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雨总带着黏腻的湿意，敲打着港口黑手党总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将窗外的霓虹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灰谷扶光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黑色手套轻轻叩击膝前的地毯，动作标准而恭敬。她垂着眼，雪色长发的发尾垂落在肩侧，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
办公桌后，老首领手指夹着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老派黑手党特有的威严：“扶光，你刚回横滨，本该让你先休整，可有些事，只有你去办，我才放心。”
灰谷扶光颔首：“首领请吩咐。”
“我们和津轻的津岛议员，合作了五年。”老首领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火星熄灭的瞬间，他的语气沉了几分，“最近他动作频繁，和东京那边的势力走得近，对我们的要求也开始推三阻四——这可不是合作该有的态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灰谷扶光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亲自去趟津轻，带他一个孩子回来做人质。不用太张扬，但要让他清楚，港口黑手党的耐心，不是无限的。让兰堂跟你一起，有他在，安全些。”
“是，首领。”灰谷扶光应声起身，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时，她的目光与站在门口的兰堂对上，黑发男人微微颔首，眼底带着无声的默契——他们都清楚，这场“人质任务”，名义上是威慑，实则是老首领对她回归后的第一场考验。
黑色轿车在雨中行驶了四个小时，终于抵达津轻地区的津岛宅邸。宅邸坐落在半山腰，庭院里的樱花树在雨中落尽了花瓣，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透着几分萧索。穿过铺满鹅卵石的庭院，雨丝打在庭院里的樱花树上，花瓣被打落，飘落在积水的石板路上，像碎掉的粉色星子。
管家引着灰谷扶光和兰堂走进客厅时，津岛议员早已等候在那里。
客厅里暖炉烧得正旺，津岛议员穿着昂贵的丝绸和服，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看似温和，实则处处透着算计。
“灰谷小姐，兰堂先生，远道而来，快请坐。”他起身相迎，语气热络得近乎谄媚，亲自给两人倒了茶，“横滨的雨一直没停吧？路上辛苦了。”
灰谷扶光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墙上挂着津岛议员和政要的合照，书架上摆满了精装的书籍，却没有一张家人的照片，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
津岛议员殷勤地请他们坐下，又让佣人端上茶点，全程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他们不快。
灰谷扶光没碰桌上的茶，只是开门见山：“议员先生，老首领的意思，你应该清楚。最近港口黑手党和你的合作，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间隙’。”
津岛议员的身体瞬间绷紧，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依旧强装镇定：“灰谷小姐说笑了，我对港口黑手党向来是忠心耿耿，怎么会有间隙呢？可能是最近事务繁忙，有些事情处理得慢了些，我马上就去催！”
“不必了，”灰谷扶光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津岛议员，”她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我这次来，是受首领的命令，跟您谈一件事。”
津岛议员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灰谷小姐但说无妨，只要是能帮到港口黑手党的，我一定尽力。”
“首领觉得，最近我们两家的合作，有些‘不顺畅’。”灰谷扶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所以，他希望您能派一位令郎，跟我们回横滨小住一段时间。算是……加深一下两家的信任。”
“人质”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却像无形的重锤，砸在津岛议员心上。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手指紧紧攥着茶杯，指节泛白，却还是强装镇定：“这……灰谷小姐，孩子们年纪还小，横滨的气候怕是不适应……”
“议员不必担心。”兰堂适时开口，语气冷冽，“港口黑手党会好好‘照顾’令郎，等我们的合作恢复‘顺畅’，自然会送他回来。”
津岛议员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知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港口黑手党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若是拒绝，等待津岛家的，只会是灭顶之灾。
“好……好。”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我这就把孩子们叫出来，灰谷小姐您选。”
管家很快就把津岛家的十几个个孩子带了进来，几个年纪稍大的男孩穿着整齐华丽的和服，站得笔直，眼神里带着对陌生人的警惕，侧面则是几位津岛小姐，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看起来最小的那个孩子，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亚麻和服，站在最后面，像个被遗忘的影子。
他看起来不过十岁多，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脸色有些苍白，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和服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客厅里的人都在关注着前面几个孩子，只有灰谷扶光的目光，落在了这个被孤独包裹的小家伙身上。
津岛议员的目光落在长子津岛文治身上——那是他认定的继承人，聪明、沉稳，是津岛家未来的希望。
他心里暗自祈祷，灰谷扶光能选其他孩子，哪怕是次子、三子，都不能是文治。
灰谷扶光的视线果然扫过了津岛文治，她看到这位议员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放在身侧，像是在紧张地等待审判。
就在这时，灰谷扶光的手指，指向了最后那个缩在角落的孩子。
“我要他。”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津岛议员愣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灰谷小姐，您……您确定吗？他叫津岛修治，是家里最小的，性子也闷，怕是……”
“我确定。”灰谷扶光打断他，目光落在津岛修治身上，那孩子似乎没料到会被选中，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却苍白的小脸，鸢色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无措，像只受惊的小鹿。
“那就……那就修治吧。”津岛议员松了口气，语气里甚至多了几分庆幸，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快步走到津岛修治面前，蹲下身，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修治，跟灰谷小姐去横滨，要听话，别给家里惹麻烦。”
灰谷扶光没有在意津岛家其他人的反应，只是对兰堂点了点头：“走吧。”
她上前一步，轻轻牵住津岛修治的手。那孩子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却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跟着她往外走。
走出津岛家宅邸时，雨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淡淡的金光，落在津岛修治苍白的小脸上，竟让他多了几分生气。
黑色轿车驶离津轻，朝着横滨的方向开去。车厢里很安静，兰堂靠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灰谷扶光坐在后座，看着身边的津岛修治。
那孩子依旧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浑身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疏离。
“您不杀我吗？”他突然抬起头看向灰谷扶光，“您知道的，我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不会改的……”
“杀掉我，让身处这个腐化的世界中的我从梦中醒过来吧。”
“津岛这个姓氏，你喜欢吗？”
灰谷扶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没有丝毫压迫感。
津岛修治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攥着和服衣袖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他怎么会喜欢？这个姓氏，带给她的只有冷漠和忽视。父亲眼里只有继承人，兄长们总是欺负他，家里的佣人也看碟下菜，连一顿热饭都难得给他留。
天生聪颖的他，已经将这个烂透了的家族看透了，也知道在这里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津岛修治”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没人在意的标签。
“自己换一个吧。”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认真，“你还要在港口黑手党待很久，我不想听到别人叫你津岛。”
津岛修治猛地抬起头，鸢色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换一个名字？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选择的权利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津岛修治缓缓抬起头，鸢色的眼睛看向灰谷扶光，那里面不再只有冷漠和警惕，还多了一丝疑惑和茫然。
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选择名字。
在津岛家，他是“津岛修治”，是被忽视的小儿子，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存在。
他的一切，都由别人决定，包括他的命运。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不知道……”
灰谷扶光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心里软了一下。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没关系，慢慢想。在想出来之前，我先叫你‘阿治’，好不好？” “阿治”
——这个名字很简单，却带着一种亲近的意味，像是在宣告，他不再是津岛家那个被忽视的孩子，而是她灰谷扶光的人。
“既然被我带回来，你就是我的直属部下了，”灰谷扶光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冷漠，也没有算计，只有一种平静的笃定，“以后，你不用再叫津岛修治，你可以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名字，从今天起，做你想做的自己。”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津岛修治看着灰谷扶光，她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柔和，雪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真的……可以吗？”
“当然，”灰谷扶光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这是你自己的名字，当然要选自己喜欢的。”
津岛修治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和服的布料，心里开始认真地思考。
他想摆脱“津岛”这个姓氏带来的一切，想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名字，想……成为一个能让别人记住的人，也许在得到眼前少女赐予的死亡之前，他或许可以期待一下这段短暂的相处时光，可以让他以后在黄泉比良坂回味无穷。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声音虽然依旧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灰谷扶光耳朵里：“我想叫……太宰治。”
“太宰治？”灰谷扶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很好听的名字。”
她看着眼前的孩子，鸢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孤独包裹的死寂。
她突然觉得，老首领派给她的这个任务，或许不是单纯的“人质威慑”，更像是一场意外的救赎——她救赎了这个被家族抛弃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救赎她的光。
兰堂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柔和。
他知道，灰谷扶光看似冷清，可是从东京回来后，心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
或许，这个叫“太宰治”的孩子，会成为她生命里不一样的存在。
轿车继续在夜色中行驶，朝着横滨的方向。
车厢里不再是之前的沉默，津岛修治——不，现在应该叫太宰治了——偶尔会抬起头，偷偷看一眼身边的灰谷扶光，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不知道未来在港口黑手党会遇到什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想做的人，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被遗忘的津岛修治，他是太宰治，是灰谷扶光的直属部下，是一个能自己选择未来的人。
而灰谷扶光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火，心里也多了一丝期待。她不知道这个叫太宰治的孩子，未来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但她知道，自己既然把他带了回来，就会护他周全，让他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光亮。
横滨的夜越来越深，港口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像星星落在了人间。这场始于“人质任务”的相遇，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没想到吧，Mikey，被偷家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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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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