑身充满戾气。
“这是做什么?谋杀亲夫?”李景然调笑道,只是他的目光实在是冷,一股上位者的恼怒倾泻出来。
轰隆,天边炸开一道惊雷。
闪电劈在客栈外的街道上,照出宋清仪肃杀的脸。雨倾盆砸下,啪啪啪的声音像炸开的爆竹声。
“李景然,你试探出什么来了?”
“不要持续挑战我的耐心。”宋清仪扔下这句话,负气出走。
李景然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黑色的眸子隐入沉沉的夜色中。
他着实是在试探,许檐将宋清仪推翻在地,银针差点刺穿宋清仪的身体时,李景然是有机会救她的。
更甚者,他一个人完全打得过许檐。
只是,他像探探宋清仪武功的虚实,也不想将自己的底牌尽早暴露。
杨城下了一夜的雨,李景然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一夜未眠。
宋清仪反而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见面,两人有些说不出的疏离。
韩瑾敏锐的察觉两人间的暗流涌动,昨日在马车上时虽然谈不上熟络,但也有说有笑的,昨天晚上一定出了问题。
韩瑾凑在李景然旁边,略带调侃的问“惹太子妃生气了?”
李景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今天的情况比昨天更严重,难民越来越多的涌入,几乎把街道占满了。
宋清仪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得心里泛酸,客栈旁边的屋檐下躲着一位老夫人,面黄肌瘦,头发快掉完了,怀里紧紧靠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瘦的只要皮包骨头。
桌上还有没吃完的点心,宋清仪拣起一块走了过去,刚到客栈门口,宋清仪就被一股力道拉到一旁。
紧接着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宋清仪发觉自己又回到了房里,她带了层薄薄的怒气,“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景然略一抬眼,“宋清仪,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蠢成这样。”
尖酸刻薄的话让宋清仪的怒气更甚,她刚要开口辩驳就听到了李景然的话语。
“你给了那个孩子,别人呢?所有人都会来抢,到时候你怎么办,他们得不到就会恨你。”
“那我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他还那么小。”
“那管你什么事,你有那个能力让他一直不挨饿吗?”
李景然也有些生气,声嘶力竭道。
“宋清仪,我们没有能力改变,就不要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宋清仪没见过李景然如此情绪失控的样子,更多时候,他都是云淡风轻的,仿佛没有喜悲。
“多此一举?太子殿下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疾苦就别讲这种话了。”
两人正吵得如火如荼时,陈风闯了进来。
“太子,太子妃,出事了。”
“怎么了。”两个人同时回头。
“难民都涌了进来,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宋清仪打开窗户,侧头往下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大批大批的难民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更有甚者在街上举旗抗议,“朝廷如此草菅人命,不发赈灾粮,置百姓于何地!”
“什么?”
不发赈灾粮,江南的百姓压根没办法活下去,朝廷这是要放弃数万人的命。
“你知道这回事吗?”宋清仪转头问李景然。
李景然摇了摇头,“我出发之前,赈灾粮的事情一直是王大人负责的。父皇的口谕,让我到了江南和王大人交接。”
京城一隅之地,水深鱼多,有些浮在水面平平无奇,却会猛然冲上来咬人一口。
宋清仪阴着一张脸,清秀的眉头皱住。
“陈风,让林海查查这件事。”
李景然听到林海的名字,眼珠动了动。
宋清仪没好气的说“以后太子殿下也不用试探了,我不伪装。”
林海,明月阁名义上的阁主,而明月阁是京城最有名的杀手组织,其眼线遍天下,京城所有的秘闻都探得到。
而其真正的主人,实则是养在深闺的宋清仪。
“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明月阁阁主的。”
前日的打赌并非偶然,宋清仪心里知晓,只是她阁主身份特殊,没几个人知道,却成为李景然试探她的手段,此人深不可测。
李景然突然俯下身,凑在宋清仪耳旁“你嫁给我那日。”
暧昧的鼻息喷在宋清仪的颈侧,一股温热传来,击得她不由得抖动了一下。一抬眸,正好对上李景然清亮的眼睛,心上掉落了一片树叶,清清浅浅的痒。
宋清仪回过神来,“那眼下怎么办,首先要安抚好这批难民。”
“宋清仪,明月阁借我一用。”
“凭什么。”
“你想看着这些难民饿死吗?”
这话戳到了宋清仪心坎上,她养在深闺中,从未见过民间如此残酷却又真实的惨状。
“我以为稳定江山社稷,是太子殿下的责任。”
“现在也是你的责任,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别事成之后了,太子殿下现在就可以说你的重谢是什么。”
李景然轻笑一下,宋清仪不好糊弄,尤其在面对自己利益的时候。
“教你剑术。”
宋清仪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太子殿下的剑术不一定比我好。”
“如果我说,我师从蒋意呢?”
宋清仪的眼睛突然亮了,扯过李景然的袖子追问:蒋意?他居然是你师父。”
李景然轻点了点头。
“你要明月阁做什么。”
“运粮食,明月阁的人身手快,眼下这种情况只能指望他们。”
宋清仪不解,“宫中没有给你江南之行派人手吗?”
“没有,而且,不是我想带你去,是父皇的圣旨。”
“什么?”
李景然这一行势必危险重重,皇帝居然没有加派任何人手。
宋清仪此刻才发觉,李景然的太子地位岌岌可危,靠他用一张一张底牌强撑,她不知道下一张底牌是什么,或许,没有下一张。
外面的雨停了,难民的游行仍在继续,隔着墙壁依旧能听到此起彼伏但虚弱无比的口号声,已经有不少人饿昏倒在地面,淹在昨日下的雨水中。
过了不久,官兵来镇压。
“大胆刁民,居然聚众闹事。”
“朝廷都不管我们...”为首的难民话还没讲完,就被官兵粗暴的一棍子打翻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剩下的人都被这一行径震慑到,纷纷往后退,瘦削的快要露出白骨的腿趟过街中淤积的水,掀起一阵水浪声。
“再有此事端,格杀勿论。”
官兵狠狠瞪了难民一眼,匆促离开。
宋清仪目睹了这一切,眼底满是震撼,如此不讲道理的镇压她是头一次见到,转头一看,李景然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太子殿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渊,从底子里烂了。”
李景然不置可否。
上行下效,阳城的官员素日是这样的作风,自然让官兵学了去。
“宋清仪,我要创造一个全新的大渊。”
李景然的声音很轻,像一缕风钻进宋清仪的耳朵,只有她知道,这是句千金重的承诺。
宋清仪的头猛然一晕,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李景然反应迅速将人拦腰挽住。
“宋清仪,你怎么了。”
宋清仪陷入了一个梦境。
四周是灰黑的墙,她仿佛听见了一个沉稳的声音,“景然这小子冒头的太快了,我害怕过几年压不住。”
“所以现在动手是最好的时机。”一道女声接过。
忽而,刚才那声音又急促起来“现在动手,你就不怕引起怀疑吗?到时候发现我们的事,这几十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可他现在越来越出挑,到时候要怎么名正言顺废了他,不趁他羽翼未丰时收拾,以后是大麻烦。”
“我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女声尖利,刺入宋清仪的耳膜。
她从溺水般的梦境中猛然惊醒,浑身颤抖不止,眼神四散。
“宋清仪,你怎么了。”
李景然慌乱的问,情急中,他握住宋清仪的手。
男人宽大干燥的掌心似乎有种安心的力量,宋清仪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见她无事,李景然起身倒了一盏茶,“喝口茶吧。”
“刚才怎么回事。”
宋清仪揉了揉脑袋,“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头特别沉,然后做了个梦,听到了你的名字。”
李景然轻笑,“哦?我怎么了。”
“要废了你。”
李景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倾盆大雨来临前的阴鸷。
“放心,没人能废得了我。”李景然咬着后槽牙说道。
宋清仪恍惚想起自己上辈子临死前闯入的密道,同时在那里也听到了有关自己的事,莫非?两件事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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