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社畜被快递电话叫醒,出去之前她探头往卧室里瞅了一眼,立即就对上一双亮得惊人的金色眼睛,里面没有丝毫刚醒的懵懂,只有清醒无比的警惕和询问。
哎哟,这么敏锐,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社畜打了个“没事你接着睡”的手势,自己走开穿鞋下楼,提着包裹上来的时候则不出意外看到艾吉奥不甘寂寞下床跑出来等在门口,看着她拆开纸箱,露出一摞花花绿绿、有些旧旧的书册。
《小学生道德与法治》课本,一到六年级全套——早上她补觉之前在二手软件下单的,还特意找的同城当天发。
“喏,你的‘教材’到了。”
艾吉奥还没想明白她嘴角噙着那抹不怀好意的怪笑是怎么回事,社畜就清清嗓子强装正色揭过了这篇去,回房间拔下昨晚就充上电的旧手机,趁对方还留在客厅摸不着头脑翻小学生课本时一顿操作,先一键恢复出厂状态,再把自带app能删则删,不能删也至少关闭网络隐藏图标,只留下翻译和学中文的软件,最后把系统语言改成意大利语,才把手机给艾吉奥,并演示了怎么拍照翻译。
然而跟几乎所有学生一样,艾吉奥的心思明显根本不在能教会他知识的课本,而是第一反应全神贯注去研究手机——昨晚他可就对这种超出他认知的神奇小盒子充满好奇了,只是碍着礼貌才隐忍不发,而现在竟能拥有另一台给他专用的——虽然一眼看出“小方块”的数量远不及社畜的那一只(他飞快理解了不同方块们意味着盒子解锁的功能),于艾吉奥而言无疑也是极大的惊喜,当即就一个爱不释手,哪怕社畜想到这一点提前删掉了所有娱乐有关内容,也还是被艾吉奥无师自通找到备忘录,拿手指新奇地写写画画了半天,还打开前置相机当镜子,多角度观察自己那张帅脸。
社畜:“……”
ber,上来就变成网瘾少年啊?
对此艾吉奥还振振有词“也就是我乖巧礼貌,要是换莱昂纳多来,不光这个叫手机的,还有你家里那些(说的是洗衣机等家电),迟早都给你拆喽”——有两台手机后二人交流效率显著提升,社畜也懒得跟老妈子似的追在他屁股后面督促“快去学习别玩手机”,干脆由着他去,毕竟这位再怎么也是艾吉奥·奥迪托雷,又不是真什么傻小子,以他的脑子新鲜劲儿过了迟早能意识什么才能让他更快熟悉社会得到出门允许,沉迷也就短时间,相信他不会拎不清的。
社畜本打算给他留独处空间慢慢研究,临走却被艾吉奥叫住,他抬起头,眼中不见分毫上一秒对后世科技的耽溺与好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澄澈的专注,仿佛瞬间切换回了那个历经人生波折的佛罗伦萨贵族青年。
艾吉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右手抚上左胸向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优雅而郑重的礼节,那种姿态并非宫廷式的浮夸,而是带着一种由磨难风雨沉淀而出、战士般的郑重。
“谢谢。为这一切。”
手机用翻译腔吐出的中文冰冷而机械,但他无比诚恳真切的神情又完美弥补了这一切,艾吉奥对她真挚一笑,而后忽然展露出一抹之前从未有过的窘然羞赧,垂下眼睫又对着翻译器说话:
“尽管有些晚……您帮了我很多,我却实在是疏忽无礼,直到现在还没有请教您的姓名……”
哦,这个啊。
他这反应表现得像是个天大的事一般,社畜自己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本能认为二三次元有壁吧,她甚至都没有“应该告知对方自己叫什么名字”这种社交最基本的自觉,但既然人家问到头上了,她倒也没啥可扭捏的,只是隐约产生了点奇幻的不真实感,就像是:“哇,纸片人在问我这个三次人名字欸,新鲜”。
社畜满不在乎甩了甩手:“好说,我叫萧晴。”
看到艾吉奥眨了眨眼仍保持倾听之态,她才反应过来——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人的名字不该短得这就完事儿了,他艾吉奥还全名“Ezio Auditore da Firenze”呢,社畜无法,只能进一步又解释:
“萧——呃,在我们的文化里是一种植物,是我的姓;晴,一种天气,大太阳晒得要死人的那种,是我的名字。中国人姓名都很短,以上,没别的了。”
其实“萧”这个字,在现代汉语里多跟萧索萧瑟这些形容词绑定,只是太抽象了她不保证翻译不会曲解成奇怪的东西引起误会,用作植物的解释大概只有古诗词才会用到,但“一种植物”再怎么也比“形容一种氛围”好理解得多……哎呀就这样吧,糊弄老外足够了。
至于晴,就简单易懂得多了,拥有最阳光明媚的名字,和与之相反完全是阴暗老鼠的人格……惹,好好笑哦。
“qíng……”
艾吉奥反复咀嚼这个字,原本因思索而微蹙的眉宇忽然舒展开来,恍若晨光穿透托斯卡纳的薄雾,唇角渐渐漾开一抹了然的微笑。
“Ho capito,”他轻轻低语,像是回忆起什么,嗓音里浸着地中海面倒映波光粼粼的柔和暖意,“èproprio come il tempo a Monteriggioni.”(我明白了,就像蒙特里久尼的天气一样。)
“萧、晴。”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底盛满了碎金般的光晕,又好似融化的蜜糖,两个字从他唇间流淌而出,带着异国腔调特有的韵律,却意外地温柔缱绻,仿佛从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走下的天使,俊美得令人屏息。
艾吉奥对她灿烂一笑,帅得炫目:“Il mio sole.”(我的太阳。)
……
………
——什么人啊,掉到异世界了都不忘老本行,真就不能愧对名号,佛罗伦萨老……小色鬼,意大利把妹王,一分钟不泡妞能憋死你是吧。
以上是社畜当时拼命维持就要绷不住的平常脸回到客厅时,在内心深处疯狂腹诽的内容,愣是默念了好多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冷静下来,刚打开外卖又想起什么,犹豫了半天只能回去敲卧室门:“我现在要购物,你有没有什么需要一起带回来的?”
虽然本来也是为了他才买,像什么衣服日用品那些,她自己就心里有数多了一个人该添些什么,问一嘴则是保险起见万一他有什么别的需求,果然艾吉奥闻言两眼一亮,不假思索就用软件翻译,表示他需要“油”、“砂石”和“酒”。
这么模糊的字眼社畜当然摸不着头脑,后来才在艾吉奥连比带划的示意下进一步理解,大概油是保养袖剑机关的,砂石是打磨刀刃用的,酒指的是高度酒,用来给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消毒。
社畜挠头思索了一阵,但先没忙着往购物车里加,而是先去一顿翻找,把如下东西摆到他面前:一个蓝色的压力罐,一块四四方方青灰色石头,一瓶无色透明液体。
压力罐——WD-40万能润滑油,她摇杆漂移的游戏机们可全都是这玩意救回来的,还有什么门锁卡顿、金属生锈,哪里有问题喷哪里,神器不解释;方石头是磨刀石,甚至不是她自己的——从来不做饭怎么可能有这东西,是这房子本身自带,不知哪任前租客所留;透明液体更简单了,医用酒精,某疫情后谁家没个几大瓶囤货,不足为奇。
艾吉奥随手拿起压力罐端详,被吓一跳的社畜急忙夺下——这小子一无所知,把喷孔对着自己的脸差点按下阀门,艾吉奥略有不高兴看着她,社畜拿一个旧旧的金属摆件喷一点上去,然后纸巾使劲蹭掉氧化层露出锃亮的本色,艾吉奥顿时被吸引注意满脸惊奇,也喷了一点在他的腕甲上——确认没事才继续给袖剑的机括使用,随即对其丝滑顺畅惊叹不已,表示比他惯用的橄榄油效果更好,如果不是他的弗罗林金币在这里不通用,简直都想等临走的时候买上几十瓶,扛回他那个年代接着用。
另外两样则没引起艾吉奥太大的反响,倒是社畜看见他面不改色拿棉球蘸了酒精就往身上外创的伤口擦,呲着牙发出了难以直视的“嘶嘶”吸气声,立马看不过去阻止,让他稍等片刻,待会儿会给他另外用起来不那么疼的药,并在购物车里加入了碘伏。
“话说我看到你自己也带着药,那个不能用吗?”
昨晚她看到了艾吉奥腰包里装着几个和屏幕里一模一样的银色小瓶子,作为前玩家,社畜当然对游戏里那些使用即生效、一格血也能瞬补满的药剂充满好奇滤镜,艾吉奥却摇头,用翻译告诉她:“一般情况下不用,通常是受重伤时用来止痛和让我维持清醒与行动力,本身并不能愈合伤口,而且用多了会对身体有害,它们低浓度时是药,高浓度就成了毒。”
社畜听傻了:“……”
……那tm,不就是毒品吗。
作为根正苗红的天朝人,她顿时觉得家里出现这玩意儿的自己刑刑的,心里琢磨着得跟他熟稔到什么程度,才能劝艾吉奥把这些危险的东西销毁,以免万一露馅,俩人喜提玫瑰金手镯四只……
艾吉奥不明所以看到她露出奇怪的表情,像是害怕又像难受,还有一部分……愧疚?
他不知道此刻的社畜正在心里忏悔:吗的,想起自己当年打游戏的时候跟疯批一样从来不在乎血槽,经常顶着一两格血到处乱跑……还有后期庄园基建起来了再也不缺钱之后,从此更肆无忌惮不怕掉血库库灌药,没了就去找医生满上……种种做法换成现实,简直撒旦背上纹个她,还得是闭眼的……
社畜喃喃:“原来,是因为我罪孽深重,你才亲自来讨债了吗……”
艾吉奥:……?
她这句话压根就没开翻译,艾吉奥当然半点听不懂,社畜疲惫摇头不答,把手机购物车里一长串商品下单,浓浓愧疚之下,竟全然感受不到金钱减少的心痛。
不多时骑手上门,送来一大堆新牙刷新毛巾新拖鞋之类的东西,一包一次性男裤衩和几条正常男内裤,两套睡衣,无脑买的最大码——她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去量他的尺寸,反正短期之内都不让他出门,合体的衣服以后再说吧。
只是在她拿新买的衣物们理所应当去洗衣机洗时,忽然遭到了艾吉奥反应激烈的阻止:“不要!住手!别再来一次了,衣服是无辜的!”
社畜:?
她愣了半天然后突然爆笑,连连发誓保证这次肯定没事才勉强哄好急得团团转的艾吉奥,十分钟快洗期间他始终紧盯圆窗满是紧张,洗涤完成后社畜没插手,任由他自己赶紧去翻看这次的衣服有没有变成破布,然后才从松了口气的艾吉奥手中拿过湿衣,打开上面那层丢进去烘干。
后来拿到不光一丁点都没损坏、还变得更加香香软软衣物的艾吉奥脸上露出混合着惊奇与赞叹的神情,立即就到卧室换上其中一套,回来对着大门口的穿衣镜左看右看。
他身材极好肌肉结实,完全天生的衣架子,再配上最佳时尚单品——那张脸,把最普通的纯棉睡衣愣是穿出一股慵懒而高级商品模特图的感觉,社畜的目光不自觉随之移动,很快发现他经常将手指停留在腰间,动不动就抠抠摸摸那里的面料,仿佛想要给某种看不见的束缚松绑,于是问:“怎么了,穿不适应吗?”
“不,很柔软很舒服,我很喜欢。”
艾吉奥条件反射回答,不管真实想法如何,他的教养如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允许他对他人好意赠予的衣物流露出丝毫挑剔。
但很快,一种越是尽力无视、就反而难以忽视的别扭感战胜了礼貌,大约真的存在某种东西让他无法忍受,艾吉奥略显苦恼微微蹙起眉,手指无意识地又勾了一下大腿根外侧——社畜这次看清楚了他是在抠松紧带,只听艾吉奥语气中带着一丝尴尬的迟疑,下定决心才倾诉出口:
“只是觉得裤子有点奇怪……我的意思是,裤子里面的,那条……小裤子。”
社畜:“……”
艾吉奥:“就是,感觉它……像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把我,呃……分成两半。”
社畜:“……横着分还是竖着分?”
艾吉奥:“竖着。”
社畜:“………”
其实都不用问,她都按最大码买的,就算有松紧带,以艾吉奥那把窄腰想来也不至于勒得难受,不往下掉都不错了,况且从他对睡裤并没有意见也可看出问题不出在腰身上,那就只剩一个答案了……
emmmm……
回答完了才意识到有性骚扰之嫌的艾吉奥后知后觉局促不安,可他真也不想的:虽然文艺复兴时期的男性着装也常见有紧身裤,并崇尚勾勒出健壮修长的腿部线条为美,但没有弹性面料的当时都是靠剪裁达到修身的效果,并为了活动自如并不会完全紧绷,而是留有一定放量。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紧身紧的也是腿,裆那里还是宽松的啊!结果这里的裤子……怎么给完全反过来了!腿紧是为了给人看漂亮的肌肉线条,裆宽是为了自己舒适,五百年后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艾吉奥委婉试探:“我能不能……”
社畜斩钉截铁,连他那边翻译朗读还没念完就给打断:“不能,不是说刺客有任何情况下都无缝融入环境的能力吗,就当这是考验,给我老老实实穿着,一天一换,脱下来的要马上洗,就这么决定了反对无效。”
艾吉奥:“。”
可后来看着他在屋里溜达仿佛哪哪都难受的僵硬姿势,社畜到底还是有些在意拿起手机,找了个关系还可以的已婚同事打开对话框:宝啊问你个事,就是他们男的穿的裤衩,有什么分类和讲究吗?这种怎么样?(附上内裤包装图)
同事:啊,三角的啊,这是最难穿的,你要买宽松四角的那种才舒服
同事:……?
同事:不对,等会儿,你问这干嘛,有情况?
社畜:………给我爸买。
社畜:憋废话了,链接拿来。
同事:(斜眼笑黄豆表情包)(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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