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水深火热的打工人一样，郝然每天都在心底拷问一遍上天：啥时候世界末日啊？
上天回答以日晒雨淋、以狂风暴雨、以似乎永恒的生命。
直到这一天。
每周例行的公司报告会议，郝然站在落地窗前，双目无神打印例会上的发言内容。狭窄的办公室挤满了埋头工作的社畜，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或暴躁，或更加暴躁。
就在她盯着吞吐纸张的打印机发呆时，忽然一道惊雷响彻天边。
所有人猝不及防受到惊吓，不约而同从屏幕后抬头看向天边。短短数秒之间，巨大的乌云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紧接着整层楼的灯骤然一闪，而后砰砰砰地接连爆炸。
整栋共享办公楼都是透明落地玻璃窗，二十三楼的层高让他们更直观地看到一座城市的覆灭。
闪电撕开天幕，有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地平线冒出头，像烟雾似的，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吞噬地平线。
许多人趴在玻璃上试图看清那蝗虫一样极速移动的生物，郝然也想过去，身体本能却比脑子更快地将她定在原地。
只听乓的一声，一个黑色物体从天而降落在玻璃上，几乎同时整面大楼的外玻璃以二十三层为爆炸点，玻璃碎片像子弹一样飞射进人的身体里。
靠玻璃近的人或许被巨大气流冲开，或许失去依靠径直从大楼残垣滚落。短暂的呆滞之后，人们尖叫着逃窜，于是又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死于踩踏。
郝然从来不知道一栋小小的大楼竟然挤着这么多人。
她无法思考，也几乎丧失自主行动能力，只是被动受到人群的裹挟从楼梯间向下逃生，裸露在外的小腿不幸被气流爆炸波及扎进一块玻璃，她一边忍受疼痛一边艰难地在轰挤的人群中寻找立足点。
有人因为过于拥挤从楼梯扶手被推翻下去，也有人站立不稳淹没在惊恐的人流之中。
一路逃到楼下，眼前出现的是更加触目惊心的场面——蝗虫一样跨越地平线的生物是人形丧尸，他们脸色青紫黑灰，四肢扭曲皮肉开裂，无声地从街道两头夹攻过来。
有人惊呼：“丧尸！”
丧尸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在庞大的数量下仿佛洪潮一样来势汹汹。
街上乱了套，人群四散溃逃。有车族倒是轰地一脚油门从丧尸包围圈冲了出去，更多是留在原地仓皇失措的白领。
郝然左腿鲜血淋漓，快速的失血让她眼前短暂的一阵晕眩，路旁一位男士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将她拽到绿化大树后，两步之遥，一只巨大黑影从天而降砰地砸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尘土飞扬，失足坠楼的丧尸在尘土中抽搐了两下，以挂着的半个脖子站起来，僵硬地走了两步。男士捡起地上的建筑碎片，大喝一声冲上去，一闷棍将他半拉脑袋也砸掉了。
丧尸如同卡壳的机器人，原地卡顿两秒，轰地再次倒下地，这次不再动弹了。
男士拔出尖棍，扭头冲郝然喊：“跑啊！”
郝然承他的情，扭头就向大楼反方向跑，心里早忘了自己关于世界末日的种种愿景，脑子里只剩下那只丧尸脑袋落地的血腥画面。
如果世界末日以这样丑陋的面貌降临，她宁愿在工位上承受躯体化的痛苦。
混乱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很快荷枪实弹的士兵出现，快速而无声地开始击杀丧尸并疏离群众。
秩序重新建立起来，人们在士兵的指引下向大楼后方清扫出来的路线撤离，郝然腿伤严重被落在后方，扎进小腿的碎片有半个巴掌大，逃跑途中碎片被刮落，血糊啦吧地坠着肉，小腿被鲜血浸染，一直蔓延到袜子里。
负责疏散的人看到了她腿上的伤势，迟疑片刻拦住了她。
“你是不是被丧尸袭击了？”
郝然说没有。
话音刚落，绿化带中突然伸出一只干柴的手，尖利的指甲收紧戳中她的伤口，郝然低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偷袭的丧尸力大无穷，抓着她的伤腿一路躲开枪弹袭击，引来无数尖叫。被拖行的本人却是叫不出来了，脑袋磕在地上让她晕眩作呕，脚踝处握住她的手像冰一样冷像石头一样硬。
当拖行结束，郝然终于看清末日的长相，青黑的眼眶、纯黑的瞳孔，一排尖牙暴露在空气中，两颊像刀削一样深深凹陷。
末日向她张开血盆大口，郝然紧紧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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