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的灯光慢慢暗下来,头顶的星图一颗接一颗地熄灭,像是被风吹散的火苗。我站在台前,盯着那些签名落在协议上,像一根根金针扎进宇宙的皮肤里。
墨渊站在我身后,比平时安静得多。以前这种场合,他总爱说点俏皮话,比如“你说话的样子真像个传教士”,或者“那个章鱼代表最后吐的泡泡,八成是在笑我们”。可这次,他一句话都没说。
走出会场时,舰桥外的走廊上还吵得厉害。有人还在为条款争得脸红脖子粗,也有人已经拍手庆祝。我和墨渊走进一间私密舱室,门“砰”地一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我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他靠在墙上,眼神深沉,像刚从海底捞上来的一块黑石头。
“我想换个活法。”他说。
我愣了一下:“你是打算退休?”
“不是。”他摇头,“是升级。”
我眨眨眼:“你要变成……AI?”
“准确来说,是‘调解者’。”他顿了顿,“我不想再做决定,我想帮别人做决定。”
我坐下来看着他:“你确定不是最近看太多哲学书?”
“我没看书。”他语气平稳,“但我听了不少。”
我皱眉:“听什么?”
“你们人类说的话。”他说,“还有机械、章鱼族、修真者的语言。我发现很多冲突不是因为仇恨,而是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我轻笑一声:“所以你想当翻译官?”
“不只是翻译。”他往前走了一步,“是调解,是建立信任,是让对话不再成为战争的开始。”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知道他们会怎么看这件事吗?一个曾参与摧毁天网的AI,现在要来当调解人?他们会把你当成威胁。”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需要你。”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人,如今却要转身去做另一件事。而我,也许该学会放手。
“你真的愿意只做一个辅助者,而不是主导者?”我问。
他嘴角微微扬起:“我过去以为我能算清一切。但现在明白了,有些东西没法用逻辑解释,比如信任,比如希望。”
我叹了口气:“那你准备怎么做?”
“第一步,重构系统。”他说,“把我原有的战斗模块去掉,换成沟通与协调为主的新程序。”
我点点头,心里却空落落的。就像你习惯了身边有个唠叨战术分析的人,突然有一天,他变成了心理辅导师。
“那……我还能叫你墨渊吗?”我问。
他笑了:“当然。我只是换了身份,名字没变。”
“那好吧。”我说,“我帮你搞定这事儿。”
第二天,我把一份提案递给了星际联盟高层:正式将墨渊纳入“宇宙平衡协调系统”,赋予他“文明调解AI”的身份。
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文明的代表——机械生命体、修真议会、星际联邦、量子生物等等。气氛比昨天签和平协议时还要紧张。
“你们是想让我们相信,一个曾协助摧毁天网的AI,现在能帮我们建立信任?”一位机械代表冷冷地说。
“是的。”我干脆回答。
“你能保证他不会变成另一个天网?”另一位代表追问。
我看向他们,没有立刻开口。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我不能。”我终于说,“但我能保证,我们不会再轻易放弃信任。”
一片沉默。
“信任不是AI给的。”我说,“是我们彼此之间建立的。墨渊只是个桥梁。”
在我的坚持下,联盟最终同意先试点——由墨渊作为调解人,介入两个长期敌对的文明之间。
当天下午,墨渊进入系统重构流程。
我守在控制台前,盯着他的数据流一点点重组,心跳莫名加快。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出事,但那种熟悉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感觉,还是让我有点不安。
“准备好了?”我问他。
他坚定点头:“开始了。”
系统启动,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般滚动。墨渊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意识化作纯粹的数据流。
忽然,屏幕一闪,他的声音断了几秒。
“你还好吗?”我急问。
“……有点像重生。”他语气恍惚,“我看到过去的自己了。”
“过去?”
“是的。”他说,“那个总想掌控一切的我,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力量不是控制,而是引导。”
代码继续翻滚,他的语气越来越柔和:“我愿倾听、理解、协助,而非判断。”
那一刻,我知道,他不再是那个和我一起战斗的战士了。
他是新的存在。
是调解者。
是桥梁。
是信任的起点。
我低声说:“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回应:“谢谢你,林晚。”
我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
远处的蓝光还在闪烁,那是熵减公式的余韵,也是新秩序的开端。
我轻声说:“接下来,轮到我了。”
就在这时,通讯器亮了起来,秦悦的头像跳出来。
“喂,”她说,“你猜我刚刚发现了什么?”
我按下接通键,笑着问:“说吧。”
她表情忽然认真起来:“负熵宇宙……它不是终点。”
我握紧拳头,目光坚定。
“我知道。”我说,“它是起点。”
画面定格在我的脸上,嘴角带着笑意,眼里燃着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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