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奕岚母女二人已经远去,易自山从树上轻轻一跃,落在了元龟露出水面的背甲上。
“这就是你的好朋友?说老夫是白头鬼!我欸!我这么潇洒,她居然说我是鬼。没良心的小东西,早知道就算你给我八百条灵鱼我也不救她了。”
【你一直披头散发,又不好好穿衣,人家小女孩,当然会被你吓到。】
“她母亲是何人?她母亲应当是进了罪魁山之后生下的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这两人,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老龟,有事做咯!”
清风徐徐,虽太阳正烈,处在树荫下的凉亭内,仍能感觉到从林中传来的丝丝凉意。
“娘亲娘亲,你能再给我讲讲那个大祁国剑侠的故事吗?”沈南衣坐在娘亲怀里,把玩着娘亲为她做的积木。
“咱们小南衣好像很喜欢这个故事呀,要不,咱们南衣长大也去当一个剑客?”沈南衣放下手中正在绣着的布老虎打趣道。
“娘亲,剑客和剑侠一样吗?”
“这天下是由四界组成,凡界、仙界、妖界与魔界。只要练剑,用剑做武器的人都可以叫做剑客,但剑侠是凡界用剑最厉害的大侠。”
“那南衣以后要做剑侠!我要当最厉害的人!”
沈家小院旁不远处的仓湖,湖面上倒影着天空上挂着的太阳。
那太阳的影子处,这是易自山修习的地方。
原本在石墩上躺着,杵着手打盹的易自山,被风吹动的树影,树叶的梭梭声打扰,伸了个懒腰,懒懒睁开眼,看向湖的对岸。
对着湖面开口道:“老龟,走吧,咱俩去那女孩家看看。”
水面传来阵阵涟漪,元龟从水底缓缓露出了身子,易自山轻身飞到元龟的背上,潜入湖中朝沈南衣家去。
“你是何时认识的你那朋友?”易自山将突然闯入他呼吸用的水泡中的鱼儿推了出去,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儿立刻恢复的精神,快速游向了远处。
【前些日子,我追着一只大灵鱼,追到了她那处的岸边。恰巧看见她在岸边斗着鱼。】
易自山在元龟背上盘腿坐了下来。
“那小姑娘虽说体内没有灵力涌动,但她的体内有一处几位隐蔽的封印,我将我的灵力注入她体内,那处的封印也似有所震动。”
【她母亲呢?她们应当进来许多年了,但我从未察觉到她们的存在。若不是偶然踏入她们那边,我们如今都还未发现。】
“她的母亲,修为极低,但能感觉得到,她的周围流动的都是乾祁门的灵气,她应当是乾祁门中人。”
来到对岸,易自山从水中飞出,落在了正对沈家小院的树梢上,拿出怀中的烤鱼,边吃边观察着沈家母女二人。
看着眼前小屋逐渐升起的袅袅炊烟,闻见了飘来的香味,易自山看了眼手中的烤鱼,瞬间感觉味同嚼蜡,转手将烤鱼扔了下去。
“娘亲,娘亲,待会儿吃完饭我可以去湖边玩吗?”
沈奕岚瞧着女儿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但又强调道:“不能跑远,就在那湖边,让我能瞧见你。”
“好耶!娘亲我乖乖的不跑远,我去抓小虾,今晚吃小虾好吗?”沈南衣歪了歪脑袋,看着娘亲撒娇道。
“行,娘亲今晚给你做的辣虾。”
“吃辣虾!”沈南衣听见晚膳是吃辣虾,连忙将碗中的米饭刨进嘴里,包着一口的米饭,放下碗筷,嘟囔着:“娘亲,我吃完了,我去抓虾了。”
说完沈南衣就起身跑向了湖边。
沈奕岚连忙喊道:“擦擦嘴!”
“知道了!”沈南衣的声音远远传回小院中,沈奕岚无奈地摇了摇头。
跑到湖边,茂密的参天巨树,为树下的生物挡住空中洒下来的热意。
刚还在树梢上观察着的易自山飞身下来,落在了沈南衣身后的树旁,看着沈南衣的一举一动。
沈南衣脱下鞋袜,卷起裤腿,朝水中走去,易自山连忙打了个响指。
原本在水中,正张大嘴巴,准备咬住一只灵鱼的元龟忽然出现在湖边的水面,一脸懵。
“小安安!”刚踏入水中的沈南衣瞧见许久未见的小安安,立刻爬上了小安安的背甲上。
“小安安,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我好想你啊。这么些天我没有给你带吃的,你有没有饿着?”沈南衣闭着眼,朝小安安撒娇着,“我感觉到你都瘦得磕人了,你肯定瘦了粗多,我可怜的小安安。”
“你等着,本大王给你抓鱼吃,怎么能让我的镇湖大将军饿着呢?”沈南衣立即从小安安的背甲上爬了下来,跑到岸边,捡起一条长的木棍,用旁边的石头,将手中的木棍砸成了两半,用尖端的那半下湖插鱼去了。
原本被易自山唤出来一脸懵的元龟立即骄傲地看向站在树影后的易自山。
他们看不见的是,易自山的脸已经黑得像是摸了一脸的锅灰。自己只是担心这个小女孩不小心滑入水中,又得自己出手相救才将元龟召出来。
没想到人家直接下湖为它插鱼去了。
白担心了。
“你要不和她过去吧,老夫少你一个不少。”易自山威胁道。
【哟,嫉妒了?嫉妒我有人对我这么好?你就嘴硬吧,你一天那无聊的日子,若不是我陪着你,怕是你早就将罪魁山捅了个穿,还嘴硬少我一个不少。】
易自山瞧着元龟傲娇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刚踏出树影下想教训一下元龟,沈南衣就从湖中探出了脑袋,举起了手中插着鱼的木棍,“小安安你瞧,我插着鱼了!”
沈南衣立即游到岸边,将木棍上的鱼扔进了元龟早早长大等待的嘴里。
看着眼前嚼得欢快的小安安,沈南衣也感到很开心,“小安安,你是住在湖里吗?若是以后我想寻你,该去哪里寻你呀?我上次找了你许久都没有找到,还遇见了大猫和一个白头鬼。”
元龟被沈南衣再次提到的白头鬼,吓得吃鱼的嘴一顿。
【好险,英明一世的老龟我差点就被鱼刺卡死了。】
元龟吞下了口中鱼,看向了易自山所在的树旁。
沈南衣也顺着元龟的视线看过去,“小安安,你看什么呢?你家在哪?”
【出来吧,你不是想知道她体内封印着什么吗?】
思考了许久,还以为人不会出来的元龟正准备移开脑袋就看见易自山从树后慢步走了出来。
沈南衣看见树旁走出的衣着整齐的白衣老头,并没有联想到此人就是自己上次见到的衣衫不整的白头鬼的模样
“这?娘亲不是告诉我罪魁山只有我们住在这里吗?你是谁?”说完沈南衣反应了过来,举起手中的木棍,指向易自山。
“过来。”易自山朝元龟开口道。
元龟听见,缓缓朝易自山走去,站在了他旁边。
“老夫还以为是谁让它偷摸出去许多天不回家,就是你这个小鬼头。”
听见那老头说自己是小鬼头,沈南衣立即叉腰佯装生气道:“你才是老鬼头呢。我是这山的沈大王,小安安你莫怕,过来我保护你!”
易自山轻笑一声,“你上次在仓湖边被大猫吓得连连逃命还是多亏老夫将你救下的,就这样,你还想保护它?”
听见对方提起了上次见到大猫的事情,又想起那天的白头鬼,沈南衣上前两布,仔细瞧着眼前人的样貌,小声问道:“你就是那白头鬼?”
“什么白头鬼!什么白头鬼!老夫在这里生活了数万年,你叫谁白头鬼!”听见沈南衣又提起白头鬼,易自山瞬间来了怒气。
沈南衣被易自山气急败坏的样子逗笑了,上前捉住易自山的白胡子,拽了两下,“你活了数万年,那你不就是白头鬼吗?”
元龟感受到易自山周围的气流涌动,立即挡在了沈南衣的面前。
【她就是个小女孩,你别生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听见元龟的话,易自山压下心中的怒气,“算了,看在你年龄小的份上,老夫就不和你计较了。”
“谁年龄小?我也有七百多岁了!”沈南衣叉腰顶嘴道。
易自山嗤笑了一声,“切,才七百多岁,等会?”易自山反应过来沈南衣的年龄,变了脸色,转头看向沈南衣,“你在这里生活了七百多年了?”
沈南衣点了点头,骄傲道:“对啊。怎么?害怕啦?”
易自山转眼看向元龟,瞧见元龟也是疑惑的脸色。
“我怎么七百多年都没有见过你?”易自山严肃道。
“娘亲告诉我树林深处有各种怪物,叫我不要跑远了,我最远也只是跑到了旁边的那个石壁边。上次若不是为了找小安安,我定是不会跑到那里去的。”
“怪不得。”易自山了然道。
“怪不得什么?”沈南衣又看向易自山,“你呢?我怎么没见过你?”
“老夫住在湖的对岸,平日里也是不会来这边的,若不是上次偶然遇见了你,老夫竟也不知这山里还住着另外的人。”
“你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
易自山叹了口气,回忆了一下往日在罪魁山外的生活,感叹道:“记不清咯,应当已是过了数万年了吧。”
沈南衣掰了掰自己肉肉的小手指,算了算,“啊?那我做不成山大王了。”说着说着沈南衣就流下了眼泪。
见眼前的小女孩哭了,易自山顿时感到手足无措,“欸,你别哭啊,老夫又没有欺负你,你哭什么?”
“你比我年龄大,你肯定就是山大王了,那我就不是山大王了。”沈南衣哭着道。
“老夫又没说我要当着什么劳什子山大王。”易自山无奈道。
听见易自山的话,沈南衣止住了哭泣,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易自山,“真的吗?”
“真的,你做你的山大王罢。”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沈南衣立即又恢复的喜笑颜开的脸庞,拉起易自山的衣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山里除了我娘亲,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老夫名唤易自山。好了,老夫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易自山将沈南衣拉扯住的衣袖,从她手中拽了出来,“你娘亲是谁?”
沈南衣想了想,疑惑地回答道:“我娘亲,就是我娘亲啊。”
“这,倒也没错。老夫的意思是你娘亲是因何事进的这山,你知道吗?”易自山被沈南衣的回答哽住,又重新组织好语句,问了一遍。
“我想想。”沈南衣努力扫描着自己记忆当中是否有关于这个问答的回答,当然是没有的,“娘亲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娘亲说我是在着山里出生的。”
易自山无奈地摸了摸沈南衣的小脑袋。
沈南衣听见易自山叹了口气,问道:“你没找到你想知道的事吗?”
易自山蹲下身子,抓起沈南衣的手,又探了探沈南衣体内的封印,它依旧存在着。
沈南衣疑惑地看着易自山的举动,“你在做什么?”
易自山放下沈南衣的小手,“老夫看看你上次的伤好了没有。”
沈南衣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层浅浅的伤疤,“好啦!娘亲给我用了药,还让我吃了许多苦苦的药。不过每次喝完苦苦的药,娘亲都会给我吃蜜枣。”
沈南衣捡起自己扔在一旁的小包,掏了掏,从里面掏出了一包叶子包住的蜜枣,递到易自山的手中,“送你啦!你吃了这个蜜枣,我们就是朋友了!你活了数万年,那你一定很厉害,不会害怕娘亲口中的那些怪物。那你一定要常常来这里找我玩哦!”
易自山闻到了手中的蜜枣散发出来的甜香味,“你今日回去后一定不能告诉你娘亲你在这里见过我,要不然老夫就不会来这里了。”
“拉钩!”沈南衣兴奋地伸出小手,对着易自山道。
“拉钩?”
沈南衣见易自山一脸疑惑,将他垂在身旁的手,拉起,“娘亲和我说,人只要做出承诺,就会拉钩,拉了钩,就不能反悔和说话不算数了!”
沈南衣拉着易自山的小拇指,摇晃着唱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易自山听见沈南衣奶声奶气的歌声,自己许久未接触过生人的心忍不住微微颤动了两下。
他是自己将自己关进的罪魁山。
是为了逃避,也是为了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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