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们大费周章把我叫来的目的?”
坐在主位的男人声音凛冽,冷漠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视在场所有人,从一张张惊惧怨愤的脸上略过,最终停留在队伍最后那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颊上。
丹枫眉心微蹙,眼眸中带上一丝讥讽:“就因为一个女人?”
龙师们一言不发。
丹枫食指蜷起,用指节在桌上扣了两声:“说话。平时不是很能指教我吗,怎么现在反倒是不说话了,我还想看看你们能说出什么荒谬的理由呢——”
龙师们面面相觑。
最终在为首家伙的威胁下,一个地位最低的龙师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虽然没直接跪下,不过他的腿已经软得像是筛子抖个不停,要不是有宽大的衣袍作为遮掩,场面想必会很难看。
不过即使是这样,尴尬必然是免不了的,滑稽的场景惹得丹枫唇角上扬。
而在场所有人中会这么觉得的似乎并不只有他。
注意到女人同样小幅度上扬的嘴角,丹枫眯起了眼睛。
台下的龙师们没察觉到这一幕。
那名被推出来抗压的龙师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龙尊大人息怒,这确确实实是为了您好啊!长时间靠鳞渊境的冷海压抑发情期是违背生理的行为,长此以往下来一定会损伤身体,我们认为您需要有人能帮您解决这件事。”
龙师一把将絮颐拉到前面:“这就是我们替您选出来的最好的人选!”
如此猝不及防地被推到台前,女人脸上笑意僵住。
“呵。”
也不知是因为龙师荒诞的话语,还是女人遭殃的情景,总之丹枫发出了一声耻嗤笑,不轻不重,却听得所有人一颗心吊了起来。
龙师慌了,一边暗骂不靠谱地同僚,一边慌不择路地把女人往丹枫的方向推。
女人被他猝不及防这么来了一下,直接倒在了丹枫的脚边,一只手已经下意识拽住了丹枫的衣摆。
丹枫以为她会立刻收手,恭恭谨谨地站起来向他道歉,没想到下一秒女人直接顺势把脸也靠了过来,就压在他的膝头。
丹枫再次蹙眉。
女人仰头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明明整张脸都因为害怕呈现出毫无血色的白,尽管身体正在做讨好的行为,她的笑容依旧很干净、温和,甚至没有一点谄媚的味道。
这很……奇怪。
丹枫忍不住垂眸看她。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排斥的行为,这是个很好的信号。
于是女人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很轻很轻地蹭了蹭。
“大人,我叫絮颐——”她说。
声音惊扰了不知道正在思考什么的丹枫。
他兀地抽手,捏住絮颐的下巴,力道有些大,在后者白净的脸蛋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痕。
絮颐攥着自己裙角的手收紧,表情未变。
许久之后,丹枫终于松手,看向脸上喜悦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龙师淡淡开口:“冠冕堂皇的可笑理由。”
龙师们愣住,暗道不好,但没等他们跳脚努力想撇清和絮颐的关系,丹枫再一次开口。
“但至少人选还算不错。”他慢悠悠将剩下的话说出,侧目给了絮颐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很聪明。”
龙师们大喜过望。
絮颐从地上爬起来,朝他行礼:“您谬赞了。”
另一位龙师见计划顺利,立刻主动道:“那么絮颐就留在您身边吧,稍后我们会派人将她的东西都送到您那里。”
丹枫颔首。
他在龙师们的目送下带絮颐离开。
长长的连廊上,絮颐主动加快脚步,行至与他并肩的位置。
在她试图伸手去勾丹枫垂在身侧的手臂时,后者脚步一顿直接避开。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留下来。”他神色淡漠,意有所指。
絮颐此刻的表情比刚才面对龙师们的注视时生动不少,朝他眨眨眼,琥珀色眸子在这时不太像持明,反倒和狡诈的狐人一样。
她狡黠道:“因为我很聪明,所以——”
絮颐再一次伸手,这回丹枫没有拒绝。
她的手臂穿过丹枫手臂与胸腔的间隙,环在他臂弯上,以一个很亲昵的姿态向龙师府邸中来来往往的仆从无声宣誓了自己的身份。
“选择我,您不会后悔的。”
*
絮颐向来觉得自己和丹枫的婚姻算是包办婚姻,甚至于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双方每个举动都充满了试探,要不是她先一步表现出了臣服与效忠,恐怕早就被丹枫直接丢出去了。
不过她的成功还是免不了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不是当时那段时间罗浮在与丰饶孽物交战,气氛紧张,持明族内部不易发生矛盾动摇人心,丹枫绝对会直接先斩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杀鸡儆猴。
可惜在当时丹枫只能动用一些更温和的手段,比如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堵住龙师的痴心妄想,甚至——将其策反为己方的双面间谍。
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行动,阴差阳错之下絮颐就已经主动投诚了,理所当然地成了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只不过这些并不适合说给小孩子听,包括其实丹枫捏疼自己下巴的时候自己偷偷骂了句傻逼。
絮颐很早就决定会让这些往事烂在肚子里,所以她结合事情经过给白露编纂了一个更浪漫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一个英雄丹枫从反派龙师手里拯救美人絮颐的故事。
这显然很符合白露对龙师们的定义。
她听得很兴奋,哪怕房间里没有开灯,絮颐也能看见她月光下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白露抓着她的手臂央求她再多讲几个,最好都是些丹枫暴揍龙师的故事。
絮颐没好气地刮刮她鼻子:“你还记得你最开始想听的是我和丹枫的爱情故事吗?”
白露理直气壮:“又没什么区别,你既然讲得出来这些故事就代表你肯定在场,既然你和丹枫都同时在场了,怎么不算是你们俩的爱情故事呢?”
絮颐被她的诡辩逗笑了。
白露一副“你看,我说的对吧”的表情。
“好吧好吧,”絮颐拿她没办法,只能绞尽脑汁地从零星回忆里继续找出一点能讲的,“那我再和你讲一点我去战场上看他的故事吧。”
那时候絮颐的目标是抱紧丹枫的大腿,给自己往后谋条荣华富贵路,自然不会避讳在这种事情上的付出,甚至于相当殷勤,有机会就会去刷刷存在感。
此时此刻,她身后床头柜上夜光的时钟表针划过了数字“3”。
一无所觉的絮颐在心里润色一下,缓缓开口。
可惜琐碎的日常小事并没有那么讨白露喜欢,龙师时不时的反派行径也在絮颐的讲述里快成为一个标准套路,千篇一律地重复着,以至于白露都听困了,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迷迷蒙蒙睡着了。
等到絮颐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越熬越精神的大人发出不屑的声音:“哼,小屁孩。”
絮颐心满意足给两人掖了掖被角,掏出玉兆刷刷刷,享受一个人的静谧时光。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玉兆都玩得不大安稳。
絮颐宽慰自己,管那么多干什么,既然想不起来就证明这件事绝对不是重要的事,放心玩就是了。
她煞有其事,重重点头,这一次终于放松心神沉浸在了低质小视频中。
*
丹恒又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很碎,无法连出一个完整的脉络,更像是从很多不同的记忆中截取片段展示给他看,但无一例外的,每一个片段都有絮颐的身影。
大多数时候的丹枫都身处战场,浑身浴血,一部分是他的,但更多是他的敌人和战友的。
追随他的持明一个个死去。
持明族属于龙的的种族特性只有龙尊才拥有一二,普通持明族和仙舟人并无区别,没有可怕的术法,也没有可怕坚硬的体魄,甚至他们还没有仙舟人可怕的愈合能力,在战场上的折损率很高。
偏偏持明族拥有蜕生能力的副作用,是整个种族都失去了繁衍能力,每一个持明族的新生儿都是由之前的持明蜕生所化,每一个持明都与种族的兴衰直接挂钩,他们的死亡是族群湮灭的前兆。
丹枫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阴沉,苍青色的眸子逐渐黯淡。
到了后来,他已经不想离开战场了,即便战争已经结束,耳畔却好像还是一直回荡着同族的哀嚎,龙师气急败坏的唾骂诅咒和冥冥中不知谁人敲响的丧钟。
丹恒无从得知丹枫此时在想什么,但即使没法亲身体会,这些情绪也能通过他满是阴翳的眼睛传达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絮颐会来战场找他。
柔软的、充满馨香的鲜活身躯会让丹枫的眼睛出现恍惚。
除了短聚久别,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完成的同为云上五骁的挚友,只有絮颐不怕这个样子的丹枫,会不厌其烦地同他说话,一直到丹枫理智渐归,作出回应。
然后,丹枫会被给予一碗满是热气的汤蛊。
絮颐很喜欢说一句话:“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给我听,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的话我连心疼都不知道该心疼你哪里了——”
同样的话,几百年后的今天她也喜欢说给丹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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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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