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水滴砸落在岩石上的声音在死寂的蝙蝠洞中仿佛战鼓般震耳，巨大的回声在空荡荡的洞穴里层层叠叠地扩散，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沉重与不安。
这原本是一座藏于黑暗之中的堡垒，是高谭最深的秘密，是黑夜骑士的心脏。
而此刻，它却像座被遗弃的坟墓，连空气都透着阴冷与迟滞。
突然，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猛然炸裂。
无数蝙蝠受惊而起，扑棱棱地飞向高处，宛如潮水倒灌，又像一阵黑色风暴，划破死寂。
但这风暴中，却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移动。
只有水滴，依旧在落下。
巨大的主机屏幕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四周依旧是蝙蝠洞一贯的寂静与压抑。
只有主机低沉的嗡鸣声像一只沉睡的野兽在梦中喘息，屏幕中央，一个进度条缓缓前。
98.99%
【蝙蝠侠】站在屏幕前，静如雕塑。那张常年不动声色的面庞，此刻却多了一丝凝滞。
他的双眼如刀锋般锁死在数字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沉重得像石头压在胸口。
99.47%
他没有眨眼。
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等待。
一种他极少体验的情绪——不安。
100%
一瞬间，整个洞穴的灯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主机发出一声提示音，仿佛某个封印被彻底解锁。
下一秒，【蝙蝠侠】猛地站起，椅子应声倒地，重重撞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的披风在动作中掀起一阵猛烈的风，像是一头被惊醒的猛兽。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行跳出的文字，瞳孔骤然收缩：
身份匹配成功：杰森·陶德。
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声说出那个名字，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不可能。”
【蝙蝠侠】怔怔地站在主机前，屏幕上那一行字像灼烧般印进他的脑海：
DNA一致：杰森·陶德 / 小丑。
他的呼吸在面具下愈发沉重，像被捏紧的绳索，一点一点勒住理智，他的脑子开始疯狂转动，思绪仿佛风暴般呼啸：
这不可能。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杰森的尸体——血肉模糊，骨头碎裂，脏器移位，被小丑那只该死的撬棍一下一下活生生打烂。
那是一具几乎没有人形的躯体。
那是——
死亡。
不可逆的死亡。
可现在，DNA一致。杰森的指纹、瞳孔、血样，全都精准吻合，但数据库里，这些数据同时被另一个身份完全覆盖：
小丑。
这是魔法？是某种平行宇宙的错位？还是……又是什么疯子的阴谋？”
他旁边的扎塔娜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像是谁在她心头猛然敲了一记沉钟，她转头看向蝙蝠侠，眼神复杂，带着隐隐的不安与心疼。
她看着他静立在屏幕前，面具下的神情藏得密不透风，却掩不住指尖轻微的颤动。
自从杰森死去，蝙蝠侠的情绪就如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时刻可能断裂，可如今，面对这震碎常理的结果，他却一如既往地沉默，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她试探着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迟疑的颤意：“蝙蝠，这……”
【蝙蝠侠】没有看她，只是缓缓开口，声音沉得仿佛从地底传来：
“你之前说的——这个宇宙正在被修剪。是什么意思？”
【蝙蝠侠】站在主机前，整个人仿佛与这座阴冷的洞穴合为一体，盯着面前的屏幕，光影在他面具边缘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他缓缓转头看向扎塔娜，声音低沉。
“我们必须执行那个计划。”
扎塔娜没有立刻回应。
她站在一旁，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蓝色的眼睛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闪着忧虑的光。
她知道这个计划的代价有多大，甚至连蝙蝠侠都不能保证成功。
不是因为他不够强，而是因为……那一刻，面对的是命运本身。
“你确定吗？”她轻声问。
【蝙蝠侠】点了点头，那一瞬间的沉默仿佛凝固了空气。
他重新转身，看向逐帧播放的画面——那是他和“苍白蝙蝠侠”战斗的影像，一段被时间与现实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记忆。
画面中，他奋力搏斗，钢铁与钢铁碰撞，影与影缠斗。
他几乎要击倒那个扭曲如梦魇的对手，可就在最后一刻——那个身影出现了。
黑暗中，另一个人挡在他们之间，巨大的，星空之中的眼睛死死注视着他，甚至难以生出反抗的想法。
那一刻，画面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那人的身影模糊，却在光影交错中显出一丝熟悉。
【蝙蝠侠】喃喃道：
“我必须知道她是谁。”
那硫酸温柔地吞噬了坠落的杰西，就像一张早已张开的、静候猎物的嘴，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唇。
没有嘶鸣，没有挣扎，连一丝涟漪也没有，仿佛这个世界本就注定如此。
【蝙蝠侠】站在高高的金属平台上，披风在爆炸残留的热流中轻轻鼓动。
他没有动，只是低头注视着那片诡谲而寂静的液体，像一座雕像，凝固在这一刻。
他的嘴角下压，眉间紧锁，整张脸庞比钢铁还要冷硬。他不是愤怒，也不是痛苦，只是——极度的冷静，冷静得近乎残忍。
仿佛这一切……都已在他心中被预演过千万次。
“不后悔吗？”
那声音像从地底深渊爬出来的冷风，穿透蝙蝠洞厚重的岩壁，带着讥诮，也带着怨怒。
【蝙蝠侠】没有回头。
他像一尊嶙峋的雕像立在平台边缘，漠然地凝视着那片波澜不惊的硫酸池。
黑影从黑暗中浮现，动作优雅而轻盈，像死神在行走，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像在审视一个注定要被审判的罪人。
“你亲手毁了杰森，布鲁斯。”
黑影的声音轻柔，却犹如审判落槌，“你不后悔吗？”
【蝙蝠侠】的身体僵住，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披风轻轻拂过地面，他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中，猛然跪倒在地。
膝盖碰撞岩石，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低垂着头，肩膀起伏，像是终于被压垮的山。
然后，他缓缓抬头。
蓝绿色的眼睛终于暴露在苍白的灯光下——那双眼本应冷峻、坚定，如今却掺杂着一种深到近乎自毁的悲怆。
他已经后悔了。
不是此刻，不是刚才，而是很久以前。
在他亲手杀死阿尔弗雷德的时候，在他屠戮世界的时候，在他决定要亲手确保杰森成为小丑的时候，在他把乌洛波洛斯的消息透露给雷霄的时候。
在他...终于见到“她”的时候。
迪克浑身是血，分不清哪部分是自己的，哪部分属于那些嘶吼着的怪物。
呼吸混着铁锈味和汗水，像一台快烧干的老旧引擎，他站在蝙蝠侠和戈登之间，三人的身影在暴雨前的风中猎猎作响。
眼前，是那台占据了半个天台的人工降雨装置，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冷冰冰地俯瞰这座危在旦夕的城市。
蝙蝠侠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绿光闪烁的核心从腰带中取出，沉默地安放进了设备中央。
“启动。”他的声音低沉，却像雷声砸进众人的心底。
机器剧烈地轰鸣起来，深沉如雷，一瞬间仿佛整个哥谭都在震动。
然后，天空仿佛被劈开，一滴滴混杂着幽绿色光芒的雨，从夜空中倾泻而下。
雨落在活死人身上。
他们还未来得及尖叫，就开始化作飞灰。
一个接一个，如同风中的残影，从狂乱走向寂灭。那些曾经令人窒息的腐臭气味与撕心裂肺的嚎叫，渐渐被洗净，仿佛这场雨，不只是灭杀，而是清洗，是终结，是一场迟来的安魂曲。
迪克怔怔看着。
周围爆发出一阵潮水般的欢呼，像是从地底翻滚而起的海啸，将血与火熏染过的天空都冲刷出一道裂缝。
警灯闪烁，远处传来支援部队的轰鸣，活死人化作尘埃，硝烟正在散去，人们终于看见了希望的轮廓。
迪克没有加入欢呼。
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满身血污、雨水和疲惫，仿佛已经失去了感知。
目光静静落在蝙蝠侠的侧脸上。
结束了……吗？
“回去吧，夜翼。”
蝙蝠侠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雨夜中的铁锤，钉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迪克挑了挑眉，脚步却没停，立刻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嘴里还不忘嘟囔：
“不是吧……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现在就想把我打发回布鲁德海文？我不要回去，我要回庄园。得了吧，我浑身都是伤，我还差点被咬死……”
他喋喋不休，像平时那样试图用碎嘴搅乱蝙蝠侠的沉默——但话还没说完，前方的人影却猛地停住了脚步，溅起一圈雨水。
迪克刹车不及，差点撞上去。
蝙蝠侠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重量说道：
“我说的就是让你回庄园。”
这一刻，雨声仿佛都静了一下。
迪克愣了愣，然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终于承认你想我回家了。”
最初的蝙蝠车，设计得极为简洁——单座，只有一处驾驶位，专为蝙蝠侠一人打造。
就连迪克刚刚披上罗宾披风的时候，布鲁斯也没多想，蝙蝠车依然是那架孤独的战车，没有多余的座位。
某个夜晚，迪克在巡逻时不慎扭了脚，跛着腿单脚跳着前行，狼狈又无助。
蝙蝠侠眉心紧锁，那一瞬间，沉默比言语更有力。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向蝙蝠车。
“等一下，B，你不觉得——”
“闭嘴。”
蝙蝠侠低声打断，语气不容置疑。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受伤的罗宾抱入怀中，姿势别扭得几乎诡异，但那一刻，距离和规矩都不重要了。
蝙蝠侠单手握紧方向盘，另一只手稳稳托着迪克，驾驶着那台狭窄的单座蝙蝠车穿梭于夜色中。
第二天，当迪克睁开眼，发现蝙蝠车多了两个后座。
然后，他们都愣住了。
蝙蝠侠的脚步停在了半空，迪克更是愣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幻觉。他张了张嘴，半天才蹦出一句：
“扯淡呢……？”
他们面前，蝙蝠车静静地停着。
而在那辆黑色的、三座、刚刚改装完没多久的战车旁边，竟然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大约十几岁，脸上脏兮兮的，满是灰尘和油污，像是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一样。
他的神情带着一丝慌张，一丝理亏，他像个偷东西被当场抓住的小偷那样手足无措，条件反射般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一藏——
是个红色撬棍。
三人对视了几秒，空气尴尬得几乎凝固。
杰森陶德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耸耸肩，小声地开口：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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