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为刃破苍穹,十年磨剑气如虹。
今朝再踏故地路,一刃斩尽不平踪。
各位老铁们,今儿个咱们不说那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也不表那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单说这么一位命如草芥、心比天高的狠人——林聃!这人啊,天生带着三分倔强、七分疯狂,手里攥着把破刀,偏要跟天命掰腕子!您别笑,这世上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别人怕死,他怕不死;别人求活,他求个痛快!今日这一战,不在朝堂,不在庙宇,而在宇宙尽头的一口高压锅里!且听我细细道来……
那日,天地如炉,风如刀割,吹得魂魄都结了霜。我脚下一软,差点把【摘星】当拐杖杵进那堆锈成渣的机甲残骸里。方才那一记“高压锅炖龙肉”,真真是豁出命去的招儿,震得烛龙王座晃了三晃,连他脚边那堆报废的铁疙瘩都跳了两跳,如同被雷劈过的烤串,在泥地里蹦跶。
可这锅太烫,我也快熟了。
星核在胸口,像颗煮过头的鹌鹑蛋,外焦里嫩,一跳一抽,每根骨头缝里都渗着酸水。感觉骨头缝里都在酸爽冒泡,简直是‘酸爽到飞起’。
“咳——”一口血喷出来,不偏不倚,正溅在刀刃上,滑出一道歪歪扭扭的酱汁线,像是谁在祭旗时洒下的符咒。
“林聃!”苏璃声音劈了叉,结界光网抖得好似风中薯片,“你再倒,我这‘骨折半价’的招牌可就真成灵堂优惠了!”
“闭嘴,我还没死。”我咬牙把刀插进地面,借力撑直腰杆,“死也得等我把龙肉下锅。”
头顶上,顾渊的机甲盘旋着,推进器喷口滋滋冒烟,仿佛聚福楼后厨那台永远修不好的老电风扇。他声音冷静得反常:“你心跳十七下就停一次,再撑三秒,脑电波就得变摩斯电码。”
“那正好。”我咧嘴一笑,嘴角裂开一道血口,“给我发个‘加辣不要香菜’。”
林岳靠在一块扭曲的装甲板上,断臂接口滋着火花,犹如接触不良的日光灯管一般。他瞥我一眼:“你这状态,别说加辣,连盐都别想撒。”
“我不撒盐。”我喘了口气,手指抠进刀柄,“我直接端锅。”
话音刚落,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跪地。星核猛地一抽,眼前顿时黑了半秒。再睁眼,脑子里全是乱码——七岁那年没买的糖葫芦在转,哥临死前那句“摘星”在回放,聚福楼老板娘塞韭菜饼时说的“别死太快”还在耳边嗡嗡响。
我晃了晃头,把这些全当背景音乐。
可身体不听使唤了。经脉像被塞满钢丝球,灵力一动就咯吱作响。更糟的是,烛龙那边黑焰又浓了几分,王座下的残骸缓缓漂起,一块块往他身上贴,就如拼乐高一般。
“他还在吃?”我眼皮直跳。
“不止吃。”顾渊声音绷紧,“他在重组,频率变了,比刚才快了三倍。”
“快了就快了。”林岳啐了口血沫,“咱们聚福楼上菜也讲究个火候,慢工出细活。”
“问题是。”我盯着那团黑焰,“他吃的全是咱们的菜谱。机甲是咱们造的,战术是咱们磨的,连这‘高压锅炖龙’都是咱们研发的独家秘方——他这不是吃饭,是吃完还顺走菜谱开分店!”
苏璃突然闷哼一声,结界“啪”地裂了道缝,冷风灌进来,吹得我后脖颈发凉。
“撑不住了。”她声音发虚,“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下一秒就开始自动播放‘全场五折,满十送一’。”
我咬牙想站,可腿跟灌了水泥似的。星核越跳越慢,像台快没电的震动马达。意识开始飘,眼前闪出无数画面:训练场摔断的肋骨、战友咽气前攥着的半块能量棒、聚福楼墙上那张“伤疤换菜”的破海报……
就在我快被这些记忆压垮时,胸口突然一热。
不是痛,也不是胀,是一种奇怪的共振。
像有人在远处敲钟,一下一下,不急不缓,偏偏和星核的节奏对上了拍。
我愣了愣,低头看心口。星核原本暗淡的蓝光,竟泛起一丝微弱的金纹,像被谁往锅里撒了把金箔。
紧接着,另一股力量从另一边涌来——不是热,也不是冷,是种说不清的“存在感”,仿佛两股意志在宇宙尽头轻轻碰了碰头。
“这是……?”我心头一震。
没等我反应,那两股力量突然同步了。
星核猛地一跳,不再是之前的抽搐,而是像被唤醒的野兽,缓缓舒展。经脉里的钢丝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润的流,顺着灵根脉络游走,所过之处,疲惫退散,伤痛钝化。
我睁大眼,脑子里蹦出个荒唐念头:这不是星核在恢复——是它在“认亲”。
两股位面本源,一金一玄,隔着宇宙在跟我打招呼。
“你们俩……认识我?”我下意识问出口。
没人回答,但星核又跳了一下,像在点头。
我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是委屈,不是崩溃,是那种憋了十年、终于有人懂你的笑。
“行啊,原来我这破星核不是孤寡老人,还有亲戚走动?”
顾渊在频道里喊:“林聃!你脸怎么突然发光了?”
“不是脸。”我抬起手,掌心缓缓浮起一团光——星辉与玄光交织,像把银河和夜空拧成了麻花,“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
苏璃瞪眼:“你这烟冒得有点猛,都快成信号弹了。”
“信号弹就信号弹。”我试着握了握那团光,暖的,稳的,不像之前那股随时要炸的暴脾气,“总比烧成灰强。”
林岳咧嘴:“你这祖传外挂到账了?那还等啥,赶紧炖他!”
“不急。”我缓缓站直,【摘星】从地上拔出,刀身嗡鸣,像是吃饱喝足,“这玩意儿刚认亲,得先请它吃顿团圆饭。”
话音未落,王座那边黑焰骤然翻腾,烛龙恰似一座巍峨的山峰,缓缓抬头,血红双目锁定我。
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比刚才强了十倍。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不是怕我,是怕这股他从未见过的力量。
“想打断我认亲?”我抬起手,光团在掌心旋转,压得周围乱流都老实了,“不好意思,这顿饭,我请客,你没资格上桌。”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稳:“大家再坚持一下,我有办法了。”
频道里静了一瞬。
苏璃猛地抬头,结界裂缝开始愈合。
顾渊手指在控制台上一顿,机甲残存系统“滴”地一声重启。
林岳咧嘴,带血的牙缝里挤出一句:“那还等啥?上高压锅啊!”
我握紧【摘星】,光团顺着刀脊游走,星纹与玄纹交织成网。星核在胸口平稳跳动,像一颗终于找到家的心脏。
烛龙抬手,黑焰凝聚成矛,蓄势待发。
我笑了。
“你说你吃遍咱们的机甲、战术、血肉,可你漏了一样。”我一步步向前,刀尖划过地面,火花四溅,“你忘了——凡人最厉害的,从来不是武器。”
“是穷极一生,也要从地底爬出来的那股劲。”
黑焰长矛脱手,直刺而来。
我举起【摘星】,光团迎上。
就在两股力量即将碰撞的瞬间,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寒江边看人钓鱼。
那人坐了一整天,一动不动,鱼竿弯成弧,线细得几乎看不见。
旁边小孩笑他傻,说:“你这钓法,鱼没上钩,自己先成雕像了。”
老头咧嘴一笑:“鱼不知道,我钓的不是它——是它咬钩前,那一下心跳。”
我咧嘴,刀锋微颤。
“烛龙,你吞了我们的一切,可你不知道——”
“我钓的,从来不是你。”
刀锋与黑焰相撞的刹那,整片废墟猛然一震。
不是爆炸,不是轰鸣,而是一种低沉的、悠远的震动。
像钟声,像鼓点,像某种古老而沉重的节奏,从大地深处传来。
咚——
天地如鼓,万物同频。
一念既出,万劫归宁。
星火燃霜夜,
孤影照寒江。
十年磨一刃,
不为斩龙王。
第二声,我眼角忽然一热。
不是血,是泪。
滚烫的,混着铁锈味的泪。
我竟然哭了。
我竟然哭了,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太久了。太久没人告诉我,可以哭。
在聚福楼当学徒时,摔断胳膊被老板踹进雪地,我没哭。
哥死在星核实验台上,我抱着他发紫的脸,咬着牙没让一滴泪掉下来。
战场上,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我把哭声咽成血,吐在刀刃上。
他们说,男人不能哭,哭了就软了,软了就死了。
可现在,我站在废墟中央,对面是吞噬万物的烛龙,身后是拼死支撑的兄弟,胸口跳动着两股跨越宇宙的本源之力——
我哭了。
一滴,两滴,砸在刀身上,溅起微光。
“林聃……?”苏璃声音轻了。
“别慌。”我抹了把脸,手背上全是血和泪的混合,“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老子今天偏要哭一场。”
第三声震动传来。
天地有情皆可泣,
苍生无泪亦成殇。
莫道男儿不回首,
一哭千山共苍茫。
“咚——”
星核猛然一震,光流如江河奔涌,顺着【摘星】倾泻而出。
刀身炸开万丈光华,不再是星辉,不再是玄光,而是一种全新的颜色——金中透蓝,蓝中藏金,像熔化的星辰,像燃烧的夜空。
“这……这是……”顾渊声音发颤。
“星核共鸣。”我低声道,“它不是在修复我,是在回应我——回应我这一生没哭出来的那些眼泪。”
我抬头,直视烛龙。
“你吃掉了我们的血肉、机甲、战术,甚至记忆。”
“可你吃不掉一样东西。”
“一个凡人,哭过之后,还能站起来的尊严。”
【摘星】缓缓抬起,光流如龙盘绕。
“现在,轮到我请你吃饭了。”
我一步踏出,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第二步,光流冲天而起,撕开黑云。
第三步,我怒吼出声,声浪震碎残骸:
“高压锅——开灶!”
刹那间,天地变色。
星核之力化作千百道光链,从地底升起,如巨锅倒扣,将烛龙笼罩其中。玄光为底,星辉为盖,灵力为火,意志为柴。
一口横跨位面的“高压锅”,在宇宙尽头轰然铸成。
“不——!”烛龙终于发出怒吼,黑焰狂舞,却已被光链死死锁住。
我站在锅前,像极了当年聚福楼门口那个端着铁锅的少年。
“这锅龙肉……”我抹去最后一滴泪,笑了,“我炖定了。”
光焰冲天,锅盖合拢。
废墟之上,系统回荡着一首沙哑却滚烫的歌谣——《虞兮叹》
号啕大哭不是罪,
泪落如星照战衣。
纵使千疮与百孔,
不跪天地只立锥。
十年如一日,我从未改变。
从寒江边那个蹲在雪地里啃冷饼的少年,到如今站在宇宙尽头执刀焚天的战士,变的是伤疤的厚度,是肩上的重量,是手中的力量;不变的是那股劲——那股哪怕被踩进泥里,也要咬着血牙从地底爬出来的狠劲。
他们说我疯,说我莽,说我不懂退让。
可他们不懂,有些事,从一开始就不能退。
哥临死前攥着我的手,说“摘星”。
聚福楼老板娘说“别死太快”。
战友倒下前,把能量棒塞进我怀里,说“替我看看胜利那天”。
我全都记得。
一字一句,一滴血,一道疤,全都刻在骨头上。
所以我走到了今天。
所以我还能站在这里。
所以我能把这口锅,稳稳地架在天地之间。
烛龙在锅中咆哮,黑焰翻腾,却再也无法挣脱。
我站在锅前,风吹乱发,血染战袍。
身后是残垣断壁,是伤痕累累的战友,是曾被践踏却从未熄灭的信念。
我始终如一。
哪怕世界崩塌,哪怕星河倒流,哪怕我只剩最后一口气——
我也要亲手,把这锅龙肉,炖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此词非我所作,乃东坡旧调,可今日听来,竟如为我而写。
我持刀立于天地之间,心中澄明。
风不止,火不熄,人未倒。
这一锅龙肉,终将沸腾。
星河崩裂夜未央,
孤胆扬威血满腔。
一刃横空千嶂破,
龙魂泣泪诉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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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这两个字,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深深插进林聃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腥甜的血气。那不是幻觉,而是灵魂深处刻下的烙印,早已与骨血融为一体。他闭上眼,便能听见雪夜里那一声声断裂的骨骼声,看见师父倒下时瞳孔中熄灭的光,还有同门临死前攥着他衣角的手——无声无息地松开,坠入永夜。
十年前,北境沦陷那一夜,雪下得比刀还冷。那夜的风雪格外冷,冷得连时间都冻结了。师父最后那声‘走’,带着十年修行的心血,也带着整个宗门的魂魄。林聃背着断刀往南走,每一步都踩碎一片星辰,每一里都埋着一个未亡人的执念。
天地失色,星辰坠落,整座宗门如同被命运之手狠狠捏碎的琉璃盏,轰然崩塌。烛龙自九幽裂隙踏出,双翼展开时,空间褶皱如被揉皱的锡纸,量子泡沫在鳞甲间隙喷涌。它的瞳孔是两座正在坍缩的微型黑洞,视界范围内连光子都被拉成意大利面状的时空弦。林聃感觉【摘星】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就像数学家面对哥德巴赫猜想时,铅笔尖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的悸动。
它的眼瞳是两团旋转的虚空,吞噬一切光明与生机。
师父拼死将他推出结界,自己却被烛龙一爪贯穿胸膛,鲜血洒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猩红的花。那一刻,天地无声,唯有师父最后的声音在风中飘散:“走……活下去……别回头。”
林聃记得自己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冰锥刺穿,心脏如遭万钧重击。他想扑回去,哪怕只是抱住师父冰冷的身体,可双脚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向前——那是师父用生命为他打开的生路。
他没有回头。
他背着断刀,拖着残躯,在极寒荒原上爬行了七天七夜。饿了啃冰渣,渴了舔雪沫,伤口溃烂生蛆,可他始终没闭眼。他曾昏死三次,每一次都是在梦中听见师父的低语:“你还活着,就不能停下。”于是他又睁开了眼,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用断刀割下腐肉,以雪水冲洗脓血,一步一步,向南而行。
第八日黎明,他在一片枯骨堆中醒来,身侧躺着半截残碑,上面依稀可见“摘星”二字。那一刻,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抚摸那冰冷的刻痕,泪流满面。这不是巧合,这是命——他必须扛起这柄刀,替所有死去的人活下来,杀回去!
十年间,他在废土中磨砺意志,在古墓里参悟刀意,在无数个生死边缘试炼魂魄。他曾独自一人斩杀三头变异蛟龙,只为夺取一枚能镇压心魔的龙晶;也曾潜入深渊禁地,从时间裂缝中夺回半卷残破刀经。那一夜,时空错乱,过去与未来的影像在他眼前交错闪现——他看到自己站在废墟之上,面对烛龙,一刀劈开苍穹;也看到若他放弃,世间将陷入千年黑暗,众生沦为祭品。
他的刀,不再只是杀人之器,而是承载了千军万马的执念,是亡者未尽的怒吼,是生者不屈的呐喊。
他曾于月下独舞刀影三百遍,直至筋脉寸断;也曾盘坐火山口三年,任岩浆灼烧经络,只为淬炼出一丝“焚魂之火”。他的识海中,藏着十万亡魂的低语,每一句都在催促他变强,每一句都在提醒他——不可忘,不可退,不可软弱!
然而,并非所有的夜晚都只有练刀与苦修。
有些夜,风停了,火熄了,天地寂静如棺。
那些时候,林聃会坐在荒原深处的一块巨岩上,取出一只青瓷小壶。壶不大,却沉得像装满了整条银河的重量。他从不饮酒,但这壶中的东西,叫“消愁”。
传说,“消愁”并非酒,而是由九种极寒之地的霜魂、三种已灭种族的遗泪,以及一名大彻大悟的僧人临终前最后一缕叹息所凝成。饮一口,往事如潮水涌来;饮两口,痛楚深入五脏六腑;饮三口,足以让最刚硬的魂魄跪地痛哭。
林聃只喝半口。
每次,都只是半口。
因为多一口,他就怕自己撑不住,会放下刀,会忘了仇,会变成一个只想安睡的凡人。
可今晚不同。
今夜,是他重返故地的第一晚。
他仰头,将整壶“消愁”倾入口中。
刹那间,天地倒转。
记忆如洪流决堤——
他看见小时候躲在厨房偷吃桂花糕,被师父拎着耳朵训斥;看见师兄们围坐篝火讲笑话,自己笨拙地接不上话,却笑得最响;看见师妹踮脚为他整理衣领,脸颊微红地说“你出任务要平安回来”;看见那夜大雪纷飞,山门前燃起第一簇火光,而他们还在酣睡……
然后,画面骤变。
火焰吞没了屋檐,惨叫撕裂长空,同门一个个倒下,血染红了台阶。师父挡在他面前,背影高大如山,最终却被一爪洞穿。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哭喊,可身体已被抛出结界,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化为灰烬。
“啊——!”
林聃猛然跪地,双手插入泥土,指甲崩裂也不觉痛。泪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滚落,砸进尘埃。
十年来,他从未哭过。
不是不想,是不敢。
一旦流泪,就等于承认了软弱;一旦软弱,刀就会钝。
但现在,他需要这痛,需要这泪,需要把压抑了十年的情绪,彻底燃烧殆尽。
他伏在地上,像一头受伤的孤狼,低声呜咽,直到喉咙沙哑,直到胸口剧痛,直到体内那股压抑已久的戾气与悲意尽数喷薄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风起了。
他缓缓抬头,眼中已无泪光,唯有一片死寂后的清明。
壶空了。
心,却满了。
他知道,“消愁”不是为了让人逃避,而是为了让强者直面内心最深的伤疤,再将其碾碎、炼化,成为前行的动力。
真正的强者,从不在伤疤上绣花,而是在断骨处种树。
十年前的那个雪夜,北山林场的铁门被狂风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拖着一条断腿爬进废弃的锅炉房。他的左腿小腿骨已经刺破皮肉,白森森地露在外面,可他咬着半截生锈的铁钉,硬是一声没吭,用军铲把自己残腿上的碎骨一点点剜了出来。火光映着他脸上的汗与血,也映出他眼底那头即将觉醒的饿狼。
寒风吹过空荡的炉膛,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像是整座黑岭在为他哀嚎。屋外大雪纷飞,天地一片死寂,唯有他粗重的呼吸和刀刃刮过骨头的声响交织成曲。每剜一下,神经都在抽搐,肌肉如遭雷击,但他没有停下。他知道,若不把碎骨剔尽,感染会让他在三天内腐烂而亡。而更可怕的是——他不能死。他还欠这个世界一句交代。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只知道从那天起,黑岭深处多了一个传说——每到月圆之夜,林区巡逻队总能在雪地上发现一串巨大的爪印,顺着血迹一路延伸到悬崖边。有人说那是野兽,可老猎户却摇头:野兽不会直立行走,更不会在树干上留下五道深达寸许的抓痕,像极了人在练拳。
三年后,地下格斗场“铁笼”迎来一位蒙面人。他不报名、不签协议,只拎着一把猎刀和一块染血的布条走进笼子。那一晚,他连战七场,对手无一不是以凶狠著称的双花红棍。有人使肘击,他便以肩迎撞,咔的一声反废对方臂骨;有人持短棍偷袭后脑,他猛地转身,猎刀横削,刀背拍断对方三根肋骨。全场沸腾时,他站在血雾中央,撕下蒙面布,露出脸上那道贯穿眉骨的旧疤。
“我叫陈烈。”他声音低哑如砂纸磨铁,“十年前,你们丢在雪地里的那个‘废物’,回来了。”
台下鸦雀无声。几个曾在矿难当晚参与围剿的人脸色骤变,想要退场,却被门口守卫拦住。他们记得这张脸——那个曾孤身闯入塌方隧道调查真相的年轻人,本该被活埋在三百米深的地底,永远消失。
可他回来了,带着一身煞气,一双能看穿谎言的眼睛。
原来他曾是警校特训班最年轻的学员,因调查一桩矿难背后的黑幕遭人陷害,被活埋于塌方隧道。侥幸未死后,他在荒山野岭靠捕猎野兔、吞食草根活命,白天藏身岩洞研习搏杀术,夜里模仿狼群围猎训练反应。他把自己当成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孤狼,在寒风中舔舐伤口,在绝望里重塑筋骨。
而在那段无人知晓的日子里,有一件事支撑着他未曾彻底堕入黑暗——是他贴身藏着的一枚铜哨,边缘已被磨得发亮。那是唯一属于过去的信物。
那年冬天,他还未坠入深渊之前,曾在护林站短暂驻守。那里偏僻得连信号都懒得光顾,唯有风常年呼啸穿林。某日黄昏,他在巡山途中救下一个冻僵的女孩,她蜷缩在枯枝堆里,怀里紧紧抱着一本泛黄的诗集。
她叫沈知遥,是省城来的支教老师,自愿来这穷山恶水教一群连字都不识的孩子读《静夜思》和“海内存知己”。她说:“风再冷,书能暖人;路再远,心能抵达。”
他们在护林站共度了十七个日夜。她煮姜汤给他驱寒,他教她辨认陷阱与野兽足迹。她喜欢坐在窗前看书,他说的话她总认真听。有一次她问他:“你怕不怕一个人走这么黑的山路?”
他答:“不怕,只要知道有人等我回来,路就不算长。”
她笑了,轻轻念了一句诗:“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然后低声说:“我就在这里,听风吹,等你归。”
后来矿难事发,他奉命调查,临行前她将那枚铜哨塞进他掌心:“若你听见风里有回响,那就是我在喊你回家。”
再后来,他被人设计推入塌方隧道,生死不明。而她也被调离山区,音讯全无。
但陈烈一直记得那句话——听风吹,等你归。
每当他在雪夜里独自攀爬峭壁,耳边呼啸的风声仿佛就成了她的低语。他不再是为了复仇活着,而是为了回应那一句温柔的等待。他要把自己锻造成不可摧毁的存在,不是为了毁灭谁,而是为了让那些曾对他施暴的人明白:你们以为能抹去的,反而成了我重生的起点。
人间总有三两愁,可他从不低头。哪怕命运一次次将他踩进泥里,他也始终抬头看天。他知道,黑夜再长,终有破晓;人心再冷,也挡不住一团燃烧的火。
后来,“饿狼”之名响彻边境十三城。走私集团悬赏百万取他项上人头,却被他单枪匹马端掉三个据点;缉毒大队束手无策的毒枭巢穴,他一夜突袭,焚其老巢,留书一行:“断骨之地,不长怨恨,只生根。”
有人问他为何能熬过那些年,他说:“疼的时候,我就盯着自己腿上的骨头看。它断了,但还在体内。只要心没死,就能让它重新长出来,而且比从前更硬。”
直到第五年春,他在一次追查线索途中,于一座边境小镇的旧书店里,听见一首熟悉的诗歌从二楼传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声音清越如溪流,十年未变。
他怔在原地,手中猎刀几乎脱力坠地。
楼梯吱呀作响,一个素衣女子缓步走下,发间簪着一朵干枯的野菊。她抬头看见他,眼中先是惊愕,继而泛起泪光。
“你……回来了?”
他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的回应:“嗯。我回来了。”
她望着他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疤,指尖轻轻抚过他眉骨那道裂痕,轻声问:“这些年,有没有人陪你走过最难的路?”
他摇头:“没有。但我一直听得见风。”
“那风里……可有我的声音?”
他闭上眼,泪水滑落:“每一阵风里,都有你在说——听风吹,等你归。”
那一刻,这个让整个【天地会】闻风丧胆的男人,终于卸下了所有锋芒。他跪倒在她面前,像一头终于找到归途的孤狼,低首伏地,无声哽咽。
就在这宁静的刹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撞击的脆响。书店的木门被猛然推开,冷风卷着尘土灌入室内,一道身影逆光而立,黑色战术服紧贴身形,肩头还挂着一道未愈的血痕。
“陈烈!”那声音清亮果决,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我没时间解释,但他们来了!‘黑脊’组织已经锁定这里,三十秒内就会包围整条街!”
陈烈猛然抬头,瞳孔微缩。眼前的女人他认识——艾梦萌,代号“夜莺”。
五年前,她是边境特勤组最年轻的女情报官,擅长伪装渗透与电子追踪。当年正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潜入“黑脊”总部的地下服务器,从千万条加密数据中扒出了那份足以扳倒三大财阀的矿难证据链。也正是这份证据,间接导致了陈烈被陷害的真相曝光。
可那时,她已身受重伤,被组织列为“失踪人员”。所有人都以为她死在了那次行动中。
而现在,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你怎么找到我的?”陈烈缓缓起身,将沈知遥护在身后。
“是你留在‘铁笼’的血布。”艾梦萌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微型芯片,“上面有你DNA残留,我用了三年才定位你的活动轨迹。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们知道你要找当年的主谋,所以设了个局,故意放出沈老师的行踪,引你现身。”
沈知遥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警察?”
“曾经是。”艾梦萌苦笑,“但现在,我和你们一样,是被通缉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已响起引擎轰鸣,三辆黑色装甲车正从街口包抄而来,车顶架着重型狙击枪,车身上漆着狰狞的黑色脊椎图腾——“黑脊”的标志。
陈烈目光一沉,迅速扫视四周环境。书店位于十字路口,二楼有逃生天窗,后巷狭窄但通向旧排水渠。他低声对沈知遥说:“待在屋里,别出来。”
“我不走。”沈知遥抓住他的手臂,“这一次,我不想再被推开。”
艾梦萌看了她一眼,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支银色笔形装置,往墙上一贴,瞬间展开一张全息地图。“我知道一条地下通道,通往废弃火车站,但需要突破前方五十米封锁线。”
陈烈点头:“你带她走,我断后。”
“不行!”艾梦萌厉声道,“你现在的身份是目标人物,一旦暴露,他们会倾巢而出!我们得按计划行事——我引开火力,你们趁机撤离!”
“没有计划。”陈烈缓缓抽出猎刀,刀锋在晨光中泛起寒芒,“只有现在。”
他望了一眼沈知遥,声音低沉却坚定:“等我,就像从前那样。”
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
艾梦萌咬牙,突然从颈侧摘下一枚吊坠,塞进沈知遥手中:“这是他的定位器。如果他倒下……你会知道他在哪。”
风再次吹起,卷动陈烈披风猎猎作响。他站在书店门前,宛如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战神。
第一辆车刚刚停稳,车门尚未打开,他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出。猎刀划破空气,精准劈断车轮传动轴,整辆车瞬间瘫痪。第二辆车上的狙击手刚抬起枪管,便见一道黑影腾空跃起,借着电线杆翻身而上,顺势甩出钢丝绞索,缠住枪管猛力一拉——狙击手半个身子被拽出车外,紧接着一记肘击砸断鼻梁,当场昏死。
第三辆车试图倒车逃离,陈烈落地翻滚,掷出猎刀,刀尖穿透油箱,火星迸溅,轰然爆燃!
浓烟冲天而起,街道陷入混乱。艾梦萌趁机拉着沈知遥冲向后巷,身影迅速消失在迷宫般的旧城区。
而陈烈并未追击,而是站在燃烧的残骸前,静静凝视远方。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敌人,还躲在暗处冷笑。
夜幕降临,废弃火车站的钟楼顶端,陈烈独坐于锈迹斑斑的指针之上。月光洒在他满身伤痕,如同为战士加冕。
艾梦萌悄然出现,递来一瓶水:“你本可以躲一辈子。”
“我不是躲。”他接过水,淡淡道,“我是等一个机会,把当年欠我的,连本带利讨回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们掌控媒体、腐蚀司法、甚至渗透国安系统。你一个人,对抗整个阴影帝国?”
陈烈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铜哨,轻轻摩挲。
“一头狼不可怕。”他缓缓开口,“可怕的是,它曾经死过,却又爬了回来。”
“更可怕的是——它不再为仇恨而战,而是为了守护某个声音,某种信念。”
艾梦萌沉默良久,终是轻叹:“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因为我相信,只有你能撕开这片黑暗。”
远处,风穿过铁轨,发出悠长回响。
就像有人在轻轻吟诵: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几天后,边境十三城同时爆发连锁事件——三家非法采矿公司账户冻结,四名高官被突击调查,一段十年前矿难现场的完整监控视频在网络疯传。视频中,清晰记录着几名身穿制服的男子将昏迷的陈烈推进塌方隧道,并点燃磁电□□。
舆论哗然。
而发布者ID名为:“听风吹”。
与此同时,一份匿名举报材料直达最高检,附带数百页证据链,牵涉数十名权贵。材料末尾写着一句话:
断骨之地,不长怨恨,只生根。
今日之树,已遮百人之阴。
多年以后,黑岭林场重建,新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字:
真正的强者,从不在伤疤上绣花,而是在断骨处种树。
风不止,归人至;林已深,狼亦归。
每年清明,总有人看到两个身影并肩走在山路上。一个是素衣女子,捧着诗集;一个是沉静男人,眉骨带疤。偶尔,还会有一位短发干练的女子远远跟随,肩上挎着战术包,嘴角含笑。
她叫艾梦萌,如今是民间正义联盟“曙光”的创始人。
她说:“我不是英雄,我只是选择不相信黑暗会赢。”
而陈烈站在山顶,望着脚下绵延的松林,轻声说道:
“你看,当年那棵树,现在已经成林了。”
风掠过山谷,带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仿佛穿越十年光阴,送来一句温柔的低语:
听风吹,等你归。
他站起身,将空壶轻轻放在岩石上,低声道:“谢谢你们陪我走到今天。但我不能停,也不会停。”
“等我把一切都讨回来,再请你们,喝一杯真正的酒。”
《饮愁》
青瓷吞尽十年霜,
血泪凝成剑底光。
莫道消愁愁更烈,
一壶煮尽九重荒。
翌日清晨,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焦黑的土地上。
林聃背起【摘星】,走向宗门遗址。
就在他凝视废墟之际,天空骤然暗沉。乌云翻涌如墨海,一道巨大的阴影缓缓浮现——烛龙降临了。它悬浮于高空,俯视着他,嘴角竟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竟还敢回来?”它的声音如同亿万冤魂齐哭,“蝼蚁,你以为十年光阴就能撼动神明?”
林聃没有回答。他缓缓抽出背后的【摘星】,刀身黯淡无光,仿佛只是一块废铁。可当他的指尖抚过刀脊,那一瞬间,整片大地开始震颤。埋藏在废墟下的数千柄断兵,竟同时嗡鸣起来,纷纷破土而出,环绕在他周身,形成一圈刀阵。
“你说这世间最强的力量是魂?”他低声呢喃,眼中燃起两簇幽蓝火焰,“那我这十年熬出来的魂,够不够烧穿你的命?”
话音未落,他猛然踏步,脚踩七星轨迹,身形如破晓之雷,撕裂虚空!【摘星】刀骤然暴涨千丈,刀光如银河倒悬,裹挟着十载苦修、百战不死、千次跌倒又万次站起的意志,轰然斩下!
残碑上的‘摘星’二字突然泛起血光,地面裂开三千六百道缝隙,每道缝隙里都升起一尊青铜鼎。鼎身刻满蝌蚪文,竟是失传的《太上感应篇》。林聃的靴底刚触到第一尊鼎,头顶便聚起九色雷云,云中传来老者的笑声:“小友,你可知摘星二字,要蘸着心尖血来写?”
但见林聃身形忽左忽右,刀光如银河倾泻。第一刀劈出时带着十年前师门被灭的悲愤,第二刀刺出时裹着三年火山口淬炼的灼热,第三刀横扫时竟隐约有龙吟之声。烛龙黑焰虽盛,却被这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环环相扣的刀法逼得连连后退,鳞片碎裂处喷出黑血,在空中凝成一个个狰狞的符文。
“你毁我山门,屠我同门,压我苍生于黑暗十年。”林聃的声音穿透风暴,清晰如钟,“今天,我不为复仇而来。”
他顿了顿,刀尖直指烛龙心脏,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是来——讨债的!”
刹那间,天地寂静。
下一息,刀光炸裂!
那烛龙黑焰如墨,双爪凌厉如风,每一击皆带起呼啸之声。林聃却似闲庭信步,【摘星】刀在他手中宛如活物,时而如青龙出海,时而似白虹贯日。斗到酣处,烛龙忽地张口喷出一道黑焰,林聃不避不闪,刀锋一转,竟将黑焰劈成两半,犹如斩断瀑布的利剑!
【摘星】斩破黑焰,斩断龙鳞,斩开虚妄,最终狠狠劈入烛龙眉心!一声凄厉长吟响彻寰宇,那曾被视为神明的存在,竟被一刀逼退千丈,额前赫然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黑血如瀑倾泻,染黑了整片星空。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些洒落的黑血落地之后,并未蒸发,反而化作无数扭曲的符文,浮现在空中,隐约拼出一段古老预言:
当摘星再临,逆命之人踏血归来,七罪封印将启,天地终局将至。
林聃眼神一凝。他知道,这一战,不只是为了复仇,更是揭开了一场更大劫难的序幕。
就在此时,远方天际忽现异象——七道血色流星自不同方位划破长空,坠向大陆各方。每一道流星落地之处,皆升起一座通天黑塔,塔顶铭刻着一个古老的罪名:贪、嗔、痴、慢、妒、怨、妄。
那些黑塔仿佛超越了物理法则的束缚,从虚空中逐渐具象化。每一座塔身都流动着诡异的能量纹路,像是某种高维生物在宇宙画卷上留下的笔触。塔与塔之间,隐约有看不见的力场交织,构成一个笼罩大陆的囚笼。
林聃望着天空,神情肃穆。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但他不怕。
他缓缓收刀归鞘,衣袍猎猎,血与火映照着他坚毅如铁的面容。他抬头望向残阳,轻声道:
“师父,您看见了吗?我没辜负您。”
风起云涌,残阳如血。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座荒村客栈里,那只青瓷小壶静静躺在木桌上,壶底悄然浮现出一行细小的铭文:
愁尽则锋出,情灭方成神。
与此同时,林聃的心口微微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完成了蜕变。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壶“消愁”,本就是师父当年留下的最后一道传承——唯有真正饮尽悲伤、穿越绝望之人,才能唤醒【摘星】真正的力量。
而现在,刀醒了。
人,也终于完整了。
而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同一时刻,遥远的南方边境,一座废弃的武馆内,一道身影正盘膝而坐。他身穿褪色的布衣,眉目清俊,手中握着一柄看似普通的短剑,剑身刻着两个小字:“杰伦”。
此人名为陆杰伦,曾是南域第一天才少年,十五岁便踏入灵罡境,被誉为百年不遇的奇才。然而三年前,他所在的家族因卷入一场禁忌秘术之争,被朝廷满门抄斩。他侥幸逃脱,却从此销声匿迹,隐姓埋名,藏身于市井之间。
十年来,江湖风云变幻,没人记得那个曾光芒万丈的少年。
但今夜,当七道血色流星划破天际,陆杰伦猛然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道金纹。他手中的短剑剧烈震颤,剑灵低语响起:“主人,宿命之轮已转,七罪开启,当年真相即将揭晓。”
他缓缓起身,望向北方,目光如刀。
“林聃,你已拔刀。”
“那么,我也该……归来了。”
他抬手,剑指苍穹,低语如誓:
“这一世,我不求成神,不问长生。”
“只求亲手斩断那根操控命运的线,让所有无辜者,不再成为棋子。”
风起,剑鸣。
一道金色剑光冲天而起,撕裂夜幕,仿佛在天地间写下一道宣言——
属于他们的时代,回来了。
《忆山门》
残碑卧荒草,断刀泣寒霄。
十年血未冷,一刃破玄冥。
师恩如山重,仇焰似海滔。
今日斩龙处,星河照我袍。
寒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断桥残雪,孤影伫立。
他单膝跪在冰裂的石板上,左臂自肩至肘撕开一道血口,黑衣被风雪浸透,紧贴着嶙峋的骨节。脚下是三丈断崖,桥身早已崩塌,只剩半截残拱横在深渊之上,像一具被折断的脊梁。身后,追杀者的火把正从山道蜿蜒而来,映得雪地猩红一片,仿佛大地在流血。
十年前,他是世家少主,锦袍玉带,万人追捧。
那时春风拂面,马蹄踏花,城中少女望其背影而心动,豪族子弟争与其交好。他手持青锋剑,立于高台之上,曾笑言:“天下英雄,不过掌中一握。”
三年前,家族覆灭,烈火焚尽祖祠,父母尸骨无存,他被人踩在泥里,听尽讥笑:“你不过是个废物,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
他曾信奉天道酬勤,可天道不语。
他曾仰望光明,可光从不曾照进他的深渊。
但他没死。
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爬起。
断过五根肋骨,碎过双膝,左手废了三次,又靠蛮劲重新练出一条杀伐之手。他在北境极寒之地赤身奔跑,只为逼出体内毒素;他在万仞绝壁攀爬,指尖磨烂,血染岩缝;他在死人堆里啃干粮,听着野狗啃骨的声音入睡。
他知道,真正的强者,不是从不跌倒——
而是每次跌倒,都能用骨头在地上刻出新的路。
此刻,风雪更烈。
他缓缓抬头,眼底没有恨,也没有痛,只有一片燎原的火。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鹰唳,划破长空。
一道黑影掠过雪岭,如箭般俯冲而下,稳稳落在他肩头——是一只通体漆黑、羽翼泛着幽蓝光泽的猎鹰,双目如熔金,冷视群山。它的右爪缠着布条,隐隐渗血,却仍挺立如旗。
“你还来了?”他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温意。
猎鹰轻鸣,振翅一圈,似在回应。
这鸟儿,是他三年前在北境荒原捡回的幼雏,彼时它翅膀折断,奄奄一息,被狼群围困。他杀了狼,用自己的血喂它,用残布裹住它的伤翼。从此,它便再未离开。
一人一鹰,在极寒中同行,在生死间并肩。它懂他的沉默,他也知它的警觉。它是他的眼,是他的哨,更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绝配”。
有人说,强者注定孤独。
可他知道,真正的绝配,并非红颜相伴,也非兄弟成群——而是当你身处绝境,仍有生灵愿为你逆风而来,与你共赴死局。
火把越来越近,脚步声杂沓,杀意沸腾。
为首的黑甲将领高举火把,狞笑道:“萧沉!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日!你那点残命,也敢妄图翻盘?”
萧沉不动,只是轻轻抚过猎鹰的羽翼,低声一句:“去。”
话音落,黑鹰冲天而起,双翼卷起暴风雪,直扑火把队伍上空。刹那间,利爪撕裂一人咽喉,锐喙啄瞎另一人双目!火把纷乱,惨叫四起,阵型大乱。
就在此刻——
萧沉撑地起身,右脚猛踏残桥断面,整条手臂猛然炸出青筋,掌中长刀逆雪而出!
刀锋划地,火星四溅——
那一瞬,他竟以断臂为笔,以骨为刃,在冰石之上刻下一道深痕!
那不是求生的记号,是战书!
是他向命运挥出的咆哮!
可就在这刀势将发未发之际,异变陡生!
天地骤然一静,风雪凝滞,一道无形之力自虚空降临,如锁链贯穿苍穹,狠狠砸落在他身上。萧沉闷哼一声,膝盖再度砸入冰层,七窍溢血,经脉如遭雷击!
一道古老、威严、不容抗拒的声音响彻神魂深处:“逆命者,当受‘赐伤’——此乃天罚!”
刹那间,九道血痕凭空浮现于他全身要害:心口一道,贯穿肺腑;脊椎一道,直连命门;双臂、双腿各两道,封死气血流转;眉心一道,镇压神识。每一道都非外伤,而是烙印于灵魂深处的禁制,如同九把锁,将他的力量层层封印!
这就是“赐伤”——上古天道对逆命者的惩戒!凡欲改写宿命、逆天而行者,皆会被降下此劫,以肉身承九重天刑,以魂魄受永夜之锢。若扛不住,当场爆体而亡;若扛得住,也终生不得圆满,修为永受限制!
萧沉浑身颤抖,牙关咬碎,眼中却燃起更炽烈的火焰。
原来如此……所以他屡次突破极限,总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所以他越是变强,体内便越有无形枷锁压制。
这不是偶然,而是天道亲手为他刻下的囚笼!
“呵……”他嘴角溢血,却笑了,“你想让我认命?”
他猛地抬头,怒吼响彻云霄:“我命由我,不在天!你要赐我伤,那我就——以伤为刃,斩你天规!”
话音未落,他竟主动催动体内残力,引动九道“赐伤”反噬自身!鲜血狂喷,筋骨寸裂,可就在那极致痛苦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自伤口喷发——那是以伤换力,以痛为源的禁忌之道!
每一道“赐伤”,此刻都成了他力量的引信!
他不再是挣脱枷锁,而是将枷锁炼成武器!
猎鹰感应到主人意志,嘶鸣一声,双翼掀起狂风暴雪,遮蔽敌军视线。
萧沉借势暴起,长刀破空,刀光如龙腾跃雪原!
他不再追求速度,不再讲究招式,每一刀,都是以伤换命的搏杀!
一刀劈出,心口“赐伤”剧痛,可刀势却暴涨三分,直接斩断三人腰身!
一腿横扫,右腿“赐伤”炸裂,鲜血飙射,却将一名持枪高手踢飞撞崖,粉身碎骨!
他甚至将刀插入肩胛“赐伤”处,借痛感刺激神经,瞬间提速,闪现至黑甲将领面前,一刀剜喉!
敌人彻底崩溃,惊恐大叫:“他疯了!他根本不怕痛!”
“他不是人!是修罗!是天谴之子!”
萧沉立于血雪之间,刀尖垂地,呼吸如雷。
九道“赐伤”在他身上灼烧,可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痛,不再是弱点,而是燃料。
伤,不再是终点,而是起点。
“你说错了。”他抬眸,目光如刀,直刺残存敌将,“我不是回来的。”
“我是——归来。”
下一瞬,他纵身跃起,踏雪而行,迎向那片残余的火海。
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带血的足迹——
如同骨骼凿刻的碑文,铭写着一个不肯低头的名字。
猎鹰盘旋于高空,鸣声清越,似在宣告王者归临。
风雪吞没了身影,但那条由血与骨铺就的路,却在月光下愈发清晰。
它通向远方,通向复仇,通向重生。
也通向—— 一个真正强者的诞生。
而在千里之外的古城深处,一座尘封已久的武阁之中,一柄沉眠多年的古剑,突然嗡鸣震颤,剑穗上绣着两个褪色小字:萧沉。
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逆转。
————————————————————
夜更深了。
当最后一缕火光在风雪中熄灭,萧沉终于停下脚步。他倚靠着一块巨岩,缓缓滑坐于地,呼吸沉重如铁锤砸地。左臂的伤口早已麻木,可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撕裂筋骨。他闭上眼,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记忆却如潮水般倒灌。
不是烈火,不是仇敌,也不是那场毁掉一切的背叛——
而是她。
那个曾在春日桃林中,为他摘下一枝初绽桃花的女子。
她从不曾穿华服,也不曾依附权贵。她是药谷传人,白衣素裙,眉目如画,却倔得像山崖上的松。她救过他一次,是在他被围困重伤、几乎断气之时。她将他藏于药庐,亲手剜去腐肉,熬药敷伤,七日七夜未曾合眼。
他曾问她:“为何救我?我不值得。”
她只是低头换药,淡淡道:“救人,不需要理由。若非要一个,那就是——我愿意。”
后来,他养好了伤,要走。她站在门口,风吹动她的发丝,她说:“你要去报仇,我知道。可别忘了,有人等你回来。”
他怔住。
她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如泉:“萧沉,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曾是少主,也不是因为你将来会成为什么人物。我只是……爱那个在暴雨夜里仍不肯闭眼的人。”
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只是复仇的躯壳。
可他不敢留。他怕连累她,怕她成为敌人手中的筹码。他最终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说。
那一夜,他听见她在屋内哭了很久。而他站在院外的雨中,拳头攥得指甲嵌进掌心,却不敢回头。
三年来,他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想起这句话。
“我爱你。”
三个字,比任何刀剑都锋利,刺穿他冰冷的心脏。
也比任何良药都温暖,让他在绝望中一次次睁开双眼。
他曾以为,爱是软弱,是拖累,是强者不该有的负累。
可如今他明白了——
爱不是让人倒下的重量,而是让人站起来的力量。
正是因为有人爱着他,所以他不能死。
正是因为有人等着他回去,所以他必须赢。
他缓缓抬起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香囊,已褪色,边角磨损,却保存完好。那是她最后留给他的东西,里面装着一味安神的药草,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
平安归来。
他将香囊贴在胸口,任风雪扑打脸庞,喉头滚动,终于低声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回去。”
不是为了复仇而活,而是为了一个“归来”的承诺。
他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无迷茫,唯有决绝。
猎鹰悄然落下,轻轻蹭了蹭他的肩,像是安抚,又像是催促。它不懂人间情爱,却懂得他心中的火焰因何而燃。
远处,天际微亮,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洒在雪原之上,宛如金线铺路。
萧沉缓缓站起,拾起长刀,将残玉紧紧扣回腰间。他望向东方,那里有座城,埋葬了他的过去,也将见证他的新生。
“你说你爱我……”他对着风,轻声说,“那么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他不再是一个人前行。
他的心里有火,肩上有鹰,胸中有一个人的牵挂。
这份爱,不是枷锁,而是铠甲。
他迈步向前,步伐坚定,踏碎冰雪,踏过旧梦,踏向那条由血与骨铺就的归途。
风雪渐歇,朝阳初升。
天地之间,唯有一人一鹰,逆光而行。
而在药谷深处,那女子正立于窗前,望着北方的天空。
手中茶杯热气袅袅,她忽然一笑,轻声道:“他快回来了吧。”
窗外,一树桃花悄然绽放。
《临江仙·炖龙记》
醉倚残阳观战烬,星河欲堕如汤。 人间万事付苍茫。 一锅烹万象,孤影立洪荒。
泪洒刀锋光不灭,归来仍是儿郎。 千山踏破骨犹香。 莫问龙滋味,心火自炎炀。
老铁们,这世间最难熬的,不是饿肚子,不是受重伤,而是心里憋着一句话,十年说不出口。今日林聃一哭,哭的是兄弟,是亲人,是自己。这一锅龙肉,炖的是恨,是痛,是命!可最后揭锅时,滋味如何?甜也好,苦也罢,终究是自己熬出来的。人生如灶,火要旺,心要硬,锅要稳——这才叫活着!
正是:人间烟火永不灭,勇者心中自有光。林聃这一锅龙肉炖得是惊天地泣鬼神,最后滋味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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