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在口袋里作响,空出来的右手从裤袋子里拿出手机,轻点按下接听键。
“喂。”
热风裹挟着七月还在冒蕊的荷花,探起长梗探头的莲蓬,抚上路过的衣衫。
电话里,迟迟没有开口说话的声音,这边也是静默一言不发的季杭州正准备挂时,终于传来了声音,“杭州啊,额,你,你有空吗。”
“……”季杭州看着手机上只显示着号码,没有备注的电话,“有的,阿姨……”
电话里一时顿停了一下,继续说,“杭州啊,你有空了回来,就来一下科维吧。”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的声音拉回了季杭州的精气神,他不想问原因,也不想知道什么原因,看了看与自己相同方向的人流,转身逆着方向往回走。
飞机在云端飞逝,地平线的变化时时偷藏,穿透在云层里,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第一次遇上领养的时候,他还在协调两个打架的孩子,自己都挂彩了还乐呵呵对着两边说好话,不曾想是选中了他,惶恐看着两对夫妻。
因为他在自责,他们没有被选中,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要不是他在,他们两个可定是其中一个被领养走的吧。
跟着夫妻俩时,彼时领养手续办理好,但是还没上户口。
半个月后夫妻俩怀上孩子,出生时,是个男孩,叫季洲泽取自两首诗词摘取: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
龙腾盛世显神威,泽被苍生福满池。
那是所有长辈围着共同讨论给出来的名字,多么幸福的名字。
而他早已经被遗忘。
上户口时,季洲泽就被所有人围着水泄不通,而他,是跟在季洲泽一起上的户口簿。
他是杭州领养来的孩子,户口上就叫季杭州。
思绪回过神来,已经看到窗外的地面在接近了。
季家,已经很久没回去了,非常陌生了。
飞机落地时,直接打车去了科维医院,专门针对,一对一医疗的医院。
“嘟嘟嘟……”电话声显示无人接听,站在原地指尖再准备拨过去时,被喊他名字的声音打断了准备拨电话的动作。
“杭州哥哥,你回来了。”
眼前喊他的是季洲泽妈妈闺蜜的女儿,沈凌铃,也叫小铃铛。
“嗯。季…阿姨给我打电话,我回来看看,是谁生病了。”季杭州收起手机,有点无措站在这个地方。
“你不知道吗,是季洲泽啊。”
说到季洲泽两人都垂下了眼眸,季洲泽对季杭州非常不好,总是一口一个领养的喊他,使唤他,逼他做很多事,这是沈凌铃从小看到大的事情,氛围骤然冷了下来,再也没有寒暄的气氛了,一前一后静静走去季洲泽的医疗房。
季洲泽的父母相互依靠在彼此,病房外的沙发上依偎,身上都是高定的衣服也泛着皱痕的疲惫了,都呼着沉睡的呼吸声,此起披伏,就在门外守着他们唯一的孩子。
而病房里的季洲泽静静躺着,医疗器在运行工作,大小不一的导管插在他身上,安详闭着眼睛,憔悴又苍白,毫无生机。
两人安静得没有发出声,都静悄悄看着医疗房里,静默了一会儿。
细小的衣服摩挲声响起。
“杭州,你来了。”
到嘴的称呼又被咽下,“嗯,阿姨,我来了。”
季母看到季杭州的反应,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泪眼婆娑,“你是个好孩子,泽泽他,你可是哥哥啊,千万别往心里去,毕竟,我们也养了你不是。”
季杭州是领养来的,从记事起季洲泽就知道,不准他喊自己的父母叫爸爸妈妈,两人也是惯着季洲泽,说,这是事实,他本身就是领养来的。
弟弟的排斥,养父母的言词,都是在推开本身就在窥见别人新福的他赶到一旁。
“季洲泽是怎么了。”季杭州还是问了情况。
“我们也不清楚,从五一假期回来之后,他去学校不到两天,就来电话跟我们说,泽泽他,突然在宿舍醒不过来了。”季妈看着季杭州没反应,继续说,“开始我们去学校那边医院检查,没检查出什么,我们转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有明确的结果,现在在科维这里,也没检查出什么,好像取液检测里说,泽泽他身体有寄生虫,还是很多很多那种,我们俩也是费了不少人脉帮忙,都没有什么起见。”
“季妈妈,洲泽他五一去了哪里玩。”沈凌铃忍不住问了问。
“小铃铛,你来啦。”季母看了看季杭州,又看了看沈凌铃,“去了湘西就回来了 。”
听到是湘西,沈凌铃两眼放光,看着季母催促着,“季妈妈,你快说说,他去湘西哪里了,他身上有什么症状。”
“这……之前他醒了,目光呆滞,舌头泛红肿大,血丝深红……”季母描述,季杭州越听越皱眉,这是没听过的症状,他不是学医的,完全不懂这是什么疾病,悠悠叹气。
“季妈妈,季洲泽恐怕不是生病的,是中蛊了。”
沈凌铃的话无疑是给季母当头一棒,中蛊了,这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不能乱说,现在都是科学时代,现实社会,不会有那种东西,你别乱说。”季杭州完全就是不信的,怎么可能有蛊,讲故事还差不多。
“杭州哥哥,你别急啊,你不信很正常,就像很多人说世界上有再生人,可没见过的人还是觉得假的不可信一样,可以理解的。”沈凌铃盯着季杭州看,笑盈盈的。
“对对对,杭州啊,有可能呢,你弟弟他,怎么都治不好,真的找不到病源。”说完季母又掩泪哭了出来。
“我研究生就是这方面的,我上个月刚好,跟着我导师去研究了黔东南那边的苗裔文化。”沈凌铃看着季杭州就像看小孩子的目光一般,看着自己,顿时有点泄气,“真的,杭州哥哥,那时候我们去找不到生苗,跟着导游去了一个听说是以前养过蛊的村庄,我们去看了做调研报告,那个养蛊的老人家,眼睛跟常人不同,是个红眼睛的人呢。”沈凌铃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那天眼睛看到的都分享出来。
季杭州觉得,还是小女孩好,一下就哄住了老人家。
“你适合讲故事,沈凌铃。”季杭州毫不犹豫回应了她。
“杭州哥哥,你别不信。”
此时,季母连忙抓住了沈凌铃的胳膊,“小铃铛啊,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吗。”
“唔,我想想啊,毕竟不知道季洲泽是中了什么蛊,解铃人还需系铃人,找到他被下蛊的地方。”
“这……”谈和容易,整个湘西那么大,季母跌坐在了医院外的椅子上。
“你不真信了吧。”季杭州看着季母失魂落魄的样子,“要相信科学,你前面不是说是寄生虫吗,总能去除的。”
“杭州,不管怎么样,他是你弟弟啊,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也养了你不是吗。”
季杭州嘴皮动了,又停下,“所以呢,我是不是必须帮他去找到蛊源。”季家的养育,怎么样的养育他们心知肚明,不过是,确实领养了他也给了他教育上的资金支持,虽然他大大小小的赛奖也还上了不少钱甚至更多,但是在之前确实是收养了他的。
“杭州啊,泽泽毕竟是你弟弟 ,你这是在救你弟弟啊。”季母猛然盯着季杭州,之前找过风水先生,看过季洲泽,就留下一句:源病缘生,自有天意,再醒之时。让她不要过于担心,会好起来的,看到自己儿子那样,怎么可能放心的了,要不是最后问出来了,他说家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她想到了季杭州。说是亲缘起,由他才能解开这个事情,孩子是因为他的兄弟缘才来的,要解开这个蛊就得季杭州去,这就是为什么沈凌铃说的话,她会信,也确信。
“杭州哥哥。”沈凌铃轻轻喊了一声。
此时的季杭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跟季母静静对视,又看到沉睡在沙发上的季父,已经有白发攀附,岁月已经给他增添了斑驳的沧桑。
季杭州仰头望着天花板,深深呼了口气,“好,解除领养关系。”
“好,我就知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听话,什么……季杭州,你在说什么,你,你在发什么脾气,里面躺着的可是你的弟弟。”季母眉眼上扬,一副尖利的嘴脸冲到季杭州跟前,此刻再怎么贵妇的女人都变得面目全非。
沈凌铃多少知道些里面的事情,对上季母,“季妈妈,你也别生气,既然杭州哥哥去帮季洲泽找蛊源,那就解除领养手续呗,万一去了得了个死无全尸的。”
“你,你在说什么啊,沈凌铃,你别拿这种话胡说。”
“我可没胡说,季妈妈,你看你儿子倒是还回来了,那万一呢,我就是研究这方面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做,要是我遇上了我也躲不掉。”说完摊了摊手,又看了看季杭州,悄悄对他眨了眨眼,沈凌铃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从医院大门就有人不停瞄她,现在的动作无疑是美丽上添了俏皮。
季杭州沉默了,他知道沈凌铃这是帮他,用季洲泽当条件也不过是衡量会倾斜的杆秤一样,季母仅仅是静默了一下,抬眸看向季杭州,“好,但是你,必须要去找到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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