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乱的琴音和安抚心神的琵琶曲两相对冲,一下子突然消失,心绪就算再怎么古井无波,也需要时间适应恢复。
陈家的绝学内功心法果然不容小觑,陈清嘉受到的影响最为深重,醒的却是最早的。
她刚微微动了一下,旁边就有人发觉,望了过来。
“我……咳咳咳……咳咳……”陈清嘉刚想说话,五脏六腑就纠结着隐隐作痛。
“你先前勉强支撑受了内伤,还是别说话的好。”宋厌道。
陈清嘉听见她漫不经心的调调就不爽,刚想反驳,余光却瞥见她苍白的唇。
她只记得当时自己猜测有蛊惑人心的手段在场,见了血也顾不得那么多,姑且拿着能平稳心绪,清除杂念的《清平调》一试。
没想到一小节都未结束,另有铮鸣琴音突兀响起,好似在和她对抗,愈来愈强,到最后她只得勉力支撑,不知过了多久,琴音忽的消失。
她也力竭,到了极限,在最后晕倒摔下天台边沿的一刹那,好似有神明垂怜,驱使一片云彩接住了她。
但陈清嘉知道,世间无神无仙。
宋厌进了肃山一遭,得到灵族段家的救护,五大世家无人不知,同时又有些人猜测会否宋厌得了段家的什么高人的点化,所以眼睛才能在一夕之间好的完全。
“你……”陈清嘉有些迟疑。
宋厌自然不知道少年人的小九九,见她行动上没什么不方便,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我问了几个木系芥拾学院的学生,说看见禾清宴在逸夫楼,你去不去?”
初秋的夜晚,月已将近中天,一阵风过,吹走人繁复的思绪,也吹得眼前眉眼清冷的少女身形愈发单薄。
陈清嘉敛着眸子缓缓起身:“自然可以。”
宋旻和李无弦都没有胡乱动用术法,因而没受多严重的伤,宋厌问过两人,两人也不想待在这里。
广场上都是他们的同学,一会儿醒来他们该怎么解释一切?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于是一行四人披着月光再次出……
“喵——”
发?
“小橘,你跟着我们去干什么?乖乖呆着。”宋旻扯了扯自己的裤腿。
“喵——喵——喵!!!!!”
“好吧好吧,带你去,你自己跟上来。”
“喵~~~~~~”
宋旻无法,只得认命地抱起小橘,顺带撸了几把:
“大懒猫!”
“喵……”小胖橘舒服地眯上眼睛,正打算睡一觉,却忽而感觉被什么盯住了,浑身的毛一炸。
“怎么了,小橘?”宋旻边走边问。
小橘睁开眼瞧了一圈,没捕捉到危机感的来源,只好作罢,把头埋进了宋旻的怀里,一双眼睛里的圆瞳却慢慢变成了竖线……
好险,差一点就被认出来了。
但是认出来什么呢?
又究竟怕被谁认出来呢?
小橘说不上来,在宋旻轻柔的揉捏下慢慢闭上了眼。
而另一边的宋厌不动声色地从那个小橘猫身上收回视线,大约是她太过紧张,草木皆兵了。
一只猫而已,没听说过谁的属相是个胖橘猫。
逸夫楼并不远,走过图书馆前的石桥,再经过一片人造湖就是教学楼的区域,最南边横着的一栋就是。
但逸夫楼不是广场这样的开放区域,学生很有可能会分散在教室里,这样一来不确定因素更多,说不定一拐角就会遇到被蛊惑了的学生。
“可障蔽禁制不是解除了吗?”李无弦和宋旻两个没受伤的走在前面开路,听见身后宋厌说到一会儿到了逸夫楼要小心,不禁问道。
“没有解除,”宋厌走得很慢,说话也慢,身上的蓝色制服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些许血污,月光如练,衬得她的面色格外的白,仿佛风吹一吹,她就要散掉。
但她又走的很稳,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只是暂时找到了漏洞。”
宋旻蓦地想到了什么,停在逸夫楼前瞧着宋厌,欲言又止,眼中罕见的攀上几许担忧:
“认灵符你解开了吗?”
一旁的李无弦听见这话,身形一僵。
宋厌明知故问:“什么认灵符?”
“就是……就是你在广场上布下的认灵符。”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藏拙,就等着什么比试的时候出其不意,一招制敌,一鸣惊人,宋旻怕就这么说出来会惹宋厌不高兴,但念着宋厌的身体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哦……”宋厌只淡淡瞥一眼愈发紧张的李无弦,就收回了目光,“没解开。”
宋旻:“没解?!”
宋厌面色忽的更白了几分,语调一如既往:“解了还怎么对付‘障蔽’?”
陈清嘉当时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不知道宋厌是用了什么办法对付的障蔽,宋旻却看清楚了全过程,这下终于知道宋厌口中的“漏洞”是什么。
她用了认灵符,通过认灵符上的几缕灵识,把自己和广场上的几百号人相连,这样只要宋厌能看见的人那几百号人都能看见,反之,那几百号人能看见的,宋厌自然也能看见。
再加上她破除了宋旻和陈清嘉两人的禁制,所以算是变相地破除了部分的障蔽禁制。
但这也就意味着,从他们晕过去的几个小时前一直到现在,她的脑子里承载着几百个人的意识!
宋旻平常是喜欢和宋厌较劲,一定要和她比个高下,但这不意味着她盼着宋厌去死啊!
宋旻:“你——”
宋厌却笑了,将中指放到嘴唇中央:
“嘘。”
陈家和李家没有收藏符咒的书,不懂符咒。
李无弦看着两个人打哑谜,刚想问一问,劝一劝架,就见宋厌熟门熟路地再次画了个认灵符,和广场上的一般大,再次引了几缕灵识进去,一掌打入了逸夫楼。
几乎同时,宋厌呕出一口血来,倒在宋旻的肩上。
而正在宋旻怀里酣睡的橘猫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夹在了中间。
“宋厌?!”宋旻手上一松,无辜的橘猫被突如其来的腾空感一惊,凭借快速的反应和柔软的身躯平稳落地,震惊地“喵”了一声,透着几分委屈。
但宋旻没空理他,任由宋厌靠在肩膀上,直着身子不敢动:“宋厌你怎么样?”
宋厌无声摇头,她只是一时没站稳罢了。
她扶着宋旻的肩站好,抹去嘴角的血,似有所觉地抬起头——
六楼的校长办公室,有个圆头圆脑的憨憨正掀开窗帘的一角往下瞧。
校长办公室
“清宴,怎么样了?”
“我们猜的没错,摸底考的试题和选拔赛都是学校本来的安排,但有人做了手脚,篡改了考试机制和比赛规则。”
办公室很大,但也显得空旷,禾清宴一行人中有好些受了伤,正靠着沙发休整,少数几个伤的不重的正围着办公桌后上了禁制的书柜。
破开校长的禁制并不容易,几个人先一路杀进了图书馆,幸亏禾清宴作为学生会会长,权限勉强能够拿到记载禁制的古书。
但就算古书上记载了“障蔽”,他们也无法准确地叫出同学们的名字,又不敢真伤了看不见的同学,所以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
但有禾清宴这个移动血包在,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随后他们就来了校长办公室,破除了办公室门口的禁制,追查学校里出现反常的原因,不论如何,学校绝不可能让学生自相残杀,只有可能是有人入侵。
他们本以为那人很有可能就在校长办公室,却没想到,水远比他们想的更深。
“齐咎,你、你在看什么?”原先出声问禾清宴的人再次开口。
他坐在沙发上,显然精神紧绷,一瞧见齐咎的神情不大对劲,就缩在沙发角落里问道。
其实这个人宋厌也认得。
就是前不久跟着禾清宴一同去肃山露营的,叫卢毅的那位。
胖憨憨被卢毅这么一打岔,再掀开窗帘去看的时候,楼底下已经没有了人影:
“我刚才好像看见四个人正在楼底下……”
禾清宴放下手里的试题册:“四个人?在哪里?”
齐咎往窗外一指:
“刚刚就在那里,但现在突然看不见了。”
禾清宴正要走过去,卢毅却先一步抢过了齐咎手里的窗帘,重新把帘子拉好。
一丝月光透过缝隙,恰好投射在木质的地板上,横亘在两人中间。
“障蔽还在,怎么可能会有人?那一定是异族,是异族!”卢毅喊道,“你这样把他们引上来了怎么办?!”
齐咎:“可是我明明看见……”
禾清宴轻拍了拍齐咎的肩,看向卢毅:
“是不是异族还不一定,说不定学校里有什么老师或者大四的学长学姐出手了,眼下我们在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卢毅不依不饶:“要是有老师,他们早就来救我们了!而且这一年一次的选拔赛都是校长坐镇,我们都已经进来了整整一天了,校长怎么可能没有发觉?!”
禾清宴垂下眼眸,没有反驳。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那一缕的月光浮动跳跃,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心知肚明,卢毅说的都不是假话。
选拔赛由历届校长维持,只有校长才能远程操控学校的各种机制,眼下选拔赛被篡改成这副模样,时过一天也没有任何援兵到来,更别说关于外界的只字片语。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大约外头的境地也不容乐观。
而援兵……
禾清宴扫过房间内情绪低落的一众人,把能够削弱禁制力量的法宝“无量灯”还给了齐咎:
“只要熬过今晚,我们一定能找到方法出去,而且我相信异寮局的人正在结界外想方设法救我们。”
有人轻声问:“……真的吗?”
禾清宴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有齐咎能感觉到搭在他肩上,加深了力道的手:
“自然是真的。”
“对啊,你和宋家兄妹关系最好,说不定能联系到宋是谚……”卢毅赶忙抓住了他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禾清宴余光扫过满屋子看着他的人,一身青绿的制服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柔和:
“我……”
“害,什么救不救的,本少爷这么多的法宝和符咒还愁出不去吗?”蓦地,他旁边的齐咎把玩着莲花状的“无量灯”,边道。
吊儿郎当的腔调,壕气万丈的做派,真真不堕了他“京城齐少”的虚名。
禾清宴见他向自己偷偷眨了眨眼睛,哑然失笑,接受了他的好意,正想说一说接下来的部署,门外忽然有了响动。
禾清宴迅速向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手布下可以隐匿身形的青雾,自己慢慢向门口靠近。
这时候卢毅倒是老实,往青雾浓密处躲去。
只有齐咎,收起了无量灯,托着乾坤袋,蹑手蹑脚地跟在禾清宴身后,准备随时伸手进乾坤袋拿法宝。
只不过他这圆咕隆咚的身形,再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禾清宴和齐咎埋伏在门边,没过多久,门上禁制一黯,门把手轻轻转动,被拉开了一个缝隙,随后——
“喵——”
一只胖胖的橘猫懒洋洋踏着轻巧的猫步走进了办公室。
禾清宴与齐咎对视一眼,指尖的青光将收未收。
难道是猫妖?
小橘在禾清宴脚前坐下,颇有些虎视眈眈的味道:
“喵嗷!”
禾清宴:“……”
齐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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