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屿落神色平静,道:“杀害陆洋的事非常蹊跷,我感觉原因要深挖,锦华楼之前发生李秋疏中毒事件,我想会不会因为你看到了什么,又被凶手知道了,所以设计想除掉你这个隐患。”
袁东无法理解:“那为什么杀陆洋,应该直接杀我吧?”
这人果然看到了些东西。风屿落作思考状,道:“可能没机会,李秋疏中毒后,你们对入口的东西很谨慎,我看你们吃饭的碗筷都很特别。”
那倒是,锦华楼的厨子都是银筷子,不是眼皮子底下的食物,他们都不吃。
“所以,你看到谁给李秋疏下毒了?”
袁东恍然抬头,眼珠左右动了动,为难道:“我不确定。”
那天,袁东去后院抱干货,看到葛老板找前任主厨张老说话,回来时看到葛中路过,在外面听了一会,非常不高兴地走了,接着葛老板和张老出来了,脸上笑得很勉强。
袁东回到后厨做事,葛中进来了,脸上有点得意,嘴里嘟囔着什么,来厨房晃了一圈,停在夏石赫身边。
那天李秋疏不知为何心情不好,没有吃饭,夏石赫准备包饺子给他吃,正在那擀面皮,葛中在旁边闲聊了几句。
再后来,李秋疏就中毒了。
葛老板非常惋惜,说,张老最看好李秋疏,说他厨艺更好更稳,觉得胜利者十之**是他,结果没了味觉。
也就是那天葛老板找张老,应该在说主厨人选的事,葛老板偏爱侄子,肯定说了些什么,但张老没同意,而葛中听到属意李秋疏,不高兴,于是就去下毒了。
把风屿落都说愣了。怎么个事,看走眼了,这个最早被排除的葛中,居然是下毒害李秋疏凶手?
风屿落:“所以你怀疑葛中下了毒。”
袁东嘴唇紧抿,眼神灰暗,半晌道:“只是有可能,我不确定,我只看到了这个。”
在外面听两人对话的李秋疏也难以置信,居然是葛中,这……他险些要冲进去问,那就不是夏石赫对吧?小夏真的没有下毒害他!山无州轻轻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莫急。
“不止,你再回忆想想,还有谁下毒了?”
有门槛,雨水还是溅进来很多,有些冷意袭来。袁东很是疲惫,揉了下眼睛:“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不听,我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
风屿落长叹一声,给他把半杯酒满上,道:“我信,只是葛中脾气爆,藏不住心思,如果觉得被羞辱,一时恼火上头去损害李秋疏,是有可能的,但我觉得他不会下重毒,从听到消息,到去厨房转悠,间隔不久,他没有时间去准备毒药,最多……在锦华楼周围看到了什么药草、巴豆,总之毒性不高,问题是,你下了什么毒?”
袁东边听边皱眉思索:“周围倒是有……”突然抬头,表情愣愣的,“你……什么意思?”
风屿落温和直视他,缓声又说了一遍:“我是问,你给李秋疏下了什么毒?”
仿佛邻家爷爷讲故事的语气,内容却很吓人。
李秋疏被狂风暴雨击打得几乎没站稳。
袁东吞咽唾沫,脸颊的肉横出来,眉眼一跳,正要发火。
“砒毒吗?”风屿落根本不给他反应的余地。
袁东被扼住了喉咙。
“你一直很慌很害怕,甚至超过了离开锦华楼的恐惧,我几次邀请你找出害你的人,你都在回避,你怕什么?陆洋被砒毒害死,我想凶手这样设局赶走你,应该有某种深意,这个毒,是不是和你有关?你曾经,在那盘饺子里,投放了砒毒是吗?你看到葛中投毒,凶手也看到了你,你害怕的就是这件事。”
袁东嘴唇发抖,吐字不清:“没有,我不是。”
风屿落打开食盒第二层,端出了一盘饺子,热气腾腾,冒着荠菜肉馅的香气。
“啊!”袁东短促叫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瞪着风屿落,打翻了茶杯,烫到手,顿时想要逃出去,可一转身,看到了李秋疏。
在昏暗天空下,滂沱大雨里,如鬼魅般站在那。
袁东差点跌坐在地,雷电劈出他惨白惊骇的脸。
“是你,下毒害我?”
李秋疏怎么都无法相信,会是平时连话都很少说的袁东,他明明一心做菜精进厨艺,怎么会……李秋疏从残余的理智里回忆,没有对不起袁东。
“我……”袁东不断摇头,倒回屋里,结结巴巴否认,“不,我没有,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秋疏顿住。
袁东说漏了,两天紧绷的防线彻底崩塌:“我只是,不小心!”
李秋疏泪流不止,学了十几年的手艺,一朝被毁,能一句不小心就能撇过去的么,那是他的一辈子啊。
山无州踏步进来,神情比狂风凄雨还要冷,抱臂道:“事已至此,别再隐瞒,我们需要知道到底是谁看到你下毒了。还有三条人命需要真相。”
王奇,陆洋,陆洋贴身小厮徐青,为这阴谋赔了性命,着实冤屈。
风屿落喊了一声,李秋疏红着眼慢慢走过去,看得风屿落不忍心,揉他脑袋,答应道:“你会恢复的,相信我。”
李秋疏点点头,他和袁东都需要缓和情绪,半晌后,雨停了,零星飘零几点细丝,袁东才艰难开口:“我,我很想升到那个位置,不然,我总是被欺负。”
这一句,撕开他了溃烂许久的伤疤。
袁东平时尽量不说话一心做事,装着孤僻,是不想让人看出他性子软,饶是这样,还是被察觉那种弱势气息,总有人时不时刺他一下,让他当众下不来台。若是发作,好像又不是什么大事,别人还要说他多心敏感。
他只得把错误归到自己身上,日夜反刍,十分煎熬。他想往上走,走到那个位置,就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他不理解,明明李秋疏和他一样,也不怎么说话,也是一心做菜,可是,却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有夏石赫护着,有老板信赖赞扬,有张老偏爱,最喜欢刁难别人的葛中也很少找李秋疏的麻烦。
为什么?
他俩明明一样!
袁东难以抑制地嫉恨李秋疏。
这样隐秘的心思说出来,袁东非常难堪,扭过脸不想看任何人。
李秋疏感觉眼睛酸痛,喉咙有水般上涌挤攘,其实不是没人刁难他,老板是因为他的手艺能赚钱,背后也敲打过,张老还有隐秘念头,葛中私底下也阴阳过他……只是他大部分时候都沉迷在自己的美食天地,硬忽略而已。
却也压得太久,才在父母逼他的时候把自己吐晕过去,直接失忆了。
谁比谁好运。
山无州冷静道:“下毒过程,遇到谁了?”
其实山无州声音不算严厉,几乎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袁东还是瑟缩了一下,可见心弦一直绷着,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下意识。
锦华楼明里暗里的那种针锋相对,风屿落能感觉出来,看袁东内心压抑到这种程度,不免心疼又无奈,紧急回想风山有没有这样的隐形霸凌,打算写信让风雅瑞注意些。
袁东回忆着最不想回忆的部分,肩膀内缩,几乎把自己连血带肉搅碎,说,他想要那个机会,又担心自己比不过,这唯一翻身的可能一直折磨他,眼看比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越紧张,就准备了毒。
当时还是犹豫的,直到他听到了老板和张老的话,张老明确属意李秋疏,甚至严词拒绝葛老板的提议,袁东再也遏制不住怨恨的心,觉得明明要比试,怎么意思跟内定了一样,他嫉妒,愤怒,抓住了毒药包。
接着他看到葛中也在生气,去了厨房,在夏石赫身边,悄悄往面团伸了手。这是绝佳的机会,只要投下去,就算后来出事,也可以推到葛中身上。
在撕裂挣扎中,袁东去找夏石赫说话,悄悄往馅料里撒了一点。
那一天晚上,后厨来来往往好些人,袁东心虚紧张,低头假装忙碌,不知道被谁暗中看到。
屋内寂静,袁东声音混了泥一样,夹杂凄凉的自嘲,道:“我只是想让你生病,错过那个比试,对不起。”
李秋疏喘息着看向屋外,地上落了些树枝和叶子,在盛夏季节长得正好,可因为突然来的狂风暴雨,只能潦草收场。
眼底漫出许多悲哀,又忽然不知道该怨什么。
小院里,风屿落准备好晚饭,没打扰李秋疏,自己在院中思索。袁东心思被牵着,没注意自己被看到了,那天人很多,嫌疑人就多了。这时山无州出去一趟回来了,还没说话,李秋疏也推门出来,强颜欢笑,明显不想让两位师傅担心。
风屿落看看他:“来吃饭。”
三人沉默着吃饭,李秋疏打起精神:“好在知道我是怎么中毒的了,算一个好消息。”
闻言,风屿落筷子停在那,片刻夹了一片藕,没有说话。
李秋疏有些不安,来回看着两位师傅:“怎么了,好歹第一个案子查清楚了。”
风屿落“唔”了一声,知道他微妙的高兴,是因为他认为中毒和夏石赫无关,实在不好开口。
李秋疏便盯着二师傅。
山无州还没有师祖那样的慈悲心怀,别人想知道,便直接告诉他道:“我去锦华楼附近看了,长了断心草,叶子根茎有轻微毒性,会让人恶心难受,符合你呕吐的症状。以葛中的心性智力,加上听到对话到去厨房的间隔,应该是最多想捉弄你。至于袁东,投放的是一点砒毒,那个剂量会让你头疼发冷发烧。”
李秋疏的心被吊起来。
山无州顿了顿,放慢语调,接着道:“你最大的后遗症是失去味觉,那两种毒,都没有这个作用。”
就是说还有第三个人。
也许正是三条人命的凶手。
夏石赫的嫌疑不能被完全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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