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是在一阵难以启齿的酸痛中醒过来的。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切割出一道刺眼的光带，恰好落在他裸露的肩颈上，上面还残留着某些暧昧过头的红痕。他嘶了一声，艰难地翻了个身，身侧的位置早已冰凉空荡。
季承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可能又像每一个合格的、冷漠的金主一样，准时准点出现在他的总裁办公室里，运筹帷幄，价值几个亿。
“妈的……”温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浑身骨头跟散了架又被强行拼凑起来似的，“替身的命就不是命吗？季承宇我草你祖宗十八代，你妈的……”
这几乎是他每个清晨醒来的固定仪式——用最脏的话，问候金主全家，以慰藉自己饱受摧残的□□和心灵。
毕竟，一个月五百万呢，当面不能骂，背后还不能过过嘴瘾吗？
刚骂完，床头柜上的手机就跟索命似的响了起来，铃声尖锐刺耳。温辞皱着眉，没好气地摸索过去，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了接听键，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骂完人的火气：“喂？许漾，你又怎么了？大清早的催命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好友许漾带着浓重鼻音、明显不对劲的声音：“温温……你快来‘雾里’咖啡，现在，马上……见面再和你说。”
温辞的瞌睡瞬间醒了一半。许漾跟他不一样，许漾那位是正儿八经谈了几年、虽然也闹但也算甜的时候齁死人的男朋友——陆知珩，也是他温辞的顶头大老板，知名设计公司的老总。
“怎么了这是？哭过了？陆知珩又欺负你了？”温辞一边问，一边忍着酸痛掀开被子下床。
“你别问了，来了再说……”许漾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疲惫和急切。
“行行行，等着，马上到。”
挂了电话，温辞赤脚踩在地毯上，龇牙咧嘴地挪进浴室。站在宽大的镜子前，他看着里面的自己——狼藉的痕迹，略显苍白的脸色，但依旧掩不住五官的精致。
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暹罗猫色狼尾鲻鱼头因为睡了一夜有些乱翘，反而添了几分慵懒的可爱。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下垂，平时看人总带着点无辜的温柔感，这也是季承宇最初看上他的原因——像那个不知道姓名的白月光。
温辞凑近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顾影自怜：“这么漂亮一张脸，居然给别人当替身，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哦……”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好看，听惯了夸赞，也乐于打扮自己。174的个子在男生里不算特别高，但比例极好，又瘦又白，穿什么都像衣架子。
现在倒好，全便宜了季承宇那个瞎了眼的！
“唉！”温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撇撇嘴，“季承宇眼睛就是瞎得透透的，让这么漂亮的人当替身也真舍得，也不怕折寿。”
抱怨归抱怨，钱还是要赚的。他快速冲了个澡，洗去一身黏腻和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仔细遮了遮脖子上太过明显的痕迹，然后从衣帽间里挑了件宽松舒适的丝质衬衫和修身长裤——既遮住了痕迹，又完美凸显了他的气质和身材。
对着镜子最后确认一遍，完美，就算只是个替身，他也是最漂亮最称职的那个。
拿起手机和车钥匙，温辞深吸一口气，将那些酸痛和金主带来的不爽暂时抛在脑后。
现在，首要任务是去听听他的宝贝室友又怎么了。
替身设计师的日常，除了应付金主，还得兼顾闺蜜情感热线。
真忙。
温辞开着那辆季承宇给他配的、但他觉得骚包得不行的亮蓝色跑车，一路疾驰到了和许漾约好的“雾里”咖啡馆。
这地方离许漾男朋友陆知珩的公司不远，环境清幽，**性好，是他们几个朋友常来的据点。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角落里卡座里蜷缩着的许漾。眼睛红肿得像兔子，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整个人蔫蔫的，看着可怜极了。
温辞快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许漾就抬起头，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又哭了？”温辞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放软了声音，“陆知珩那个王八蛋又怎么惹你了？跟我说，我……我虽然打不过他，但我可以帮你骂死他！”
许漾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他……他昨晚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今天早上我才知道，他……他跑去跟他那个前男友见面了！还被人拍了照片发给我！”
温辞一听，火气噌就上来了。又是陆知珩那个阴魂不散的前任！
“妈的！陆知珩是不是脑子有坑？那个绿茶婊有什么好的？次次都上当，当当不一样！”温辞一拍桌子，引得旁边客人侧目，他立刻收敛了点，压低声音，“照片呢？我看看！”
许漾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有点模糊但能看清轮廓的照片。灯光暧昧的餐厅卡座，陆知珩和对面的男人相谈甚欢，甚至有一张，那个男人正伸手给陆知珩擦嘴角。
温辞看得眉心直跳，这画面……确实有点过于亲密了。
“就因为这？说不定是角度问题呢？”温辞试图理性分析，虽然他自己都不太信，“陆知珩虽然偶尔犯浑，但对你的心应该是真的吧？他跟你解释了吗？”
“解释了……”许漾哽咽着，“他说就是普通吃个饭，对方遇到点困难找他帮忙……他说我想多了……可是温温，那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前男友啊！我怎么可能不多想？”
温辞看着好友这样，心里又气又心疼。他揽住许漾的肩膀，轻轻拍着：“好了好了，不哭了。为这种渣男哭不值得。等下我就陪你去找他，当面问清楚！他要是真敢脚踏两条船，我第一个帮你撕了他！”
他嘴上说得凶狠，心里却莫名有点发虚。
替身劝正牌……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诡异。他自己还顶着“温顺替身”的身份，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扮演着别人的影子呢，哪有立场去插手别人的感情真假？
但许漾是他最好的朋友，这口气必须出。
“真的？”许漾抬起泪眼看他。
“当然！”温辞挺直腰板，“等我先去趟洗手间，补个妆，状态好了才能去战斗！”他得去用冷水敷敷脸，也让自己冷静一下。
起身往洗手间走的时候，温辞心里还在骂陆知珩不是东西，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嘶，季承宇昨晚留下的酸痛还在持续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
他对着洗手间明亮的镜子补了点粉，盖住略显疲惫的脸色，又仔细整理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
镜子里的人，眉眼精致，带着点刻意维持的温柔和无辜，完美符合季承宇要求的“白月光”形象。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温柔皮囊下，藏着多少吐槽和骂娘的冲动，以及此刻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暴躁。
“都是什么破事……”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那副温柔又带着点疏离的表情，走了出去。
回到卡座，许漾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走吧，”温辞拿起包，拉起许漾，“去找陆知珩问个明白。别怕，有我在呢。”
他温辞，24小时爱岗敬业替身，兼职闺蜜最强后盾。
刚走出咖啡馆门口，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季承宇发来的短信，言简意赅：
【晚上七点，澜庭会所，有个局，穿我上次送你的那套白色西装。】
温辞盯着屏幕，几乎能想象出季承宇发这条信息时面无表情的脸。
又是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又是要去扮演那个温顺安静的影子。
他翻了个白眼，快速打字回复，语气瞬间切换成乖巧模式：
【好的季总，我知道了。^_^】
点击发送。
然后锁屏，把手机扔回包里，动作行云流水。
“谁啊？”许漾红着眼睛问。
“没谁，”温辞挽住他的胳膊，语气轻松，“一个瞎了眼的甲方爸爸。走吧，先解决你的事要紧。”
阳光洒在他染成时髦浅色的头发上，跳跃着耀眼的光晕。他扬起下巴，拉着好友，像个准备去打仗的战士，虽然浑身酸痛，心里骂骂咧咧，但步伐却坚定无比。
温辞拉着许漾，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陆知珩的公司楼下。
刚走到大厅，还没等前台通报，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陆知珩本人就皱着眉从里面走了出来，显然已经接到了消息或者看到了楼下这阵仗。
他西装革履，身形挺拔，面容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眼睛红肿的许漾。
“漾漾……”他快步走过来，语气带着急切，“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电话也不接，我……”
“你别过来！”许漾往后缩了一下，躲到温辞身后。
温辞立刻上前一步，像只护崽的老母鸡，虽然身高比陆知珩矮一点，但气势不能输。他抬着下巴，那双平时总是漾着温柔水色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很，毒舌技能瞬间点满：
“陆总，日理万机啊？忙得连家都不回，电话也不接，原来是忙着给前男友‘擦嘴角’去了？怎么，贵公司的业务现在已经扩展到人体清洁领域了？需不需要我给您送瓶洗洁精，去去油？”
陆知珩被他一顿抢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尤其是听到“擦嘴角”三个字，明显僵了一下。他试图绕过温去看许漾：“漾漾，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是哪样？”温辞寸步不让，冷笑一声，“是照片P了，还是您那手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就往别人脸上蹭？陆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这种低级的误会梗，您不觉得低龄吗？”
他语速快又刁钻，听得旁边的许漾都忘了哭，愣愣地看着他输出。
陆知珩显然也知道温辞的厉害，知道跟他纠缠不清，只好耐着性子，目光恳切地看着许漾：“漾漾，我们上去谈，好不好？这里人多眼杂。我保证，给你一个完整的解释。”
许漾看着陆知珩眼中的血丝和疲惫，又看看挡在自己身前、战斗力爆棚的闺蜜，犹豫了一下，轻轻拉了拉温辞的衣角。
“温温……要不，我跟他上去听听他怎么说？”
温辞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得，这就心软了？刚才白哭那么惨了？
但他也知道，感情的事，外人终究插不上手。他能做的就是把该骂的骂了，给好友撑足场面，剩下的，还得看他们自己。
他瞪了陆知珩一眼，压低声音对许漾说：“行，你去。但给我硬气点！他要是解释不通，你就摔杯子走人！听见没？别怕，我就在楼下等你，随时电话支援！”
许漾点了点头。
温辞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一步，看着陆知珩小心翼翼地把许漾带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温辞肩膀垮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腰酸背痛。
“嘶……季承宇这个禽兽……”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揉着后腰，慢吞吞地走到大厅的休息区坐下。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他靠在柔软的沙发里，忙碌和紧绷过后，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昨晚被折腾得没睡好，早上又被许漾的电话吵醒，接着马不停蹄地赶来上演“手撕渣男”的戏码……替身这工作，真是体力活和脑力活的双重考验。
他拿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季承宇短信对话的界面。
那个冰冷的【好的季总，我知道了。^_^】和他此刻满心的吐槽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点开季承宇的头像——一张系统自带的灰色背景图，乏味得像他本人。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温辞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突然有点出神。
季承宇的白月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季承宇那种冷漠又挑剔的人惦记那么多年，甚至不惜找个替身来慰藉相思？
而自己这个替身，又能当到几时呢？等正主真的出现，他是不是就该拿着这几年攒下的“辛苦费”滚蛋了？
一个月五百万……确实很多。
多到可以让他忽略很多委屈，咽下很多骂人的话，扮演好一个温顺的影子。
可是……
腰间的酸痛还在持续提醒着他这份工作的“艰辛”。
温辞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回包里，闭上眼，将脑袋靠在沙发背上。
算了，不想了。有钱不赚王八蛋。
先睡一会儿，等许漾下来再说。
至于晚上那个局……又要去扮演温柔小白花了。
真累。
阳光温暖，他蜷在沙发上，长睫垂下，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很快就在疲惫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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