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室的冷气开得极低,池钰琪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萧依凝——池亦寒的得力助手,正指着空荡荡的解剖台,脸色比周围的瓷砖还要苍白。
"监控显示昨晚十一点十七分到今早六点三十三分之间完全空白。"萧依凝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刺眼的荧光灯,"有人黑进了系统,删除了整整七小时的记录。"
池钰琪绕着解剖台走了一圈,靴底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水痕。张启明的尸体本该躺在这里等待进一步尸检,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保呢?值班人员呢?"
"全都声称没看到任何异常。"萧依凝递给她一个证物袋,"只在尸体原本的位置发现了这个。"
池钰琪接过证物袋,里面是一片漆黑的羽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绿色光泽。夜枭的羽毛。
"萧法医知道这事吗?"
萧依凝摇头:"池博士去北京参加学术会议了,明天才回来。"她压低声音,"池警官,这事太蹊跷了。解剖台上的束缚带有挣扎痕迹,但没有任何外部入侵迹象。"
池钰琪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顾苑白发来的消息:「查查停尸房最近一周的访客记录,特别是局长级别的」
她眯起眼睛。顾苑白总是能先她一步想到关键点。
"萧医生,能调出最近一周的访客记录吗?"
电脑屏幕很快显示出长长的名单。池钰琪快速浏览,大部分名字都是熟悉的警员和法医人员,直到她看到一个醒目的记录:
「马国栋局长,访问时间:昨天下午4:25,停留时长:17分钟」
"局长来过?"池钰琪皱眉,"为什么没人提起?"
萧依凝看起来同样惊讶:"我不知道这事...系统显示他签的是'例行检查',但局长很少亲自来停尸房。"
池钰琪拍下屏幕,手指微微发抖。局长昨天来过,今天尸体就不见了。再加上那份与蓝天贸易文件上相似的签名...
"我需要这份记录的备份。"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问过这个。"
走出法医大楼时,雨已经下得很大。池钰琪站在屋檐下,盯着手机屏幕上局长的签名和张启明文件上的签名。太像了——某些笔画的转折,字母的连笔方式,甚至是最后那个习惯性的小点。
"需要搭车吗?"
顾苑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撑着一把黑伞,脸色仍有些苍白,左肩的伤显然还没好利索。池钰琪这才注意到一辆低调的灰色轿车停在路边,引擎还在运转。
"你该在家休息。"池钰琪钻进副驾驶,却忍不住为顾苑白的出现而心头一暖。
顾苑白熟练地挂挡起步:"比起休息,我更想知道谁偷走了尸体。"她瞥了眼池钰琪的手机,"找到线索了?"
池钰琪把访客记录给她看:"局长昨天去过停尸房。"
顾苑白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果然。"
"但这证明不了什么。"池钰琪忍不住为上司辩护,"局长可能是去检查案件进展,或者..."
"或者确认尸体状态,好安排人偷走。"顾苑白冷静地打断她,"池钰琪,面对现实。马国栋的签名出现在犯罪组织的文件上,他在尸体失踪前去过停尸房,还有——"她突然刹住话头。
"还有什么?"
顾苑白拐进一条小巷,确认没有尾随后才继续:"我收到消息,国际刑警派了专案组来调查'夜枭'案。"
池钰琪皱眉:"这是好事啊?"
顾苑白的表情变得复杂:"带队的是...纪余微。"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滑入池钰琪的胃里。顾苑白说这个名字的方式太特别了,那种刻意的平淡反而暴露了什么。
"她是谁?"
顾苑白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国际刑警亚太区特别行动组组长。"停顿一秒,"也是我的...前女友。"
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池钰琪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她早该想到的——顾苑白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过去?
"哦。"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应,"专业能力应该很强。"
顾苑白侧头看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吃醋了?"
"职业关系而已。"池钰琪硬邦邦地说,眼睛盯着窗外模糊的景色,"不影响工作。"
车子驶入安全屋所在的小区时,顾苑白突然踩下刹车。池钰琪惯性前倾,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怎么了?"
顾苑白没有回答,而是熄火关灯,示意池钰琪低头。透过雨幕,池钰琪看到安全屋楼下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SUV,车窗贴着深色膜,但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
"从我们拐进小区就跟上了。"顾苑白的声音压得极低,"职业跟踪,很专业。"
池钰琪的手摸向腰间配枪:"警察?"
"不确定。"顾苑白慢慢倒车,借着雨势的掩护退出小区,"但安全屋已经不安全了。"
他们绕了将近一小时,确认甩掉所有可能的跟踪后,才来到城郊的一栋老旧公寓。电梯年久失修,两人不得不爬楼梯到顶层。顾苑白的伤口显然开始疼痛,她的呼吸变得沉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是哪?"池钰琪扶着她问。
"我的第一套安全屋。"顾苑白掏出钥匙,"连陆沉都不知道。"
公寓比想象中温馨。不大的空间里摆满了书籍和唱片,墙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看起来像是顾苑白年轻时的手笔。厨房里甚至还有一套齐全的厨具,冰箱上贴着已经发黄的便利贴。
池钰琪忍不住拿起一张,上面写着简单的购物清单,字迹稚嫩得不像现在的顾苑白。
"大学时买的。"顾苑白从身后解释,"父亲死后,我卖掉了所有房产,只留下这里。"
她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全家福——年轻的顾远山搂着妻子,十几岁的顾苑白站在中间,笑容灿烂得刺眼。
"父亲去世前一周拍的。"顾苑白轻触照片,"三天后,母亲就..."
池钰琪从背后抱住她,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这一刻的顾苑白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总裁,也不是身手不凡的特情人员,只是一个失去父母太早的女孩。
"我们会查清真相。"池钰琪承诺道,"为你父亲,也为我父亲。"
顾苑白转身,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雨声隔着老旧窗户传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池钰琪能闻到顾苑白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某种柑橘调的香水,温暖而令人安心。
"我饿了。"顾苑白突然说,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冰箱里应该还有面条和鸡蛋。"
池钰琪笑了:"这次换我做给你吃。"
厨房狭小而温馨,灶台是老式的煤气炉。池钰琪笨拙地打着火,油锅很快热了起来。她学着顾苑白早上的样子打入鸡蛋,却忘了控干水分。热油飞溅而出,直奔她的面门——
顾苑白闪电般拉过她,用后背挡住了大部分飞溅的油点。
"苑白!"
"没事。"顾苑白咬牙,但池钰琪已经看到她后颈迅速泛红的皮肤。
池钰琪立刻关火,拉着顾苑白到洗手间。冷水冲过后,几处明显的烫伤浮现在顾苑白白皙的皮肤上,最严重的一处在颈后,已经起了水泡。
"别动。"池钰琪找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涂抹烫伤膏。药膏清凉的气息弥漫在狭小的洗手间里,混合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顾苑白安静地坐着,黑发挽在一侧,露出优美的颈部线条。池钰琪的指尖轻轻滑过烫伤周围的皮肤,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专注地触碰顾苑白,不带任何紧急或治疗的目的。
"好了。"她的声音有些哑,"还疼吗?"
顾苑白转过头,两人的脸近在咫尺。洗手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像融化的黑巧克力,温暖而深邃。
"不疼了。"她轻声说,目光落在池钰琪的唇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池钰琪感到一股热流从胸口涌向全身,比任何一次枪战都更让她心跳加速。她缓缓靠近,在顾苑白的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这个吻浅尝辄止,却让两人都微微颤抖。池钰琪退开一点,看到顾苑白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这是...职业行为吗?"顾苑白轻声问,嘴角带着熟悉的调侃。
池钰琪再次吻上去,这次更加坚定。顾苑白的唇比她想象的更柔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她的手不自觉地插入顾苑白的黑发,感受那丝滑的触感。
"这是个人行为。"分开时,池钰琪喘息着说,"非常个人的。"
顾苑白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是盛满了星星。她刚要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
两人同时僵住。池钰琪的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配枪,顾苑白则轻轻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门铃再次响起,接着是一个清冷的女声:"苑白,我知道你在里面。国际刑警公务。"
顾苑白的表情变得复杂:"纪余微。"
池钰琪感到一阵酸涩从胸口蔓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顾苑白走向门口。
门开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走廊里。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齐肩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边,一双杏眼锐利如鹰。即使没有自我介绍,池钰琪也能认出这就是纪余微——她身上有种和顾苑白相似的气质,那种锋芒毕露的精英感。
"好久不见,苑白。"纪余微的目光在顾苑白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池钰琪,"这位就是池警官吧?久仰。"
她的普通话带着轻微的法语口音,握手时力道适中,但时间略长,像是在宣示什么。
"纪组长。"池钰琪简短回应,抽回手,"有什么事需要深夜造访?"
纪余微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张启明没死。"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从医院后门溜出,钻进一辆无牌轿车。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走路的姿态和微微驼背的习惯,与张启明如出一辙。
"假死?"顾苑白皱眉,"为什么?"
"转移注意力。"纪余微自然地走进公寓,仿佛这是她的地盘,"'夜枭'有个'凤凰涅槃'计划,帮核心成员假死脱身,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池钰琪注意到纪余微走过顾苑白身边时,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手腕。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她的胃部一阵绞痛。
"证据呢?"池钰琪强迫自己专注于案件。
纪余微调出一份文件:"马国栋局长今早飞往昆明。我们追踪到他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一家私人诊所附近,那里是'夜枭'的医疗据点。"
顾苑白和池钰琪交换了一个眼神。局长果然有问题。
"我们需要去昆明。"顾苑白说。
"太危险了。"纪余微反对,"萧震已经派了精锐去那边接应。国际刑警有专业团队——"
"这是我父亲的案子。"顾苑白打断她,声音冰冷,"十年了,纪余微。你知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池钰琪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看着两个默契十足的前任用眼神交流着她无法解读的信息。
"苑白,"纪余微的声音突然软化,"你知道我不是来抢功的。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受伤。"
她的目光落在顾苑白左肩的绷带上,手指抬起似乎想触碰,又在半空中停住。这个充满克制又饱含情感的动作,比任何亲昵都更让池钰琪难受。
"我没事。"顾苑白后退一步,下意识地靠近池钰琪,"有池警官在。"
纪余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池钰琪脸上:"看来传闻是真的。"她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顾苑白终于找到了新欢。"
池钰琪的手握成拳头:"纪组长,我们都是专业人士。不如专注案情?"
"当然。"纪余微恢复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建议三方合作。国际刑警提供情报支持,你们负责本地执法对接。"
顾苑白点头:"合理。"
纪余微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有张启明假死的全部证据,包括为他提供假身份的医生资料。"她将U盘递给池钰琪,却看着顾苑白,"单独谈谈?"
池钰琪接过U盘,努力保持面部表情平静:"我去检查一下周边安全。"
她转身走向阳台,给两人留下私人空间。雨水拍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透过玻璃门,她看到纪余微靠近顾苑白,手指轻抚她颈后的烫伤——那个池钰琪刚刚细心照料的地方。
顾苑白没有躲开。
池钰琪猛地转身,视线模糊得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早该知道,像顾苑白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有一段过去?而她池钰琪,不过是无数过客中的一个...
"池警官?"
顾苑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池钰琪迅速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谈完了?"
顾苑白走到她身边,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绷带:"她走了。"
"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
"我们在一起三年。"顾苑白突然开口,"分手是因为我执意调查父亲的死,她认为太危险。"
池钰琪没想到她会主动解释:"你不用告诉我这些。"
"我想告诉你。"顾苑白转身面对她,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余微很优秀,但我们早就结束了。刚才她提出复合,我拒绝了。"
池钰琪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顾苑白靠近一步,湿漉漉的睫毛下,眼神真挚得令人心碎,"我不想你从别人口中听说。也不想你...误会。"
雨声中,池钰琪听到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她伸手拂去顾苑白脸上的雨水,指尖在那精致的轮廓上流连。
"我信你。"她轻声说。
顾苑白微笑,那笑容比阳光还温暖。她刚要说什么,池钰琪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小林。
"头儿,出事了。"小林的声音异常紧张,"张启明的前妻今早报案,说她收到已故前夫的短信,要她准备五百万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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