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着徐凭砚和任端玉你一巴掌我一拳的扭打过程中,周楹心里就一句话: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好在二位男主并未在她面前上演活春宫——她除了听见任端玉的大笑和徐凭砚的低骂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等一切归于宁静,她看见任端玉拂袖而出,而徐凭砚在他离开的瞬间就吐出一口黑血,他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般蜷缩在地,不住地痉挛,发出喘息和低吼,宛如失去配偶的孤狼。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态。
周楹无声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缓慢地飘走了,视野逐渐变得明亮、开阔,在这之后,凡尘间的一切事情都围绕着徐凭砚和任端玉二人上演,剧情以十倍速在她眼前快速播放——
将她埋葬后,徐凭砚趁机出逃,任端玉勃然大怒,愤而提剑追赶,将徐凭砚囚禁,徐凭砚再逃,任端玉再怒再追……天大一盆狗血泼得淋漓尽致。
而在这他追他逃里,徐凭砚唯一固定会去的地方就是她的坟前,任端玉发现后,不仅一举捣毁了她的坟,还一把火烧了竹林和他们的小院,逼着徐凭砚与他结契,结为道侣。
看着徐凭砚被按在自己的牌位前,周楹终于明白了——她只是这本**小说里的炮灰女配,在正文中连正经戏份都不配有,唯一的作用就是拿出来当两位男主的情感催化剂,等二人形成了羁绊后,就被一脚踢开。
周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心中只有滔天的愤恨,极致的屈辱和不甘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任端玉。
养好伤后朝她笑着道谢的少年犹在眼前,顷刻间就化成了索命的厉鬼。
还有……徐凭砚。
按照那本小说的tag和后续发展来看,他绝对不是自愿的,任端玉必定用某种东西胁迫了他。
那个东西……难道是她的命么?
周楹缓缓睁开眼。
似真似幻的景象里,飘起了细密无声的小雨。
“轰隆——”
一阵雷响劈开了团团乌云,暴雨顷刻滚了下来。苍翠的竹子在一片狂风里肆意摆动,哗哗作响。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落下,一道闪电劈开了团团聚集的乌云,将室内照亮的瞬间,床上躺着的人猛地睁开眼,眼神明亮似雪,宛如含刀!
窗外,滂沱大雨滚油锅似的砸了下来。
周楹骤然起身,暴汗如瀑,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的脸侧,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几乎与衣衫褪成一色。
身旁依旧是熟悉的竹木桌、古铜镜,油灯在风雨中颤颤巍巍地发出熹微光亮,凌乱的竹简散落得到处都是。大概是为了防暴雨,窗户封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只能听见大雨拍打窗棂的声音。
一切设施都让她熟悉得仿佛从未离开过。
周楹茫然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她还活着。
恍惚中,她看向镜中人,竟感觉有一丝陌生。
面孔苍白,显然是被梦魇住了,却不显病态,脸颊上还有尚未消退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像是被澄澈的雨水洗过,明亮如星。
前尘旧梦被一道惊雷劈得烟消云散……她竟又回到了从前。
周楹起身下床,对着这副明显健康过头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她结结实实地伸了个懒腰,坐到桌前,才发现砚台下面垫了一张纸,已经被雨水打湿一半。
那是徐凭砚留给她的字条,说他今日上值,会尽量早些回,粥在锅里温着,饿了记得吃。
光是看一眼这行字迹就满心酸楚。周楹将那纸条小心折好保存,刚要重新躺回去,就听顶上又是一声雷响,一道闪电当空劈下,屋内顿时明亮如白昼。
她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整个人顿时钉在了原地——
窗纸上不知何时刺进了一道剑锋,那剑锋自上而下划了一个小圆,纤细苍白的手指伸进来揭下破碎的窗纸,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幽深,又黑白分明,一眨不眨地向里头窥探着。
周楹失声道:“什么人!”
那眼睛僵了一下,紧接着,一柄长剑骤然刺破窗户,将外面站着的人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来人不知站了多久,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了,长发披散,檐下奄奄一息的灯笼打出一点微弱的光亮,照出他高挺的鼻梁,和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睛。
见周楹望过来,那人笑了笑,眼神几乎可以称作温柔。
他轻声道:“阿楹,你醒了。”
是徐凭砚。
周楹感觉自己的心在剧烈地狂跳,说出口的话几乎破了音:“有正门不走,站那儿做什么!”
雨水被尽数卷进屋子,徐凭砚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垂下头,解释道:“我怕把你吵醒。阿楹,我吓到你了吗?”
刚成婚不久的时候,徐凭砚有个毛病,不爱走正门。他总是要看看周楹是否在忙,能否给他开门,不然就会一直在门外,站到周楹发现他为止。这个怪癖一直持续到周楹发了一次大火才停息。
周楹闭了闭眼,语气疲惫:“我早就醒了。”
徐凭砚慢吞吞地到了门前,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低着头。
雨水顺着他的发烧不停地往下淌,寒气不断从破碎的窗洞里钻进来,周楹没忍住打了个寒战,无奈地提着油灯去请他:“又怎么——”
她说着,视线在移动到徐凭砚身后的时候陡然顿住。
油灯的光亮将徐凭砚照了个分明——斑驳的血迹染了他满身,血水混着雨水从发梢滴落,而他长袍浸着的水坑又何尝是雨水,而是一滩又一滩浓稠的血泊!
徐凭砚往旁移动两步,露出身后的景象。
那里躺着一个人,衣领被剑锋钉在地面,整个人如死狗一般被徐凭砚拖着走,连呼吸起伏都未曾有。
周楹一动不动,身体已经僵了。
“阿楹,”周楹听见徐凭砚唤她,声线温润,没有被大雨侵袭分毫,“我能进来吗?”
周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僵硬得不像话:“这是谁?”
这位倒在血泊之中,出气多进气少的死狗,除了任端玉,还能有谁?
徐凭砚收剑入鞘,语气为难:“方才在院外看见他,实在不忍见死不救……”
周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躺尸的任端玉。
——他用她的病威胁徐凭砚与他苟且,他亵渎她的尸体,捣毁她的坟墓,他恩将仇报,不配为人。
她记得,这任端玉也不知道是什么捏成的,被徐凭砚带回来的第二天就可以坐起与人交谈了,休养了一月不到已经能活蹦乱跳——她那时候大概是睁眼瞎,没想过以这个恢复速度,任端玉早该好全了,何必在她家里足足留了小半年?
莫名其妙带个人回来,不论谁都会觉得不妥,徐凭砚见周楹神色不对,自知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阿楹?”
然后他就看见周楹突然笑了。
那油灯昏暗的光亮将她的笑颜照得无比温柔,周楹上前一步,拉着徐凭砚进门,轻声道:“把人搬到里屋吧。”
徐凭砚一边把人往里拖一边解释道:“我瞧他衣着华贵,不像是来路不明之人,佩剑上有真气流动,大概也是修仙之人。他脉象紊乱,似是中毒之兆,外伤又严重。若是他能熬过今晚,明日一早,我便带他下山找大夫。”
周楹用帕子将徐凭砚**的手指一根根擦干,轻声道:“你也是好心,赚钱一天辛苦了,休息吧,我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伤药。”
任端玉是被疼醒的。
那疼痛倒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三魂七魄都被抽走般的痛,阴冷又潮湿。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一片漆黑,头痛欲裂。
有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似乎是玉兰香。
在重重耳鸣之下,有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夹在其中。
“吱嘎”一声,门开了。
来者脚步轻却杂乱,是个女子。
任端玉依稀记得,昏迷之前,有人朝他走来,那人穿着一双黑靴,浸透了雨水,凑近的时候有难闻的土腥气,其中还掺杂着一点玉兰香。那人修为极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靠过来,他竟然没听到一点响动。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望见了一张苍白如雪的面孔,和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
那人托起他的手掌宽大,是个男人——那此刻进门的女子又是谁?
“是醒了吗?”
那女子小声嘀咕,“还在睡啊。”
她俯下身来打量他,带来一阵幽淡的玉兰香。
任端玉屏住呼吸,在那人要揭开他衣服的刹那,猛地翻身而起,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往上一提,手臂横住颈前,用力将人按在了榻上!
他不顾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膝盖抵住那人胡乱挣扎的双腿,越发向下倾压,哑声逼问:“你是何人?这是何处?”
周楹被他的杀意所震,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
心道果然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喉咙骤然被压紧,她用力咳了两声,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受了重伤倒在我家门口,是我夫君把你救回来的!”
任端玉默不作声,毫无焦距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周楹只好继续道:“我只是来看看你醒了没有,好给你换药——放开我!”
任端玉按着她的手微微松动。
过了半晌,他缓缓勾唇:“撒谎。”
周楹呼吸一滞,就见他一把攥住她的领子向上一提,两个人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呼吸纠缠在鼻端:“那你带刀做什么?”
他说着,轻轻抖了抖她的袖子,一把匕首顺势掉在榻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楹:“……”
任端玉抬起她的下巴:“说实话。”
“我又不认识你,你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人睡在我家,我带刀有什么不对!”
“这倒没错,”任端玉按着她的手松了松,“那你夫君呢?”
“他在为你煎药!”
小娘子的嗓音里隐约带了哭腔,“我夫君看你伤重可怜,好心救你一把,你就如此恩将仇报……伤药就在桌上,不信你自己去看!”
其实从周楹走进那刻,任端玉就知道她是个凡人,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按住她凑近的时候,可以在那幽淡的香味中闻到丝丝清苦的药味。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任端玉终于是松了手,道了声:“对不住。”
周楹被他松开,骤然获得了新鲜空气,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着,她恨恨地看了一眼任端玉,后者好整以暇地半靠在榻上,剧烈的动作让他身上的伤口再度撕裂,血已经将衣服彻底染透了,脸上却不见半分痛苦的神色——如果忽视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的话。
任端玉此刻也正在思考。他勉强能记得救他人的样貌,清瘦,高挑,力气却很大,凑过来的时候气息冰冷,修的或是纯阴的功法。
更值得一提的是,那张脸,实在是漂亮。
他在流云峰上修炼多年,修仙之人大多舍了凡尘之事,自然也不怎么在乎美丑,除了干净点以外,个个都长得十分诡异,五官勉强凑在一起,各司其职,能用就行。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么齐整的男人。
他此番偷溜下山,就是为了寻找能助自己破境的道侣,是男是女无所谓,只求别长得太影响食欲。
可惜,这人是个有妇之夫。
身旁的小娘子抽了抽鼻子,嗓音里还带有哭腔:“你姓甚名谁,师从何派?我好告诉我夫君,让他趁早把你送下山去!”
任端玉心中一动,往前凑去,抱拳道:“在下任玉,一介散修,途经贵地不幸遭人暗算。幸得夫人和先生出手相救,此恩铭记在心。”
他忍痛蹙眉,语气间带着几分歉意:“本不敢叨扰二位,奈何伤势严重,难以支撑。待伤势稍愈,定当……”
话还未说完,门口传来一声呼唤:“阿楹?”
是徐凭砚找来了。
任端玉下意识往门口看去,视线一片漆黑,鼻尖却陡然萦绕了一股淡淡的玉兰香。那女子竟握住了他的手,一点一点逼近,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任公子,你话还未说完。定当什么?”
少女有些冰冷的体温凉得他一激灵,任端玉心还在门外,下意识答道:“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话音未落,利刃破开皮肉的声音响起,任端玉感到胸口骤然泛起一丝冷意,那阵冰凉瞬间蔓延过四肢百骸,随即又觉得滚烫——
任端玉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眼珠突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面前的漆黑缓慢淡去,视线竟然缓慢清明起来。
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一个女子半俯身抬眼看着他,像是猫凑近试探的姿势。
她的脸只有巴掌点大,下巴削尖,朱唇渥丹,乌发披散,几缕青丝垂落,望着他的眼神幽静如水,哪有一点哭过的意思!
再往下看,那双纤细的手正死死握着一把匕首,在他愕然的片刻,那刀刃又用力刺进三分,仍嫌不够地转了个身!
那是常年劳作和运动练就的一身力气,和方才任人摆布的柔弱截然不同。
“阿楹,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出什么事了?”
又是一声呼唤,门外人似乎已经近在门前。
“结草衔环以报?呵。”
任端玉感觉那声音已经离他远去,什么都听不清了,只看到面前的少女朱唇轻启,声线冷然:
“去死吧。”
一切声音轰然消逝,面前的少女也如梦幻泡影般消散。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他看见少女面无表情地拔刀,喷涌的鲜血溅了她一脸,她却浑然不觉地擦拭匕首,对着门外答话,语气亲昵:
“没什么,杀只鸡给你补身子。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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