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屿落装得人模人样,偶尔发愁谎话被拆穿怎么办。
还记得七天前,西边百里外,一个穿破烂焦黑衣服的跑出了残影,提着裤子跟逃命似的,满脸黑灰,眼睛倒是亮得瘆人,像捡到了钱。
就是风屿落啊。
发现自己没死后,就干脆跑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地道,准确来说缺大德了,但没办法啊,他都这把年纪了,再晚节不保被人戳脊梁骨,那真没脸活着。
只有出此下策,不单保住自己,也保住未来最有希望的神。
风屿落被雷崩过,暂时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勒紧裤腰带,撒腿狂逃。
也是好日子过多了,几百年过去,别说跑路要带钱呢,连跑出来要去哪都不知道,走上小路就一直跑,全靠命。三天后,才知道元宝分身搁弘茂城。
又跑来这,不小心饿晕过去了。好心的樵夫老李路过,给了半块饼,他就跟人重学砍柴赚钱,摘果子卖钱。
折腾到现在,元宝分身没抓着,自己被逮了。
也不算全无收获,还有个案子没查明白呢。
总之两人各有心事。
次日,老李和风屿落早早砍了柴卖掉,老李自己背一筐野果,寻了热闹街头处,坐下和人唠嗑。
赵梓生和风屿落和山无州,则先去验坟。贴符纸,检查妖气,证实另外六个人的死与婴仙无关。
传言是被婴仙索命,不敢埋进祖坟,六人的坟墓被专门放置在郊外青山坟林。
时常有人祭扫,还不算荒凉。
符纸都验过了,没有妖魔作祟的痕迹,但有的坟墓下面有邪气,应该压了东西。
山无州示意另外两人退后。
他走到一座坟前面,起了法阵,把里面东西取出来,是一块玉样质地的红砖。
那红色像用血浇筑出来的,正反面都刻了古怪纹路,中间重重一点,像眼睛又像洞穴,能把人吸进去。
就连山无州拿到的时候,都眩晕了一瞬,想要呕。
风屿落见状不对,赶紧过去,打掉黑砖,按他右手虎口,喊道:“无州?快醒醒!”
山无州头回遇到这样的邪物,喉口不断冒酸水,难受道:“这是什么?”
风屿落又捏他指间关节,一手施力推他后背,直把山无州推吐了一口。
“等会我看看,你好点没?”风屿落紧张问道,不忘叮嘱赵梓生,“小赵,你别碰那东西啊。”
赵梓生连连点头,站的很远,在她的角度,隐约看到那红砖纹路是花朵样式。
山无州缓过来了,只是还有点恶心的感觉。
赵梓生道:“红色曼陀罗?我看那刻画的,像曼陀罗花。这是有毒吗?”
风屿落扯下衣服一角,将红砖包裹拿起来看,然后使劲劈开。
中间嵌了颗黑色丸子,上面依然刻满纹路,丸子有点小,纹路密密麻麻,不知道像什么。
赵梓生犹豫道:“黑色曼陀罗?”
外红内黑。有意思。风屿落问两种花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赵梓生道:“这种花,黑色,代表不可预知的死亡,有复仇之意,红色,有血腥的爱,表示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听得山无州皱眉,说:“这东西邪性很大,怕是专门放在墓穴里的,另外五个人的坟里也有。”
墓碑上,是死者的姓名,生卒年月,以及另一个身份,某某人亡妻。
风屿落道:“是防止尸变,锁魂吸灵用的。她们是被人所害,罪名却推到婴仙头上,又怕她们冤魂不散来报复,就放了这个东西,束缚魂魄,不得安宁。”
山风和暖,草木繁盛。
赵梓生一阵眼前发黑:“为什么?又凭什么?那颜心呢,王二也要用这邪物镇压我朋友的魂魄吗?”
风屿落忙道:“放心,我们都知道了,定不让他这样做。”
赵梓生垂下眼,气息不稳。
看着这些年轻的生命,风屿落很难受,突然目光凝住,仔细看了碑文。
“怎么都是亡妻?”
他又算了每个人生卒年月,发现死去的人,都才二十出头岁。
颜心也是如此。
山无州豁然起身,他都没见过这种杀害身边人的事情,止不住的愤怒道:“这帮畜生,贪财害命!”
赵梓生更是浑身发凉。
被寒意包裹许久,风屿落脱下外衣,把碎块都包起来了,留作证据。另外五座坟墓里也有,只是现在还不能都取出来,得让衙门的人自己过来挖,不然又要说证据不能用。
三人躬身致歉,答应尽快找出真相,还她们安宁。
路上,压住心寒的风屿落详细问了颜心的情况。
赵梓生说,两人是在私塾念书时候认识的,两人都是慢热性子,五年之久才有亲密往来,十年之久才有深厚交情。
后来,王家求亲,颜心嫁人。
嫁人后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赵梓生想见颜心很难,两人私下说说话,要被好几双眼睛盯着。
赵梓生还被家里要求说不要去打扰。她不明白,嫁人后怎么就不方便见朋友了,为此,她跟自己的未婚夫提要求绝对不能如此。
但颜心日益憔悴,赵梓生很担心,还是经常忍着别人白眼去看她。
而且颜心本来身体康健,一点都不虚弱,但自从到了王家,经常生病吃药。原先还以为不适应嫁人后的生活,现在看来,谋财害命怕是早有预谋。
山无州却道:“应该不止于此。”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人心冷。
赵梓生立刻问还有什么?
山无州冷着脸道:“连续发生七桩命案,又造假捏出婴仙的谣言,坟墓里还压了这样邪性的东西,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阴狠了,目的怕不简单。”
风屿落关心赵梓生状态,生怕她承受不住,道:“我们去找老莫,看他问出什么没有。把这七个人的情况总结起来,看看有何诡异。”
山无州又问,最后那段时间,颜心有没有和赵梓生暗示什么事。
赵梓生摇头:“颜心她不喜抱怨诉苦,即使难过成那样,看到我还是笑着的,一般和我喝茶,闲聊家常话,或者她看书,我画画。”
那就是王二平时没有表现出杀意,颜心没有察觉。
风屿落思忖道:“那她有没有表达对你的期盼呢?比如,劝你晚点成婚?”
他也才知道,赵梓生有未婚夫了,如果颜心婚后过得不好,那她应该会劝诫朋友吧。
赵梓生又摇头:“没有这样说过,颜心她,从不为难别人,毕竟,这事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能做的就是在父母看中的人里,选了门户没我家高的沈家,高门大户家规矩太森严,我怕了。不过……”
两人看向她。
赵梓生想起来了,道:“她有让我开画室。这算对我的期盼吧?她经常说,我画画很好,开个画室,会有很多客人来买画,还能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风屿落若有所思:“颜心应该不想让你困于后宅。”
赵梓生瞪大眼,想起颜心说这些话的开心表情,慢慢涌起无尽悲伤。
三人心情沉重,匆匆赶到老李那。
老李跟这边人还是有点熟的,唠了一上午,打听到很多关于七个受害者的事。
人都是很好的孩子,家里条件也不错,可惜遇到祸害,早早去世。
老李专门问了不寻常的地方。
其中有人说,这些姑娘,原来面相饱满,身体康健,眼神明亮,不管看家里还是看本身,都是有福之人,当时求亲者很多。
可奇怪的是,嫁人之后,迟迟没有孩子,而且开始生病。
其中一家小酒坊家的女儿,本来性情豁达,嫁人一年多,变得郁郁寡欢,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后来啊,就被婴仙盯上了。
有人附和,挤眉弄眼说,那些姑娘都是旺夫相,福气都被夫家吸干了,所以生病,体弱,易招邪祟。
风屿落奇道:“旺夫相?”
“旺夫相?”赵梓生怔怔呢喃。
老李道:“我也问了,有个老头子,快八十了,会点摸骨算命,说见过王家媳妇,柏家媳妇,还见过小酒坊家的大姑娘,确实面相富贵,八字有福,是个命好的贵人。却有此遭遇,说什么天意难测。”
“八字?”风屿落脑中闪过雷霆,忙问赵梓生,颜心的八字是什么?
却发现她有些呆滞。忙多喊了几句。
赵梓生回过神,说了颜心的,问怎么了。
风屿落心里掐算,颜心这八字,甲寅日柱,财星与官星都旺,富贵双全,是绝好的命格。
在坟林墓碑上,看过其他人的生辰,还记得几个,算了一下八字命局都很好。
但在出嫁后精神变差,总是生病吃药,直到被害,死后被邪物镇压。
什么婴仙索命,这生死局,分明是从知道她们的八字命格,上门提亲时候,就算计好了的。
老李看老风神色骇然,有些被吓到,不敢说了。
山无州却刹那间明白了真相,内心也是厌恶愤怒,叹气,拉了师祖一把,提醒赵梓生还在,让老李还有什么话尽管说。
风屿落缓了神色。
老李说,有个柏家,媳妇是最早被婴仙害了的,当时还哭得那样厉害,现在已经定亲了。
“什么?”
老李也觉得这事做的太恶心,道:“悄悄定的,对方是刺史家的姑娘,突然就看上柏家少爷了,死活要嫁,怎么劝都不听,没办法,约定一年后娶亲。”
风屿落嗤笑:“好个突然看上的,怕不是也被下了降头。”
现在看来,这七桩命案背后,应该还有个黑手,会算命,有司草红颜料,懂镇压邪术。
七个直接凶手,和一个谋划帮凶。
风屿落深吸一口气,问赵梓生,司草红颜料很罕见,哪里才能买到。
赵梓生说南边有一条街,有五湖四海的人开的画坊,里面有很多名贵的奇怪的画纸画笔和颜料,可以去问问看。她去找以前见多识广的老师,司草红就是老师教给她的,说不定能提供帮助。
于是分头行动。
老李继续卖果子,看着粗布衣裳但气质翻天的老风背影,心想他错了,老风脑子没问题。
到了南街,果然琳琅满目,路边摆满了画作,器具,还有很多画师现场作画。
风屿落和山无州两人去了好几家,都没有,在最大的画室那,也只找到了一点点司草红,要价十两。
街上还有几十家店铺,这样找下去很费时间,王二那个鳖孙今天都在准备下葬事宜了。
风屿落便找到一家能说会道人脉很广的老板,这些人私底下定有来往,有自己玩的圈子,让这些老板帮忙找司草红,说他是……他穿得不像,改口说山无州是某位大人物,要用木材和玉雕刻小型宫殿,砖瓦需要用到红色,门楣想要用更艳的司草红。
大约需要一捧这么多,请帮忙收集,价钱好商量。
之后两人找了个地方等着,聊这个案子怎么办。
风屿落是想,如果找到司草红卖家,问交易单,看有没有人也在这里买了很多司草红颜料,再在这些人里看谁买了大量朱砂水印,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黑手。
街上人来人往,有好多小姑娘结伴来玩,欣赏字画,交谈对画的理解,述说美好想象,有爽快欢乐,有慢声细语。
放眼望去,都是面相好气质活泼的好孩子,却有人暗中窥探,惦记别人的命数,用残忍手段剥夺,转到自己身上。
山无州觉得这一切何其荒诞。
“门当户对,八字相称,本来可以同心协力让家族繁荣,却要如此血腥残暴,难道这样以别人性命为代价索取来的福气,真能兴旺家族?用这样的邪术,不会有反噬报应?”
风屿落看着愤慨的弟子,有些难以回答,过分贪婪会丧失人性,世间就是有很多黑暗面。
忽然,他想起和刺史女儿定亲的柏家,思量道:“本来柏家是够不上的,却突然成了亲家,这些人用邪术,占据妻子的福报,莫非是用来高攀更好的亲家?”
山无州冷笑:“攀上以后呢,再吃掉一个,再往上攀?”
风屿落道:“放心吧,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如果这条路还有阻拦,我有其他办法收拾它们。”
山无州看着师祖坚定模样,心里气消了些。
说到底山无州才二十岁,一直在山上修行,没见过这种事,一时难以接受。
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个老板来了,请来了一个中年人,打扮得富贵得体,还有点温文尔雅的气质。
他有司草红颜料,可以高价卖给他们,不过数量不多。
风屿落当即就要砍价:“什么高价,我要这么多,你应该便宜点,怎么还趁火打劫了?”
那人讲道理:“这东西太罕见太名贵,你一下要走这么多,我手里都没存量了,影响我后面的声誉,总之……”
风屿落急忙打断:“行,我们要一捧,你把所有量都给我们吧。”
那个牵头老板打圆场道:“哎呀就这么多了。这还是千方百计省下来的。”
山无州目光微动:“怎么,还有别人也要了这么多司草红?能不能跟这人说,转卖给我,加价都可以。”
那两人迟疑。
风屿落吹嘘道:“我们要做的东西,可是为了上面大人物,你们最好配合。”
那老板为难道:“咱不能泄露客人**……”
那就是有这回事了。人命关天,风屿落立刻扼住两人,威胁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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