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巴士在灰雾里穿行两日,第三天薄晓时分,轮胎摩擦地面的粗砾声忽然变得清脆。车窗外的黑暗被一线鱼肚白撕开,D星潮湿的晨雾裹着草木腥甜味涌进鼻腔。
据说只要自然神·SUGA睁眼,雨林便会在一夜之间结出拳头大的金蜜果,果皮透明,能看见里头流动的糖浆。
“到了到了!”
“听说今年武考难度又升了……”
“啊!不要啊……”
码头人声沸成一锅粥,晨鸟惊飞。
我提着单薄的行李跳下踏板,木板发出吱呀一声。湿暖的风卷着熟透果香——那是D星独有的“暮苍蜜”,远处停泊着银灰色接驳舰,舰首漆着“联邦大学第79期武考专用”。
四道挺拔的身影立于舷梯前——那便是接应的老师团。
最左侧的女人最先映入眼帘:约莫二十七八,铂金色长发束成利落高马尾,冰蓝瞳仁像淬过霜,左耳挂着一枚细链银坠,末端坠着微型闪电徽记。黑色风衣下摆绣有鎏金校徽,肩章两道闪电交叉。
那是“联邦青年机甲格斗赛”三连冠、联邦大学战术指挥系荣誉毕业生,现任实训处副主任,冯·艾蕾娜。
考生们已聚成黑压压一片,肩碰肩,像被驱赶的雁群。
蒋大福晃着膀子踱来,私人定制的银灰飞行夹克被撑得圆鼓,领口一圈软绒贴着双下巴,腕上量子表闪低调蓝光。他抬下巴,肉褶里挤出冷笑:“哟,零神眷的耗子也配站这儿?”
他用肩膀撞我,压低声音,“待会儿别哭着找妈妈。”
我掸了掸被他碰过的袖口,抬眼笑得温温吞吞:“我妈不在这儿,倒是你——待会儿别哭着找我救你。”
他脸色一沉,拳头刚攥起,空气里忽然“滋啦”一声细响。
艾蕾娜抬手,指尖跳出一簇蓝白电弧,像一条驯服的小蛇。
“联邦码头禁止私斗。”
她声音不高,却压过所有窃窃私语。
“违规者——”电弧骤然暴涨,化作一道雷矛,贴着蒋大福耳侧掠过,钉进十米外的金属灯柱。灯柱瞬间熔出一个拳头大的焦洞,边缘赤红。
“——按校规,取消考试资格。”
蒋大福僵在原地,拳头缓缓松开。
我朝他眨了下眼,用口型无声道:
“祝你好运。”
由于离集合的时间还早就到处逛了逛,中央广场就在港口尽头,青石板被藤蔓顶得隆起,像一条条沉睡的龙。
广场正中矗立着自然神的雕像:少年身形,翠绿长发垂落脚踝,发间开着会唱歌的小白花。他阖着眼,右手掌心向上,托着一粒尚未发芽的种子;左手却扣在胸口,仿佛怕心跳惊扰了森林。雕像底座嵌满晶核,供路人投放今日祈祷——有人放满簇的鲜花,有人放一粒沾泥的种子,也有商人放整颗能源晶石,只求下一季丰收。
铜钟七响,树冠里的光鸟齐刷刷振翅。D星中央广场已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广场尽头,纯木与藤枝编织的“风蔓教堂”静静矗立,穹顶似半开的巨大花苞,晨风掠过,木梁发出细微的呼吸声。七声铜铃从教堂深处荡出,像七圈涟漪,一路漫过石阶、漫过草坪,最后停在广场中央那尊沉睡的自然神像脚下。
此时,广场上聚着未能进入教堂的普通人:挑箩筐的菜农、背包客、穿旧校服的少年。他们神眷值太低,不能够进入教堂,便围在神像四周,双手合十,额头轻抵指尖,低声祈求今秋的蜜果再甜三分、祈求尘暴不要吹皱田垄。声音细若草籽落地,却汇成柔软的沙沙声,仿佛整片雨林在替他们回应。
堇芊站在人群最后,单薄的影子被初阳拉得很长。她并不打算祈祷——无神论者,又何苦向神诉说呢?
正出神间,一只软软的小手拽了拽她的袖口。堇芊低头,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仰头望她,卷卷的发梢沾着露水,眼睛却亮得像两颗新剥的蜜柑。
“姐姐,”小姑娘奶声奶气,学着大人的样子把两只小胖手合在胸前,“你不许愿吗?自然之神会保佑你的。”
堇芊愣了愣,望进那双澄澈的瞳仁,里面盛着整个晨空的绿。她忽然弯下身,学着小姑娘的姿势,十指并拢,抵在鼻尖前。
指尖没有温度,也没有神眷的绿光回应,但她仍闭上眼,像完成一场孩子间的约定
“那就……拜托了。”她在心里轻轻说。
风从神像发梢滑下,带起一阵细小的白花,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像一枚无声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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