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疏愉快收摊，说要再去买点东西，问两人有没有想吃的。
他笑说：“你们教我做饭，我要管你们吃住，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
感谢这个宽容的人间，让两个只会几道菜的人，可以混上包吃包住的活计。
茅草屋破旧，但小厨房非常宽阔，一看就是费了很多功夫新盖的。就是靠灶台的墙壁有片黑灰，直冲屋顶。
案桌上放了几把菜，一条猪肉，一条鱼，两块豆腐。
还有一大朵灰色蘑菇，看山无州问，以为他喜欢，便留了一份，等会炒着吃。
李秋疏热切地望着二位师傅。
风屿落被他看笑了，让他自己先做一道菜看看。如果是失忆问题，那他原来应该是会做饭的。
李秋疏当即忙活开，切下很小份蘑菇和肉，洗洗好，又掐来葱姜蒜，在案板上切开。
刀工行云流水。
肉和蘑菇片状大小几乎一样，葱姜蒜根根如丝。
风屿落无声“哇”，问同样惊叹的山无州：“你能切成这样好看吗？”
“练两次，可以。”
风屿落很捧场地又“哇”。想李秋疏这样厉害，真的需要半吊子来教他做饭么？
只见他烧火热锅，倒了点油，放入葱姜蒜，嘭！油花四溅，他赶紧把蘑菇片放里面了，拿锅盖挡脸，手忙脚乱荡菜。
不对呀，要先放肉片。
李秋疏急了，有些后悔，眼睛瞄着肉不知道怎么办，手上动作变慢，很快飘出焦糊味，是火太大，他赶紧绕过去拨弄灰，把火弄小点，不小心扑灭了，他只得拨回来。
风屿落了然，心里说“哦。”原来是这样。
锅里蔫了又热，他便把肉倒进去炒，倒进去后觉得不对，把它挑到一边，把蘑菇盛出来，再翻炒肉片，可是蘑菇汁水有色，肉片顿时变得难看。
李秋疏硬着头皮继续，忙得团团转。
终于蘑菇炒肉片，它出锅了。
色泽浑浊，香气复杂，味道一定也很特别。
风屿落和山无州拿着筷子瞧了很久，在李秋疏局促紧张下，各自夹了一块，细细品尝。
“不错，熟了。”风屿落夸道，“有天赋，可以深耕这行。”
李秋疏放松了，又看山无州。山无州认真把蘑菇吃了，说挺好。
两个人道行高，应该死不了。
之后风屿落把鱼处理了，凭想象力，先裹面粉油煎，放葱姜蒜八角花椒去腥，再放水炖煮片刻，放切块的豆腐。
山无州听李秋疏讲这灰色蘑菇特性，做了辣椒肉片蘑菇。
仍然留了一小份，给他练习用。
李秋疏非常认真看着，记了小本本。
这两人切菜没那么好看，也都是头回做这道菜，不过吃起来还行。李秋疏眼睛亮晶晶，说师傅真厉害。
风屿落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吃了饭，李秋疏带他们去里屋看。知道有师傅要来，特意打扫过，大通铺的床，够四个人睡。接着急匆匆回厨房，要钻研新学的两道菜。
就凭这份热忱，他一定可以成功。
窗边，山无州倒茶，面色平静，但心里想什么就不知道了。屋外还在下雨，没那么热，但湿哒哒的，有点不舒服。
卖了这么多蘑菇的钱，只够买一点鱼肉食材，练习做菜都要省着用，要练到能出师，还需要多赚点钱。
这山上每天都长蘑菇，可以摘去卖，但地方特产，卖钱不多，得想个法子。
风屿落想了一会，看山上的林子，又看看山无州，有了办法。就是怪不好意思的，低头忍笑。
“……”山无州还没有适应不自在，没好气道，“有事就直说。”
风屿落滑到桌边坐下：“李秋疏失忆了，不知道自己哪里的，我们也没办法打听往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山无州：“嗯。”
风屿落问他意见：“今天是粗练，咱们选五道菜，让他来回练。怎么样？炖豆腐差点味道，不过烤鱼还是拿手的。你之前做的荠菜炒鸡蛋也很好吃。”
刚好可以借想菜式转移注意力，山无州说，炒蘑菇，炒番茄，炒豆干，最后闷声道：“这里没有荠菜。”
嗯这些菜山上和门口地里都有，可以节省花费，等熟练了再练别的。风屿落盘算着，拍拍他脑袋，笑道：“我们无州，也当师父了。”
头顶传来温柔暖意，像有石子丢进心里荡起涟漪，山无州微微睁大眼，品味着独特感受，想原来当师父是这样的？
雨势绵延起来，丝丝缕缕飘进窗口，沾到人头发和脸上。灯火将灭未灭。
山无州恍然觉得师祖又拿他当小孩了，撇开目光，看到斜对面的小厨房，浓烟滚滚。
黑烟中，李秋疏跌跌撞撞跑出来，手上还拿着锅盖，咳得惊天动地。
“要不先教他怎么烧火吧。”风屿落端起茶杯，淡定道。
早上，谢绝李秋疏要带他们去采毒蘑菇的建议，风屿落上山，兴致勃勃挑着砍柴。
李秋疏怕造成误会，很想问一问，想说湿树枝卖不了钱，可看他那样高兴，又忍住没说。往湿泞处去了。
山无州昨天已经将能吃的蘑菇样子都记在心里，今天格外顺利，很快挖了两篮子。有些不确定，但长得好，也挖了放进去。
看了眼不远处的师祖，蹲下来一朵一朵摘小黄菇。蘑菇真的很好吃，这个应该也不错，做个汤？
脚步声停了。
他注意到李秋疏停下来，低头望了好一会，以为那有什么危险，刚要发问，李秋疏又抬脚离开那里了。面色平静的样子。
山无州放心了，继续薅小黄菇。这一大片有四五十朵，够采很久。
快有三捆柴，风屿落喜滋滋，之前学的砍柴，到这里还能用上，要么老祖宗说艺多不压身呢。
这里潮湿，又连续下雨，蘑菇多，但柴火肯定紧俏，物以稀为贵，能多赚点钱。
他拖着柴往前面走，突然顿住。
山无州也起身跟着，见那正是李秋疏也发呆过的地方，赶紧飞过去挡在前面，就看到那浅坑里长满奇草，上面躺着一个人。
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已然死去多时。
他回头看师祖，风屿落神色凝重，看向李秋疏无动于衷的背影。
“这个人我见过。昨天跟他讨要一吊钱，说话很难听。”
.
初步判断，死因中毒，后背有多处刀伤，死后造成的，流血不多。衙门来人抬走尸体，例行询问发现尸体的人。
风屿落将今早采蘑菇砍柴的过程说了，昨天讨债的事也没有隐瞒。
李秋疏是第一个发现的，他说没想到人死了，以为在睡觉，没有打扰，就走开了。
这话听的差役直皱眉头，三人发现尸体，又和死者有纠纷，很值得怀疑，李秋疏还这样说，可疑性更大。
其中一个差役认识李秋疏，知道他行事古怪，便跟同辈说了几句。再看另外两人，一个大雨天砍湿柴，一个篮子里还有毒蘑菇。
古怪都凑一起了。
领头的要求配合查案，不能离开。
李秋疏耸肩，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找木耳。风屿落和山无州互相苦笑，说好不查案的，第二天案子就来了，他们还又是嫌疑人。
唉。山无州说起最开始李秋疏看见尸体的反应，说应该跟他无关。
因为李秋疏觉得两人摘毒蘑菇是为了开心，砍湿柴也觉得没什么，那看到尸体觉得在睡觉，也不足为奇。
风屿落点头：“就是觉得太过巧合。昨天讨债，今天被杀。而且我感觉，李秋疏过去的恩怨也快找过来了。”
平静的日子没几天了。
晚上，山无州烧水，借火光查看师父来信，都是大义凛然的话，君子行事当光明磊落，不背初心，不强人意，年纪尚小，情有可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风屿落激动凑过来：“雅瑞来信了？快给我看看。”
山无州面无表情随手丢进了灶膛，火舌吃掉信纸，最后落款，照顾好师祖。
“……呵呵，写给你的啊。”风屿落讪讪。
师父言辞激烈用心良苦，那么古板的人，在风山得急成什么样才会写信过来。
可是叛逆的时候越说越想对着干。
山无州心里冒火，但面色装的平静：“就是叮嘱我行事小心。重要的是，要照顾好祖师爷。”
“我一个大人，哪用你照顾，照顾你还差不多。”
风屿落叹气，起身把湿柴拖进来，让山无州用法力烘干。
下雨天干燥的柴火多稀缺，明天一定能卖很多钱。
他有些得意，又觉得大材小用不好意思，随口胡说以后找机会带山无州捉大妖怪，让他的高深修为派上大用场。
但山无州只是低头笑，将干燥的树枝放到一边，再拿起一根湿的，觉得这样挺好的，非常安宁。
这实在不像二十岁人的脾性。只是山无州生性不爱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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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果然卖了很多钱，收摊回去时候，风屿落自己去衙门打听消息。
没想到办事如此神速，案子已经查清楚了。
衙役说，人是吃饺子被毒死的，死后被菜刀砍伤。毒蘑菇就来自山上，但是雨季，每天能长出很多毒蘑菇，谁都能拿到。
一筹莫展之际，想到他们讨债的事，连忙派出十几人查访，果然这死者除了欠钱不还以外，还做了很多缺德事。
再根据恩怨排查，找到了凶手，正在家剁馅，被抓了也不反抗，就是怨愤不平，说这人欠钱不还，还多次辱骂他，踢死他养的狗，实在忍无可忍，才下毒报复。
听得旁人很震撼。
虽然不憋屈了，可这发泄方式……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风屿落闷闷不乐回到茅草屋，山无州正和李秋疏在洗菜，说要小鸡炖蘑菇。
做菜中，风屿落旁敲侧击，问他看到死人，有没有想起什么？
李秋疏摇头，很乖的样子。
山无州先做了一遍，李秋疏跟着做一遍，一模一样的过程，只是手忙脚乱些。
等香气冒上来，山无州问案子怎么样，风屿落说了，过去半天，依然觉得可惜。
“被饺子毒死的？”李秋疏呆呆重复，突然跑到屋外，躬身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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