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击区传达来沉重的觉悟。
但是,此时此刻,荣纯心里想的,在那张没有动摇的面孔下面的,是在考虑秋天的学园祭要准备什么。
之前想着推给班级里擅长音乐的同学就可以,但现在,他觉得借用大礼堂,演出戏剧也是不错的选择。
在美国的时候,和枡前辈看过的莎士比亚的戏剧,那个就不错,如果能在学园祭的时候演出,也能叫若菜他们过来,不过,应该没时间吧。
心里在精神极端集中的时候,偏偏想到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之前也有过,大比分领先弱小队,对方放弃,不上场的打者在讨论比赛结束后去哪里玩的时候,投手丘上的他,会在想,晚上要吃什么比较好。
大概,这就是他放松的方法也说不定。
只是,他的心在告诉自己,那些想法,那些偏离球场的杂论,只是自己逃避的证明而已。
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画面,一个他在球场上,完成投手的责任,而一个人,被那些可恶可厌的噩梦拖住脚步,连手臂都无法展开,污秽的,那些尽是诅咒的噩梦,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吐露着。
名为甲子园的虚假的假象。
最初的时候,沢村荣纯不知道甲子园是什么,只是那圣洁的,存在于他的人生中能接触到的所有梦想中最崇高的地方,那就是甲子园,那个最开始的,梦。
第一个告诉他甲子园是什么的人,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三年级的前辈,也好像是御幸,也好像是监督。即使是现在,为了学校,为了队伍,为了前辈的理想,为了过去的自己没有完成的使命,唯独缺少的,就是自己想去甲子园的理由。
那个土地上有乐园,所有的少年们孕育的梦想和幸福。
是什么呢。
他现在能感觉到的事物,是用手碰触到的,比如,现在手里的球,就是他世界的全部。所以,藏着宝藏的甲子园里面,有什么呢,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呢,有什么是自己能看到的呢,他为了自己,想去甲子园的理由是什么呢。
沢村荣纯深深地,慎重的,仔细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总感觉对不起眼前的人,抱着这样不纯粹的想法,去往甲子园,他这样的人能去甲子园吗?
一瞬间,荣纯感觉到了对未知的恐惧,过去的自己,在一年级的时候没有去过夏天的甲子园,后来的自己也不是这个阶段,未来的道路会走向何方,自己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部分的准备,但是,每一个明天都是未知的。
这才是正常的每一人过的每一天。
突然的,荣纯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无视的问题。
因为即使是少许的,对所谓的明天的确定性,他才能肆无忌惮的持续生活,在回到过去这件事上有良好的适应性,可等到发现将来有改变的可能性之后,他就开始了迷茫,如果改变了,明天还会是明天吗?
那么,未来的自己,回到「现在」的自己,还会存在吗?
……
啊,多么令人害怕的事情。
但是,他是投手,曾经枡前辈问过他,想当什么样的投手,他是怎么回复的呢,他说,自己想当站在投手丘上,就会被打者畏惧的投手。无法从这里得分,无法攻略,只是绝望的看着机会流失,就像他曾经尝到的失败。
所以,即使改变了结局会让未来的他消失,他也会将手中的球投出去,作为投手的职责,他会完成到最后一刻。
蹲捕在本垒板的御幸一也,应该是全场最能感受到气氛变化的人。上场的卡尔罗斯身上爆发出的不退让的气势很惊人,这在他的预想之内,可是他面前的投手丘,从那上面爆发出来的同样令人惊讶的气势。
甚至有压倒打者的力量。
带着席卷全场,要将眼前的人吞噬的可怕的力量。
“真是个可怕的一年级,你们青道藏着秘密武器这件事,真的让我见识到了。”摆好了准备姿势的卡尔罗斯,声音向着身后的捕手飘去,他的额头上滑下了紧张的汗水,这么让人心惊胆跳的场面。
已经不是能让人燃烧的程度,一不小心化为灰烬也说不定。
“我家的杀手锏,就要有这种威力。”
配合着荣纯的决心,御幸将手套放在了内角球的位置,不管打者是不是抱着触身球也无所谓的想法,高中棒球裁判对于恶意的触身球会给他们好球数,想用身体挡就去挡,再怎么样,他们去甲子园的道路已经挡不住了。
御幸一也眼前能看到的,只有一览无余,笔直的通往那个地方的一条通路。
「投过来!你自满的内角球!」
听到了来自本垒板的召唤,荣纯将身体压到极致,不刻意就能显露出来的稳定的投球姿势,脚下踩出来的,脚踝转到一定角度就自然停止的,能感知到的那个小小的土堆,像是要把球当成击穿空气的陨石。
白色的闪光向着右打者的胸口而去。
和之前小凑春市逼着投手投出内角球一样,一开始就瞄准了内角球的卡尔罗斯快速的拉动棒身,可是比他想象中的尾劲还大,球在手边变化的幅度已经不能用窜来形容,几乎可以称得上逃开了球棒,这样富有生命力的词汇描述。
砰——
“Strike!”
沉重的入袋声还带着球依旧在旋转的细碎的声音。
球威没有下降,上升了。
卡尔罗斯不敢置信的用余光看着御幸的手套,后直起腰,舒缓身体一时的紧绷带来的疲劳。他的眼睛注视投手,从高空俯视的太阳立在沢村的身后,炫目的日差闪耀着自由变幻的光斑,在身前垂下的影子,完美的包围了打席。
没有退路,不迎击,不作出反应,他们的比赛就会完结。
重新摆好了姿势,卡尔罗斯准备好面对下一球。
观众席上冲来的欢声像是海浪,一波一波的压在场内的选手身上,风吹来的,不是夏天的清爽,而是去年甲子园的热浪,那个时候,他们依赖着投手,尽管前辈们没有相信成宫能撑下来,可是同级的他们,都相信着。
相信成宫鸣会带来胜利。
就是这样不成熟的想法,把一切的希望托付给他人的轻率的举动,才会成为阻碍他人和自己前进的诅咒。去年之后无数次的在想,如果当时的自己能有更加快的速度,即使很小,能做到的很少。
能稍微为投手丘上的投手分担一部分压力。
相比去年,暑热的天气能多一些,能笑着说‘好热啊’,能不再出现成宫一个人反复的在操场上跑步,能堂堂正正的,和成宫说,当时的你的邀请,是最正确的选择。
球在这个时候飞来,还是内角球的球路,以不顾一切的决断的态度斩断了卡尔罗斯想要上垒的信心。
他拿着球棒的手没有停下,即使心里明白他在这个投手手中拿不下安打,他的嘴角还是挂起了从容的笑容。
能不能得分那种事情后面再说,他不是白河那种擅长打击技巧的人,和青道的那个猎豹一样,着眼于速度疏忽了打击的事情,可是,见过那个球场的他明白,不是只有安打才能击溃投手。
就像现在这样!
卡尔罗斯的挥棒姿势完全坏掉,想把棒身缩短带来的那种扭曲的姿势,金属的前端用力气把球挤出去,强硬的改变了球的方向,折返而去,朝着投手丘的投手直直的飞了过去。
「只要击中,能让投手明白,他的球不是完全打不到,这支完全没有认识到投手承受了多少压力的稚嫩的队伍,就会从中心开始,一口气垮掉。」
就和去年的稻实一样。
面对眼前不断靠近的球,荣纯没有丝毫犹豫,双腿迈开增加下半身的稳定性,手套举起实实在在的接受球的冲击,他自己扔出去的球,自己知道有多么用力,可当球真的被捕捉闯了进来,沉重的压感还是让荣纯后退几步。
失去平衡的身体踉跄几下,重心后仰,跌倒在地上。
“Out!”
“沢村!不好意思,请暂停一下。”
立刻叫了暂停的御幸向着投手丘走去,心在胸腔内一上一下的跳动,不安环绕在周身,有什么不对劲。刚才的一球没有问题,球很锐利,球速也很快,因为打者挡住了本垒板,所以角度不能说完全出不了手。
到底遗漏了哪里。
这么想着,御幸的视线注意到了平静的走下打席的卡尔罗斯,他在和等待区的白河说些什么,两个人都看着投手丘的状况,比起卡尔罗斯,白河的眼神带着寂静,冷漠的瞳孔传达着一些讯息。
没有去细想,御幸走到了刚站起身,拍着衣服上土的荣纯面前。
“没事吧。”
荣纯没有说话,摇了摇头,难得的,乖乖的站在一边。守备看到捕手走了上去,也安心的守在自己的位置,有的时候投手的问题直接交给捕手就可以。
“刚才球没有问题,已经两个出局数了,只要还有一个就能进甲子园了,你这个家伙从入学开始就叽叽喳喳叫着要去甲子园,快实现了,那个目标。”御幸笑着,拳头锤了一下荣纯的胸膛,对方稍微后撤了一下。
“真的没事吗?完全不说话。”心中猜测还在计较之前的口角,御幸还是追问了一句,这种时候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不是好的现象。
“御幸前辈,你们为什么要去甲子园呢。”执着,执念,去不了的话,就连那个伊佐敷前辈都消沉了整整一年。
“那当然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进入高中,加入棒球部,好像理所当然的,打棒球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为东京代表之一,拿下甲子园的优胜,御幸的大脑内还没有浮现答案,嘴巴自然地就开始说话。
“当然是想见识更多优秀的队伍,想赢,想去见一下所有人都想去的地方,想让全国都知道我的名字。”想进入职业的世界,最后的原因,御幸没有说出来。
“是这样。”荣纯低下头想了一下,他回头看到了环绕在他身边的前辈们,想到了之前的约定,因为定下了那样的约定,一定要去甲子园的约定,所以,这算是他去甲子园的理由吧,更重要的,前辈们的脸上,看起来很高兴。
不是什么挽回过去的失败,也不是为了脱离那个噩梦,而是,他自己想去甲子园的理由,想和这个队伍一起,笑着,走向全国。他的心里一定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但是迟钝的他只能着眼于无聊的事情,所以忘记了。
开心的打棒球的感觉。
笑容立刻出现在荣纯的脸上,眼中有着一定要抵达那里的兴奋的色彩,猛地抬起头直视前方,然后笔直的看向御幸,瞳孔中无尽的热量点燃了御幸的神经。
“一起去甲子园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在去年的时候,接到了我的球。”
一如新入学时,那个分班表发布的早晨,少年一个人整理球场时,对偶然走进来的捕手说的话。
“让我大吃一惊吧,一年级菜鸟!”
两个人默契的对现场之外的话题没有多言。御幸转头向着本垒板走去,结果刚一迈脚就被荣纯叫住。
“把球拿走吧。”荣纯将手中的球交给御幸。
“那种事,直接从上面扔过去就可以吧。”御幸啰嗦的接过球。
“好啦好啦,快点回去吧,快点结束比赛。”荣纯主动抬起胳膊将御幸推出投手丘。
快点结束……
在能保持五分的差距的时候,结束比赛。
目送御幸走上本垒板,荣纯的脸重新变得无表情,只是上场投了几球而已,他的汗就几乎要浸湿底衫,明明时间已经三点过去,太阳也不会那么刺眼,可是身体却告诉他,越来越难熬。
为了让恍惚的精神重新集中起来,荣纯主动看向了天空,清澈的没有一丝阴霾的天空,干净到和海一样。能重新回来真的是太好了,与以前的感慨不一样,今天的他,是真的怀抱着感谢的心情祈祷。
真的是太好了。
在美国的时候,他觉得那些噩梦是在惩罚他,不论是违背了大家一起去甲子园的誓言、那个触身球的失败,还是从球场上逃走的时间,这都是惩罚。
回来之后,他觉得一定要去甲子园,是完成过去遗憾的赎罪,只要能改变,他就一定能从那无法躲藏的罪恶感中解放。
可是今天,他才想起了,被遗忘的,被铺天盖地的自责压倒的,真正想去甲子园的原因。
棒球很开心,和青道的大家一起打棒球更开心,他想要的,想去甲子园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想要延续开心的心情。
那个梦中,大家都伤心的表情,其实是自己伤心的表情。
不能和大家,和前辈们一起打棒球的自己。
在哭。
这章文戏比较多
不好意思,这几天太忙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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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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