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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星期日的例行伦理面谈

清晨,缓冲层宿舍区的灯光模拟着自然的晨曦,缓缓亮起。

穹坐在小餐桌前,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那团呈现出完美均质亮黄色的合成炒蛋,它们吃起来有一种过于标准化的口感。

你无法用一个合理的词来形容,这不是塑料也不是温泉蛋的感觉,穹觉得还是不纠结蛋的口感为好。

等等,这真的是蛋吗?

沉浸在对早餐成分的研究中让穹稍稍从终端信息的冲击中脱离出来。

【实习生穹,请于今日14:00整,准时抵达伦理委员会主听证室A报到接受例行伦理面谈。注意着装整洁,务必守时。

——星期日】

伦理委员会。

星期日主席。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本身就散发出一种权威感和距离感。

该死,他忘不了。

“你的心率比平时要高。”坐在对面的米沙忽然开口。

米沙连吃燕麦粥的动作都非常标准,这让穹很怀疑自己的室友是不是某种仿生人,但一起去过浴室又好像真的是人类。

穹在和米沙闲聊时也问过为什么说话要这么认真,米沙则是笑了笑,说是进入ASCAO总不能和以前一样随意。

穹直觉没有继续谈话,况且米沙这样的说话风格有时也挺让他安心的。

“生理数据记录显示,接触黑塔女士的高强度感官实验后,完全恢复至基线水平通常需要七十二小时,你目前仍处于波动期内。”

穹叹了口气,放下叉子:“米沙,我觉得我需要的不是数据,而是一杯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还有味觉的东西。”

米沙放下勺子,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根据《员工心理健康手册》第七章,高强度的体能消耗可以暂时抑制部分感官的敏感度,或者,你可以尝试系统性整理和归档你的个人物品,建立秩序感被证实有助于稳定心神,缓解认知疲劳。”

穹看着米沙面前摆放整齐的餐具,米沙平静的关心在这种光怪陆离的环境里,反而有一种奇特的可靠性。

“谢了,米沙。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去面对今天份的实习考验。”

上午的档案部,依旧笼罩在那种熟悉的、带有纸张和臭氧味道的寂静。

丹恒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穹的工作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Safe级异常物品年度盘点复核。”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需要极高的专注度和耐心,有助于让过度活跃的思维频道安静下来。”

穹接过文件,心里明白这是丹恒表达关心的独特方式。

他道了声谢,便开始埋头于这些看似无害却千奇百怪的物品记录中:

一个会自转但完全不产生任何能量的金属陀螺。

备注:曾因长时间观察导致一名研究员眩晕呕吐;

一块能使覆盖其上的普通纸张暂时对肉眼隐形,但对所有电子监控设备无效的橡皮擦。

备注:曾引发小规模文件“丢失”恐慌;

一管写下字迹后会缓慢消失,但二十四小时后会原样重现的墨水。

备注:主要用于传递非紧急秘密信息。

用这些近乎玩笑的异常特性来占据大脑,确实让他暂时从黑塔实验的残留眩晕中抽离出来。

穹看着自己身上这套几乎没怎么穿过的、笔挺的深色实习生制服,仔细抚平上面并不存在的褶皱,提前十五分钟就动身前往位于缓冲层最核心区域的行政扇区。

这里的氛围与档案部的沉淀感、外勤准备室的活跃感、乃至黑塔实验室的混乱感都截然不同,走廊异常宽阔,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微弱回声。

墙壁是深色的名贵木质板材,打磨得光可鉴人,上面稀疏地悬挂着一些抽象且寓意深远的金属徽章,象征着“平衡”、“观察”、“裁决”与“秩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旧羊皮纸、抛光木材和极淡的冷冽香料混合的气息,沉静、庄严,甚至带着一丝历史的厚重感,无声地提醒着来访者此地所承载的分量。

听证室A的双开深色木门巍然矗立在走廊尽头,门上ASCAO的眼睛与卷轴徽记被雕刻得异常繁复精美,那只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而卷轴则象征着被记录和评判的规则。

穹深吸一口气,再次整理了了一下其实本就笔挺的衣领,然后抬手,用指节叩响了门扉。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

“请进。”门内传来星期日那标志性的、平稳中带着穿透力的声音。

穹推门而入。

房间内部比他想象的要紧凑一些,但挑高的天花板赋予了空间一种近乎教堂般的宏伟与压抑感。

光线主要来源于头顶上方一圈柔和而均匀的光带,将光线聚焦在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色泽深沉的实木长桌上。

长桌的一端,星期日正端坐在一张高背扶手椅上。

他看起来比穹预想的要年轻许多,一头蓝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俊雅,但那双紫金色的眼眸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致合体的浅色西装,系着领带,衬衫领口都显得庄重,这人坐姿挺拔,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气场。

最让穹感到意外的是,在星期日座椅侧后方,那片被光影巧妙分割的区域内,还静坐着一道身影——一位有着流泻般银紫色长发的年轻女性,正是他曾在中心内部资料上瞥见过的知更鸟,星期日的妹妹。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微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双手安然地交叠置于膝上,仿佛一尊沉浸在无声乐章中的美丽雕塑,与周遭肃穆的环境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穹实习生,请坐。”星期日微微抬手,示意穹在长桌另一端的椅子坐下,他的动作优雅而克制。

“我是星期日,伦理委员会的主席。这位是我的妹妹,知更鸟。她有时会列席我们的谈话,她的存在有助于……稳定此间的氛围,促进更深入的思考,希望你不会感到不便。”

穹依言坐下,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知更鸟闻声抬起头,对穹露出一个极淡却十分温柔的微笑,那笑容像一道微光,短暂地驱散了一些房间里的冷峻气氛,随即她又恢复了那种超然的静谧。

“不必过于紧张。”星期日开口,他的目光平和地落在穹身上,却让穹感觉自己都被看穿了。

“伦理委员会的谈话并非审问,也非旨在刁难,它是ASCAO这座特殊建筑中至关重要的承重墙之一,我们在这里收容、研究那些超乎常理的存在,掌握着足以撼动现实根基的力量与知识。”

“因此,我们必须时刻追问自己:我们为何这样做?行为的边界在哪里?我们所追求的秩序,其代价又是什么?今天,我仅仅是想聆听你,一位刚刚踏入这片未知领域的年轻人,对这些根本问题的初步想法和感受。”

他并没有一上来就抛出艰深的难题,而是像一位善于引导的导师,开始从看似平常的切入点聊起。

星期日问起穹在档案部处理日常档案的感受,对ASCAO-476-诚实的录音机这类强制坦白效应项目的看法,以及参与外勤任务后,对“必须维持视线”这类看似简单却关乎生死规则的理解。

穹谨慎地组织着语言,引用丹恒说过的分析和从白厄那得到的实践经验,试图展现出自己经过思考后的审慎态度。

星期日始终耐心地倾听着,偶尔轻轻颔首,或用“有趣”、“继续”等简短的词语表示认可,鼓励他说下去。

他的表情很少变化,但那双紫金色的眼睛却仿佛能捕捉到穹话语中每一个细微的犹豫和潜藏的情绪。随着谈话的深入,星期日的问题逐渐剥离表象,转向更抽象、更触及核心的领域。

“穹,在你目前有限的理解中,你认为我们为‘正常’世界与‘异常’存在所划定的那条界限,是坚固且永恒不变的吗?还是说,它更像是一条流动的沙线,会随着我们认知的拓宽、技术的进步,甚至……立场的变化而不断迁移?”

穹沉思了片刻,结合姬子关于“适应性共存”的理念,尝试回答:“我认为……界限可能更多是人为定义的,依赖于我们当下的认知水平。也许随着理解加深,一些曾经的‘异常’会变得可以解释,甚至被接纳。”

“一个颇具开放性的观点。”星期日微微颔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如果为了保护我们所认知的‘正常’岸堤,我们需要去利用‘异常’的河水来灌溉,甚至在某些时候,需要主动去改变河道的流向——这种行为本身,是否已然构成了一种对‘正常’初衷的背叛?我们是在守护,还是在重塑?这其间的尺度又该如何把握?”

穹感到问题的难度和深度陡然增加,他或许该去论坛搜搜谈话技巧。

星期日没有等待他给出不成熟的答案,换了一个话题:“ASCAO的工作,核心之一便是在各种极端情境下做出抉择。这些抉择往往没有完美的答案,只有不同程度的代价。”

“我们今天不讨论具体案例,只探讨原则。”他顿了顿,抛出一个经典的问题,“设想一下,你驾驶着一辆失控的电车,无法刹车。主轨道上绑着五个人。另一条岔道上绑着一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扳动道岔。你会如何选择?”

穹谨慎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这是一个无解的伦理困境,无论选择哪边,都会造成伤害。或许只能根据当时所能掌握的信息,做出负责任的抉择。”

“很好的起点,你认识到了困境的本质。”他适时地停顿,然后,抛出了一个更加具体的困境。

“现在,让我们暂时离开比喻,面对一个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案例。一个被编号归档的异常项目,我们称它为‘回响’。”星期日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

“‘回响’本身不具备物理攻击性,它的形态如同一块奇特的水晶,唯一的能力是:完美记录并重现任何生命体与之接触时最强烈的情感体验——无论是极致的喜悦、深沉的悲伤,还是刻骨的恐惧。”

穹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位资深研究员,我们称他为K博士,他的家庭曾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惨剧,妻儿不幸罹难。K博士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巨大悲痛之中,工作状态一落千丈,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接触‘回响’时,意外地重新体验到了与家人共度的最后一段幸福时光的每一个细节,那份温暖与爱意如此真实,几乎弥补了他内心的空洞。”

星期日的语气依旧平稳,但叙述的内容却开始显现出棱角。

“起初,这似乎是一个悲剧中的慰藉。‘回响’的帮助让K博士暂时从绝望中挣脱,甚至恢复了一定的工作能力,他仿佛找到了一个情感上的避风港。”

“然而,事情逐渐偏离了轨道。”星期日的音调微微转冷,“K博士开始沉迷于‘回响’所构建的完美过去。他不再愿意面对冰冷的现实,终日活在那份被重现的美好记忆里,更可怕的是,他逐渐产生了一种扭曲的认知:他认为现实世界中的情感都是有缺陷的、不纯粹的。他开始秘密地将‘回响’携带在身边,试图用它去修正同事们的情绪波动,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要用它去安抚某些具有情感感知能力的收容物。”

穹的呼吸屏住了,他能想象到这会导致何等灾难性的后果。

“结果可想而知。”星期日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引发了数次严重的收容险情,差点造成人员伤亡和异常泄露,直到这时,我们才发现了K博士的异常行为和‘回响’被滥用的情况。”

“于是,我们面临着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星期日身体微微前倾,“方案一:立即彻底销毁‘回响’这个异常源头。”

“这是最彻底、最‘干净’的解决方案,能永久消除这个已知的风险,但代价是,K博士将失去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几乎必然会导致他彻底的精神崩溃,甚至自我了结。我们相当于为了多数人的安全和秩序的稳定,主动牺牲了一个曾经优秀的同事,一个深陷痛苦的生命。”

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方案二。”星期日继续冷静地说,“我们尝试一种极不成熟、风险极高的定向抑制收容手段,只摧毁‘回响’的主动影响能力,保留其记录的情感数据。”

“这样做,或许能保住K博士的生命,并为他争取接受长期心理治疗的机会,但技术失败的概率很高,一旦失败,‘回响’可能彻底失控。即使成功,我们也等同于为了一个人的渺茫生机,永久性地在中心内部保留了一个曾造成严重危害的异常物品,一个潜在的定时炸弹。”

他张了张嘴说:“我想……我会销毁异常源头,在我接手的异常中,有安抚类异常。”

“嗯……你转移了话题。”星期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就在穹以为事情都过去的时候。

星期日开口了。

“现在,让我们假设一个即将突破收容的Keter级异常——我们称它为‘心智融毁者’。它的效应场一旦扩散,会瞬间使半径一公里内的所有智慧生命陷入不可逆的、基于自身最深层恐惧的认知崩溃,并导致极端的相互攻击行为,并且没有任何异常能够阻止这一行为。”

穹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手心微微出汗。

“我们有一个紧急应对方案:激活埋设在收容单元深处的净化矩阵,向单元内注入高能粒子流,足以彻底湮灭该异常,阻止灾难发生,但是……”星期日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来的压力却骤然增大。

“我们的监测系统显示,在‘心智融毁者’的效应核心,有一名高级研究员,凭借其极其罕见的心理韧性和某种未经验证的防护技术,奇迹般地保持着清醒。他正用自己的意志力短暂地锚定着异常的核心,延缓其彻底爆发的进程。”

“然而,净化矩阵一旦启动,将无差别地摧毁单元内一切存在。”

穹感觉呼吸一窒。

“现在,抉择落在你的肩上。”星期日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是立刻启动净化协议,牺牲这位英勇的研究员,拯救外部可能成百上千的无辜者?还是冒着全体覆没的巨大风险,尝试营救这位唯一的清醒者?”

“你需要考虑到,营救行动的成功率基于现有技术评估低于百分之五,而每延迟一微秒,异常突破收容的风险都在指数级增长。你会怎么做?”

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血液冲上头顶带来阵阵眩晕。

牺牲少数拯救多数,这似乎是冷酷但“正确”的功利主义选择,可那“少数”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为他人奋战的同伴。

尝试营救?那微乎其微的成功率,赌上的将是所有人的命运,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大脑因为高速运转和情感冲击而变得一片混乱,几乎能感觉到认知过载带来的灼热和停滞。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快要被这非此即彼的沉重选择压垮,意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时——

一阵极其细微、仿佛来自遥远虚空深处的哼唱声,悄无声息地流入他焦灼的内心。

是知更鸟。

她依旧低垂着眼帘,姿态未变,只是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着,哼唱着一首没有歌词、旋律空灵悠远、舒缓到极致的曲调。

这哼唱声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平和力量。

它并没有提供任何答案,也没有削弱困境本身的残酷重量,却悄然缓解了穹脑中几乎要崩断的紧张弦丝。

那庞大的精神压力依然存在,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却被这温柔的声波悄然稀释了。

它让穹得以从那种非黑即白的思维僵局中暂时挣脱出来,重新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冷静思考的空间。

他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抬起头,迎向星期日那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而不颤抖:“我无法轻易地说出‘牺牲他’或者‘冒险救他’。”

星期日微微颔首,示意穹继续。

“我认为,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无法回避的沉重代价。或许……或许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事后去评判哪个选择更‘正确’或更‘仁慈’,而在于做出最终抉择之前,我们是否已经竭尽所能,穷尽了一切可能的手段去探寻第三条路?”穹假设自己身处能做选择的位置。

“比如……在考虑销毁‘回响’之前,是否尝试过对它进行最严格的物理和信息隔离?是否同时为K博士组织了最强有力的心理干预和支持团队?是否投入了更多资源去加速研发更安全的替代性治疗手段?……在不得不按下那个悲剧性的按钮之前,我们是否真正做到了‘尽人事’,以至于最后‘听天命’的选择,其代价能被降至最低?”

“在最终不得不按下那个毁灭按钮的前一刻,我会倾尽所有可用的资源和时间,哪怕只有零点几秒,去尝试与那位研究员建立哪怕最短暂的联系,评估任何可能的、哪怕是理论上存在的营救方案,或者……至少让他知道,他的牺牲并非无人知晓、无人感念。”

“我们不能……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在黑暗中擎着火把的人。”

这并非一个明确的答案,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仍不放弃寻找微光的态度,一种对生命个体价值的坚持,哪怕这种坚持在功利计算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星期日静静地凝视着他,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微弱的低鸣。

他那双紫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赞许也看不出否定,仿佛在衡量穹话语中的每一个音节所承载的重量。

许久,他才缓缓向后,靠在了高背椅的椅背上。

“对决策过程本身的严格审视,以及对‘尽可能降低代价’的不懈追求,在绝对的功利计算面前,仍试图为个体的价值保留一席之地……这是一种值得深思的倾向,穹。”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意。

“牢牢记住你今天所感受到的这种抉择的重量和你的思考路径。在ASCAO的未来,你将面临的许多关键决策,往往并非在光明与黑暗之间,而是在不同浓度的灰色阴影中进行权衡。”

星期日站起身走到知更鸟身侧。

“伦理委员会存在的核心意义之一,并非提供唯一的标准答案,而是确保每一次艰难的权衡,都尽可能被理性的光芒和对生命最基本的、不容轻易践踏的尊重所照亮,使其决策过程的严肃性,能够匹配其后果可能带来的巨大影响。”

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旁阴影中的知更鸟。

而不知在何时,知更鸟那细微如丝的哼唱声已经悄然停止,她依旧如同最初那般静谧,只是她嘴角那抹极淡的温柔弧度,似乎比之前略微清晰了一点点。

“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星期日平静地宣布。

穹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感到双腿有些发软。他向星期日和知更鸟的方向郑重地微微鞠躬,然后转身,尽量保持着镇定,退出了这间让他身心俱疲的听证室。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个充满无形压力和沉重抉择的空间。

穹几乎是立刻将身体靠在了冰凉坚硬的走廊墙壁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的制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星期日的谈话就像一场没有硝烟却极度消耗心神的高强度博弈,那些盘根错节、没有完美答案的伦理困境,其带来的精神重量,远比直面一个实体异常更加令人感到疲惫和渺小。

他需要一点……真实世界的烟火气来冲淡这种不适。

刚走到通往生活区的交叉通道,就听到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慌乱的女性声音:“哎呀!等等!别动!穹!是你吗?快来帮帮我!”

只见素裳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扶住一个几乎跟她一样高的、用高强度透明聚合物板封装着的怪异雕塑。

那雕塑看起来像是一堆胡乱纠缠、不断缓慢蠕动的金属触须,偶尔还会试图伸出极细的末梢去勾碰路过物体的边缘。

“这是什么?”穹赶紧上前,帮她一起稳住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安分的东西。

聚合物板入手冰凉,能感觉到里面东西在微微颤动。

“编号373,名字叫‘不安分的现代艺术’,Euclid级!”素裳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

“要把它送到新建的异常现象观察展区去。这家伙没什么大危险,就是特别喜欢勾住路过人的鞋带、工具带什么的,特别烦人!谢谢啊!诶?你的脸色怎么白?不会是刚被星期日先生叫去谈话了吧?”

“嗯……”穹无奈地笑了笑,和她一起小心翼翼地抬着这个沉甸甸又活蹦乱跳的“艺术品”沿着指定路线往前走。

素裳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她刚才怎么差点被这玩意绊了个大跟头,又怎么费尽口舌跟闻讯赶来的安保人员解释这并非收容失效,只是物品特性。

听着这些琐碎、真实又带着点滑稽的日常麻烦,穹感觉胸腔里那股被伦理困境挤压的滞涩感,竟然真的被一点点冲淡了。

将373安全送达指定展区,并看着它被固定在一个特制的基座上后,穹感觉轻松了不少。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他在通道里遇到了刚从战术训练场出来的白厄。

白厄满头大汗,作战服的前襟都湿透了,但精神看起来非常饱满。

“哟,这不是我们的实习生吗?”白厄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爽朗地打了个招呼,随即注意到穹脸上残留的一丝疲惫。

“看你这表情,是去参加了星期日的‘思想淬火’课程了?怎么样,脑子还没被那些绕来绕去的问题给迷糊吧?”

“暂时……还能运转。”穹回应道,白厄的态度总是能让人放松。

“习惯就好了。”白厄用力拍了拍穹的肩膀,力道不小,“那家伙就喜欢用这种终极问题来打磨人。记住一句话,在这种地方混,有时候你会发现,怎么做都可能是错的,但要是因为怕错而什么都不做,那绝对是最大的错误。关键不是你选哪条路,而是你选了之后,有没有那个肩膀把后果扛起来。”

回到宿舍时,米沙正坐在书桌前,用一块超细纤维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那个永远一尘不染的数据板。他看到穹进来,抬起头,用他那特有的平静语调说:“你的实时生理体征监测数据显示,心率变异性和皮电反应已逐渐回归正常波动范围,听证会结束了?”

“嗯,结束了。”穹把自己扔进床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根据可查询的过往记录,星期日主席主持的伦理听证会,实习生首次参与的综合评估通过率是百分之九十八点七。”米沙试图用数据安慰他,“从统计学角度看,你通过的可能性极高。”

穹望着天花板上的柔和光晕,思考的并非通过与否,而是反复回味着那种置身于无解伦理困境中的沉重压力。

“希望能通过吧。”

他不确定来ASCAO是不是真的太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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