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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网中人(下)

1.

衣服摩挲的声音。

风从窗口吹来,房内的烛火骤然一暗。

微曳的昏黄色泽流溢在揽在腰后的苍白手指上,勾勒出一圈淡色的光影。

那双手并非安静地沉默在原处,而是随着微微颤抖的身躯四处游动,从腰后滑到肩背,稍稍用力,指尖触弄着骨节,衣服随着力道下陷皱起,然后往上,贴着皮肤细细抚弄。

指尖张开顺着温热的皮肤游动,张开、握紧,冰凉与热的交缠,漫不经心的来回摩挲,像是在判断掌中的猎物是如何的美味、生机勃勃一般。

与之相比的是贴在唇上的力道,沉重、欲壑难填,将唇舌和牙齿当作利刃,生硬地抵开唇齿,野蛮地攻城略地。凉意的温度,混着湿润得仿若裹着毒液的部分一点点侵蚀不曾造访过的领地,与生涩的舌尖交缠。

比起吻,或许更像是被野兽咬住了咽喉,尖锐的利齿就悬在唇角,随着动作若有似无划过柔软的肌肤,碾磨着那一点软肉。

“唔……”冰冷的面具随着动作蹭到脸颊,我不敢挣扎,无措地握住他的衣角,手指陷在他领口处毛绒绒的装饰上,扣紧又松,深深地陷入进去。

冰凉的手指蛇信般轻舔白皙的皮肤,偶尔会在我有所反应的时候用力按下一瞬,似是一种警告,让我感到危险,被禁锢在网中人臂中与身体中间的位置,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衣领从肩头滑开,一双手撩开长发,顺着后颈敞开的缝隙探进去,指尖上惯常握刀而生的茧子在皮肤上引动反应,我躲避地往他胸口靠了靠。

我要被吃了吗?

思绪因为氧气的侵占与紧张的情绪而变得迟钝,身体也很没出息的软成面条,几乎完全靠在他身上,偶尔控制不住地害怕发出一两道哭泣般的声音。

大概是抖得太厉害了,网中人总算停止过于强势的侵略,微微抬起头来。分开的双唇藕断丝连地在空中拉出痕迹,我剧烈地喘息着,空气一瞬间涌入口腔的时候,甚至能尝到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仿佛一点没有受到影响,拇指在我下唇碾了碾,我看见他惯常没什么弧度的唇上染了莹亮的色泽,在我视线中张开,清晰的吐字从他舌尖慢慢滚落。

“抖什么?”语气似乎有一点点不悦。

都要被他吃掉了!我居然还不能发抖吗?可恶的铁血上司!

呜呜呜,所以那不完全是谣言吧?触怒了网中人的魔,百分百会被他吃掉用来滋补身体什么的……

我都狗腿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没逃过这个命运。

话落,一只手缓缓顺着我的脊柱向下滑,游走至后腰处,稳住快要抖得掉下腿的身躯。

反抗几乎不可能,就实力上来说,我在他手上逃生的机会不到百分之一……

“说话。”等了一会没收到回复的网中人,出现了不耐烦的语气。

我更害怕了,试着在他腿上直起身子,凑近他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被魔吃掉,害怕的发抖不是很正常的吗?

为什么要对餐食有这么苛刻的情绪要求?我又不是自愿被他吃掉的。

网中人大概是没想到有魔会在被吃的时候说这句话的,他抿了抿唇,松开桎梏在我身后的手,声音低哑:“去床上。”

我:QAQ

什么,还要换地方被吃吗?

这算是什么妖神将独特的进食方式?

可是没等我反应过来,网中人把我放到一边起身,到柜子旁边不知道找什么去了。

我哭唧唧地扶着桌面挪到床上坐下,一转头,看见网中人摘下面具,手上拎着一瓶酒壶走回来。

平日里几乎没见过他摘下面具,连我都是第一次见。怎么说……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看对方就是个魔族,淡郁色的唇,斜飞的狭长眼眸,红边银瞳仿佛沉着无边血海。步伐踏进的时候,更似在逼杀一个走投无路的猎物。

“呆着作什么?”他皱起眉,“你想穿着衣服?”

什……什么?还要脱衣?

什么嫌弃吃东西还要扒皮的发言,能不能对食物有点尊重?食物……食物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我委屈,我不敢说,我慢吞吞的解开腰带,把外袍折好放到一边。

往好里想栎绵蛮,这下可以不起碗筷冢,至少有衣冠冢了。

他褪下沉重的外袍,只着一身贴身黑袍走过来,高挑的身形拖着地面上浅淡的黑影,在小小的房间里一下子就走到了床边,膝盖半跪在床边,欺身而上。光芒在他宽厚肩背渡上一层暧昧光芒,衬得他俯身时的姿态犹如山峦倾倒,令魔感到一种无边沉重的危险。

他把酒壶递到我唇边,示意我喝一口。

这算什么……刺身绵小鸟吗?

我凑到酒壶边,小小喝一口,然后看他。

烈酒入喉,令魔产生一种强烈的灼热感,我被辣的几乎流出泪。

网中人好似咂舌了一声,不太明显,等我去看的时候,只见他仰头喝入一口酒,接着抛开酒壶,捏起我的脸俯下身来。

辛烈的味道,从他唇间灌入我的喉中。我猝不及防,几乎没有吞入过多,更多是顺着唇角流下去,滑过他的手指,泅湿单薄衣领。网中人顺势拨开弄湿的衣服,混着温度和酒气的衣裳垂落在床间。下一秒,被倒落的身躯覆盖。

烛火从光明转为浅淡,最后在风中消散,化作一缕渺渺的轻烟。

垂落的床帐下,黑白交错的衣袍如流淌的湖水险险落在床沿,与之相对的,是床帐中无比沉重的呼吸,混着细微泣音,在寂静的房中回响。

我中途就发现了关于“被吃”这一点,我和网中人有着天差地远的理解方式。

毕竟魔族对这种事情,并不似人类那般有诸多规训,反而相当的直接,魔族与魔族之间的关系,甚至很多时候与情爱无关。

……但和体力有关。

我急促地喘息,乖从地攀着身前人的肩膀,脸埋在他颈侧,随着他的动作迎合起伏。

发丝垂落在身侧互相纠缠,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低哼了一声,抬首吻了过来。

依旧带着凶狠与无边侵占的接吻方式,与他在修罗国度的名声一样。

……

待反反复复的索求停止下来后,我几乎动弹不得,累得躺在床铺间完全不想动,就想这样挂掉算了。

网中人见状似乎有些不悦,很低的说了句:“无能。”

我感觉他大概是想说废物的,但话到嘴边换了个比较文雅的说法,免得在这个环境下显得态度太冷硬。

虽然完全没有什么效用,我还是感觉自己被他打击的体无完肤。

“……已经很好了。”我甚至恶从胆边生,小小的反驳了一句。

网中人不置可否,披上外衣,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回身,按着我的头喝完。

好粗暴的喂水方式!跟他之前喂酒一样!可怕的妖神将,这个时候都没有点柔情蜜意在里面吗!

呃,这四个字似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挪到床内侧,给他让出休息的位置。

可惜我的体贴完全没用,他回来的时候顺手就把我好不容易挪出来的位置给作废,一伸手就把我拖了回来。

熟悉的动作,我立马小声呜咽。

“呜呜呜,我不行了。”作为下属也是有自己脾气的,不行就是不行,女魔可以说自己不行!

“闭嘴。”网中人身体力行地堵住了我小声的哭泣。

不过他似乎没打算继续做什么,难得好心的放我一马,让我靠着他好好休息。

睡着前,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彼端传来。

“允你休息一日。”

大概是错觉吧,铁血妖神将会有这么好心,还不如相信修罗国度会出太阳。

然后彻底睡着。

*

事实证明,我确实又休息了多一天。

可是我本来就在休假啊,是妖神将太过有上进心,完全不休息。自己卷就算,还要带着下属卷,卷到我很想往他的菜里下……下安眠药。

呜呜呜,他精力太旺盛了,我根本卷不动。

那一日后,妖神将表现得好像无事发生,正常巡逻,日常训练,训练过程依旧毫无留情……不,不能说无事发生,毕竟他对我的要求比以往更高,要是没能达到他的期望值,他就会延长训练时间,直到我能够在他手下走十招以上。

不要拔苗助长啊妖神将!

我敢怒不敢言,只敢冷脸洗碗。

魔月节休假结束后,修罗国度内部的征兵越发密集,如火如荼,据闻连一些不属于官方的组织都被招揽,例如极为少见的,听闻再生能力强到几乎可以达到不死地步的猰貐一族。

我想,要是帝鬼愿意用钞能力的话,大概十有**能成功。

妖神将因为这件事去中途离开修炼场地,到修罗殿开军事会议去了,留下我和魔司令在外面等待。

魔司令个性和妖神将有些相似,只是相较于网中人更加正经,平日里除了公事根本不会闲聊。

舒缓的夜风吹来,我正用手拍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到的蛛丝。

“帝尊有意入侵人界。”忽的,魔司令对我开口,双眼抬起,看向我:“你可要跟着主人出征?”

沉沦海战事毫无进展,我确实从小透明魔中听到了他有意带魔界大军入侵人界的说法,可实际上这一直只算得上谣言,我还是第一次在高层口中肯定这个消息。

跟着出征啊……

我不是第一次随妖神将上战场,但细说起来,那几场都能算是小打小闹,像是妖神将事先让我熟悉交战节奏的练习,并不能说是真正的战争。

挠了挠脸颊,我不太肯定的回答:“这种事情我怎么做得了决定。”

现在的我,别说是达到高层副官级别的位置,甚至副官麾下的副官都不算,充其量只能算是网中人的小助理,没有正式的职位,偶尔从旁辅助他的工作而已。

魔司令大概是没见过我这种毫无上进心的魔的,在他眼中,魔之右手妖神将如此关注一个小魔族,甚至愿意分出时间训练对方,已是极大的关照。

他抿紧嘴唇,微微收回目光,落下的黑发遮掩了他的眼神:“在修罗国度,强者为尊,主人花费如此多心力培养你,而你从未想过要站在主人身边吗?”

我一愣。

从未想过强者为尊这个由头和形容会落在我头上,我出身的魇颙族确实曾经是很优越的种族,天赋特殊,战斗力强。可经过千年前的剿杀,这个族群千不存一,千年后至如今,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辉煌,一度泯灭与普通族群之中。

若非我忽然出现返祖现象,想来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当我的小透明魔,走不到妖神将身边,更无法与魔司令这个级别的魔站在同个高度。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未来要如何,又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远处灯火亮如白昼的宫殿,妖神将就在里面,和所有修罗国度的高层一起,为这个国度的所有魔族争取生存的空间。

这些年月,魔世内部征战不休,从我有印象起,就不断的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不知道哪里才能安然生活。与我相同的是千千万万弱小的种族,因为太弱小被杀害,又或者因为想要活下去而加入战争,最后死在战场上。

修罗国度——强者为尊。

是因为强者才有资格活下去,才能活下去,而没有实力的魔,早就化作一杯黄土,随风消散,无法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明。

这样恶劣的环境,让每个魔都渴求攀至顶峰,不仅仅是因为渴望鲜血、渴望硝烟、渴望荣誉。更多的,是对生的渴望。

对生的追求,比任何都要执着,比任何都要强烈。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妖神将麾下工作,就等同于和他站在同一高度,成为寄托修罗国度统一魔世的希望的一员。

也……从来没想过,他坚持让我接受他的训练,到底出自于怎么样的心态。

“我不知道……”我喃喃的说。

我一直害怕自己会死在妖神将手下,对他多有讨好,对他所有要求照单全收。

却……从来没想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只是将我当做可以利用的下属,还是——

一个足以与他并肩而行的魔族。

魔司令叹了一口气,唇畔微张,想说什么,声音刚出现一个音节,就被打断。

“栎绵蛮、魔司令。”

开完会的网中人从远处走来,步伐沉稳,灰绿交错的发丝向后扬起,被面具遮掩在后方的眼神,依旧看不出什么。

魔司令咽下没说完的话,弯身行礼:“主人。”

我赶忙跟着反应,一同行礼。

“嗯。”他的眼神扫过我,熟悉的血腥味随风包围过来,风中响起他身上配饰交错的清脆声音,“方才在说什么。”

魔司令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眼尾在我身上游曳一圈,语带保留的问:“听闻帝尊有意入侵人界,可否让吾等追随。”

我欲言又止。

妖神将敏感的注意到我的神情,略一沉吟,说:“此事吾自有主意,过几日便会交代。栎绵蛮,你跟吾过来。”

魔司令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主人。”

“退下。”妖神将嘴角沉下,滚落唇缝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别让吾说第二遍。”

魔司令见状,低下头:“属下领命。”

走之前,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

好像是暗示我什么。

“栎绵蛮。”妖神将先走一步,发现我没动弹,侧头唤了我一声。

“是。”我急忙转过身,跟在他身后。

我本以为他想要对我说什么,没想到他一路无言直到府邸住处,推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仿佛完全忘却我在身后。

我在门口踌躇几秒,跟着进去。

等我到达书房门口处,网中人已经拿起人界相关的书籍在看。我顺势关上门,慢慢靠近他,不知怎么开口。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作什么?”他手扶着书页,翻过去一张,头都没抬的问我。

大抵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网中人摘下了面具,一双向后斜飞的锐利眼眸,可以很清晰的看出他的动作,眼眸半阖,眼睫与发色一样,交错着绿与灰。

“魔司令说的话,是真的吗?”我问。

“是。”网中人回答的极为干脆,仿佛本来就打算和我说这件事,态度平静到有些诡异的意味,“你想问的只有这个?”

“我……”我话还没说完,网中人打断了我。

“帝尊有意让吾与邪神将作为先锋入侵人世,待有初步的战果后,回传魔世,再领魔世大军前往。”魔界大门的门口便是灵界,要前往人世,必须先攻略下灵界作为据点,所以他手上看的正是灵界的部分,“近日内便会出发。”

即便只有魔之左右手出战,可双方兵力本就是修罗国度精锐战力,更别说妖神将手下还有数十万魑鬼大军,要攻下灵界绰绰有余。

“……我与你一同去。”我鼓起勇气,向他建议。

妖神将阖起手上书本,沉闷的声响惊扰一旁的烛火,光影随之一晃。

这个声响仿佛击在我心头,鼓起的勇气霎时消失,为他喜怒不定的情绪而变得有些不安。

“栎绵蛮。”他视线抬起,落在我身上,十分冰冷。

“是。”

“你认为以你如今的实力,有资格站在吾的身侧,随吾出征吗?”比他视线更冰冷的,是仿佛淬了毒的言语。

扎心了,大蜘蛛!

虽然我确实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比起随随便便就能以一敌三的魔司令来说,能在混战中保住自己的实力就算了不起了,可也不用这么打击我吧?我的能力,在收集情报上还是有别的魔不可企及的优势呀。

“毕竟是陌生的领域。”我憋着一口气,细微的为自己发声。

“认清自己的实力,是战斗最基本的原则。”网中人语气有不耐烦,眉毛皱了皱:“连这种事,都要吾教你?”

语气里明显有嫌弃了,一副恨其不争的态度。

我真的那么差,那你费心培养我做什么啦!

我嘴角一撇,眼泪都要被他打击出来了。

网中人低低“啧”了一声,脸上的神情更烦躁了,“吾说过,不准在吾面前露出这付软弱神情。”

“我迟早会上战场。”和魔司令一谈,我认清了眼前的局势。修罗国度情况内忧外患,身为国境一员,我有着这样的天赋,作为辅助,可以给战势增添赢面。既然如此,我就有了相应的义务,为国献上一份心力:“况且,我想跟着你。”

在毫无涉及的地界,我的能力显然更有用。

网中人沉默。

他放下书,思考片刻,换了一个语气——属于上位者的审慎与冷静:“你的能力尚未成熟,在陌生的地界未必可以派上用场。前锋之战不容得任何意外,修罗国度内部更需要人稳住后方。”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了,我会留在魔世辅助沉沦海战势,直到魔界大门打开。

网中人本就是主意强势的魔,对战争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除非我能拿出其他的优势说服他,否则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可是我除了魇颙族的天赋,确实没什么其他能力。

所以他分析的没错,我果然……还不够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出征。

呜,说到底,我果然是个小废物。

“还有其他问题?”他看我已经要哭出来了,沉着语气问。

哪还敢有其他问题,就算有,也早被他几句话击得粉碎。

我忍着委屈摇摇头,“属下告退。”

谁都别阻止我,今晚我要躲在被子里大哭特哭,可恶,真的好久没这么委屈。上一次有这种心情,还是被网中人折腾得浑身酸软、动弹不得的时候。

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网中人起身的声音。我以为他还有什么要交代,下意识停下脚步,就听见那道冷冽的声线穿过不远的距离,拂过我的耳边:“吾有说你可以离开?”

啊?

要找地方哭都不准吗!

我愤愤地转过身,发现网中人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高挑身形遮住房内唯一的烛火,阴影随着他的靠近笼罩下来,微垂的眼帘,瞳孔在阴影里格外迫人。

烛火在他身后噼啪一跳。

通过长期分析解读网中人情绪而无师自通了他此刻态度代表了哪种暗示的我,有些怔忪的在内心上演吐槽小剧场。

那不是魔月节限定,过季就不算数的吗?经过了那么多天,我都以为他把这事抛到脑后,怎么还有吃了又吃的二进宫。

而且还是在把我打击的体无完肤之后。

你是魔鬼吗?

……他还真的是魔族。

网中人处理正事时惯有的绝对高效和冷酷状态在这个时候也能发挥效用,他抬手挥灭了烛火,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烛火熄灭的一刻,黑暗中,他周身血腥般的气息完全笼罩狭小房间,带着魔族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身后距离门只有一步之遥。

我不退反进,抬手穿过他的长发,滑向他的肩膀,在他垂下头的同时踮起脚来。

一个吻,触在柔软却冰凉的唇上,随即用舌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主动邀请他品尝送到唇间的食物。

网中人习以为常的收拢手臂,随即,冰凉的唇瓣开始回应。并非温柔的缠绵,而是十分符合他帝国之刃的反应,带着强烈攻击性,近乎凶戾的掠夺。

随着发钗落地的声响,长发落在苍白的手背,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骤然浓烈,无处不在地缠绕着碰触的每一寸。

夜风不息,树梢摩擦交错的沙沙之声隔绝在房间之外。唯有月色透过薄薄的白色窗纸,照亮地面无声发饰,于霜白照耀下,反射出微弱光点。

2.

网中人真的很苛刻。

这个个性不但出现在他平日里对我的训练,还有床笫之间的情事。

怎么有魔能够全无死角的乱打击另一个魔,还是从关系上来说有过肌肤之亲的魔!

剥皮大蜘蛛!铁血无良魔!

我伏在床上剧烈喘息,身旁网中人抬手抚着我的蝴蝶骨,若有似无地游移着。

“毫无长进。”网中人锐评。

我装作没听见,反正我累死了,他想怎么说都可以。

好在他没有摧残废物的兴趣爱好,最多是按下我,让我张唇迎接他的索取。

“……唔。”我挣扎地抓着他腰后的长发,除此之外,也不能给他造成更多的伤害。

肌理分明的腰腹在指间下绷紧,一吻过后,网中人终于放过快要喘不过气的食物,手指重新滑回后背的位置。我见状主动挪动身躯,半趴在他胸口,下意识看到搭在白皙皮肤上的手,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指尖和唇色一样,泛着淡淡的郁色。

他闭上眼,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我重量似的,手在腰后来回游移,“吾出征后,训练不可懈怠。”

知道了知道了!就算出征也不会忘记安排我训练的可恶大魔头。

我抿着唇,贴在他脖颈与肩头中间的凹陷,累得不想动弹,“帝尊安排的何时?”

“十日后。”网中人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混着略微急促的心跳声,在我耳间变得格外低沉起来,“尚要时间安排修罗国度内部军务。”

十日,时间说不上长或者短。

都在他麾下呆习惯,他若出征不带我,那肯定会将我调动到其他魔麾下。

不管是谁,大概不会在他麾下更卷。

糟了,都被他高精力活动给卷习惯,一想到要换地方呆,想想居然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到底算是什么奇怪的后遗症?

“想什么?”

我听到他的声音,摇了摇头:“并……”

并没有在想什么。

这样的话没说出口,总觉得在他面前,我会格外的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是不是符合他的期待。

或许是惯常的微小谨慎,让我养成这样的性格。

未说完的字句断裂,网中人微微睁开眼睛看我。

作为修罗国度内举足轻重的魔将,他的长相算不上温和,甚至是带着侵略性的阴郁,即便没有太强烈的情绪,只是稍稍压下眉头,神情便会显得森冷迫人。

而我此刻,忽然浮起很微妙的感觉。

现在跟我说话的可是在修罗国度内令魔闻风丧胆的魔之右手网中人,而我不过是国内随处可见的小透明魔背景板,身份天差地别,怎么看都不是能站在一个水平线上的魔。

是说,确实如此。

一直没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却睡在了一张床上……

这个事实比公子开明说自己魔缘好更令魔感到不可置信。

我向来没有细思过这件事。有一种说法,指魔族是**的化身,而常年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恶劣环境中,又加深了魔族极端的性情,以导致魔族在身体关系上的极端分化。

要么从不在意,只是凭着性情行事,对肉|体关系非常随意。

要么毫无兴趣,将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

两种都是对情感极端的表现。

我一直觉得,魔族的感情和魔族本身一样,追求极端,强欲强求。因为从不轻易付出,所以比任何生物都更加坚定与执着,一旦认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更改。

妖神将算是哪一种,我并不能判断出来,也不想去剖解分析,毕竟万一答案是后者的话……

那对我来说,有点过于恐怖。

不过往另一个方面想,妖神将练有蜕变**,据闻每次重生都会忘记一部分记忆,这种前提,真是让魔又惊喜又头痛。

我收回没说完的话,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蜕变**每次重生都会随机失去记忆,这件事是真的吗?”我承认我在踩着网中人生气边缘大鹏展翅,可是我真的很好奇,这是不是代表只要他重生过一次,我们的关系就一键消除了呀?

网中人微微眯起眼眸,神色陡然阴沉下来,银色的瞳孔似乎泛上一层血色。

半晌,他才张开唇,嘲讽般冷笑一声:“多余的试探,你以为吾听不出来?”

我:……

啊啊啊刚才一定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糊了脑子,我怎么会这么明显的问他?看吧,果然踩到他的雷点了。

地雷男大蜘蛛啊!

我哽咽一声,试图事后补救对他大吹特吹,滑跪地无比迅速:“我绝无这个意思,区区人族,怎么会是妖神将的对手!”

可惜已经晚了,我身体力行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蜘蛛地雷不要随便踩。

会死魔的,真的会死魔的呀!

扑街。

3.

谢天谢地谢大蜘蛛手下留情,没真的让我挂掉。

绵小鸟,满血复活!

大军出征前夕自然很忙碌,要调动军资,保养武器,分配任务等等。

关于出征的会议,妖神将果然用之前对我分析过的理由和帝尊汇报,顺理成章的把我留在修罗国度效力。倒是魔司令知道这件事后,坚持认为我用了什么办法逃战,对我态度大转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

冤枉好吗?明明是大蜘蛛嫌弃我废物。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比起我这个有明显天赋的魔族无法随军征伐,另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族,我的舍友居然混进了邪神将的出征大军里。

我更无语了。

凭什么呀?

舍友愁眉苦脸,和我借了一大笔钱买药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羡慕?我和你换换怎么样?”

说实话,也不是不行,可是我担心妖神将发现后,会把我剥皮拆骨。

真·剥皮拆骨,不是夸张形容词。

“那我会死的更快。”我保证。

小魔族的生死只在眨眼一瞬,这在底层中,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常识。得罪妖神将,那是绝对没有生路,这在底层中更是共识。

舍友见状露出同情的神色:“怎么觉得你过的水深火热。”

你现在才知道吗!

我嫌弃地捡起药材丢舍友身上。

舍友笑嘻嘻地接过,顺便试图和我借更多钱买好的武器。

“你够了。”再借家底都没了!

舍友嘁了一声,接着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凑过身来在我脖子附近猛瞧:“你脖子怎么红红的?”

我:……

大概知道舍友说的是什么东西,妖神将下手完全没在客气,到现在我腰上还有淤青。

“被虫子咬的!”我恨恨的说。

大蜘蛛可不就是昆虫。

“呃……”舍友拍拍我,理解方向完全错误,“打是亲骂是爱,由此可见妖神将对你期待颇深呀。”

谢谢,完全没感觉到安慰。

瞧着时间差不多,我和舍友道别,去训练场。

妖神将都忙到这个地步了,居然都没落下我的训练,更没耽误他训练后把我拎回府邸进一步加强记忆。

呜呜呜,上司的期待好沉重。

今日的我依旧毛绒绒地被大蜘蛛拎走。

嫌弃就不要自找不痛快嘛,事后还要批评我毫无长进。

这种嫌弃展现在方方面面,比如我热心的给他收拾行李。

疗伤药,放上。

干净的衣物,放上。

干净的纱布,放上。

保养武器的粉油,放上。

人界的各种书籍,放上。

各种干粮,放上。

闲暇时候的小零食,放上。

最重要,绵小鸟特制平安小香包,材料从我魔体薅来,装满满一个小袋子,放上。

林林总总大概准备了一车辆,结果妖神将他说不带。

我:!!

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要知道魔族向来很少化现本体,更不要说努力薅自己的羽毛要多大决心,我可是下了狠手,装得都是最柔软的绒毛!居然说不带就不带,妖神将你这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魔!

实际上的我:“哦……”

没办法,最后我只能我厚着脸皮交给魔司令。

花了钱的东西,不能浪费嘛。

时间一转眼,到了出征前一晚,今夜过后,妖神将便要离开修罗国度,赶赴下一个战场。

大抵是对战事一贯的慎重习性,又或者是要养精蓄锐,他看起来并没有入睡的打算。

漫长的冬季过去,被霜白覆盖了一季的土地重新萌发出绿油油的植被,受夜风一吹,缓缓摇摆起还不茁壮的身躯,窸窸窣窣的,似天上乌云后的星点,零星散落,看起来有些寂寞。

在他身边,很少有这种安宁的机会。

我思索着靠近,坐在他身侧,当头靠向他肩膀的时候,没有束起的长发细细碎碎地拂落下来,洒了他一身。

妖神将带着面具,看不出是睁眼还是闭眼,不过他稍稍动了一下,没有避开。

说不定在偷偷闭目养神?

我抬起眼角,试图透过面具缝隙瞧他是否睁着眼。

“栎绵蛮。”他略带警告的开口。

呃……果然醒着。

一瞬间,我有种偷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连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嫌我靠在他身上动来动去很烦,干脆伸过手卡住我的腰往后一按。

一瞬间动弹不得了呢。

他胸前的挂饰硌得我后背有些痛,可我不敢动,想着早知道就不靠在他身上,刚才真是鬼迷了心思。

“妖神将不休息会么?”我试图曲线救国,拯救一下我的背:“还有一段时间。”

这是十分诚挚的一句话。

“不必。”他声音无比的清醒,甚至带着一丝锐利意味。我想,或许战争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需要抗拒的事情,反而,他相当乐在其中。

呜呜呜,我的背。

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保持原状不变时,他突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并非大幅度的动作,像是坐久了自然的舒展身体,却意外让我的重心自然地侧向了一旁,靠在了肩膀一侧较为柔软的位置。

压力骤减,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哼。”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莫名有点儿嘲讽。

我:……

果然我这点的小心思,在他眼中宛若透明。

卡在我腰侧的手依旧没有离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但那股力道已然从纯粹的禁锢,转变为一种……更难以言喻的束缚。

本以为这样静静的和他呆着会让话痨的我感到很煎熬,可事实上,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让魔的心情平静。

怀中自己也弄不懂的迷惘心思,我看着月色的边缘逐渐清晰,从西侧升上正中。

要出征了。

时间居然过得那么快。

他忽然动了。

搭在腰间的手缓缓松开,捂了一夜的皮肤骤然接触清冷的夜风,泛起微微刺痛。我从他肩头离开,看见他起身毫不犹豫往前走的步伐,墨绿的长发向后扬起,发尾如柔软的蛛丝扫过我的脸颊,一触即离。

果决、疏离、利落。仿佛之前互相依靠得近乎温存举动只是我迷梦中的错觉。

或许正是我的错觉,因为这两个字根本与修罗国度魔之右手——妖神将无关。

我跟着站起身:“妖神将。”

网中人停下步伐,并没有转身,只有微微侧过的脸颊无声表现出他在等待我开口的静默。

霜白月色勾勒出他冷漠高挑的身影。

“属下……”我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说出曾对他说过的话:“我一定会成为能与你并肩作战的魔!”

他没有反应。

一瞬间的时间在此刻无限漫长,寂静蔓延在只有几步远的距离。

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回应。

突然,他扶在腰间的手向后一伸,迅疾如电,收拢在我袖中的平安囊仿佛受到无形蛛丝的牵引,跃过半空,粗糙的绳结精准地缠上他苍白修长的指间。

被我塞得圆鼓鼓,显得有些过分可爱的锦囊他指尖轻轻晃荡。

说实话,与他惯常的黑色肃杀衣着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他却并不在意的样子,将掌心收拢。

“吾,”妖神将低沉声色几乎破开夜色,穿过夜风,清晰落入我耳中,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等你。”

话落,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在我眼前。

我垂下眼睛,下意识摸向空荡荡的袖口。

心里却不合时宜的想起——蜕变**真的会使他忘记重生前的记忆吗?

刚浮起这个想法,我连忙摇头挥散。

不要在开战前乱想些有的没的啊啊啊!

太不吉利了。

然而谁都没想过,这一场在修罗国度内部被以为是十拿九稳的战争——

居然失败了。

完结——

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完结但是我偏偏就要完结!

其他都写在后续篇了,怎么有种……正文是前奏,后续篇才是正文的感觉,一定是错觉(肯定)

*以下是我终于想起来要加在作者有话说里面的小剧场*

节目采访:请问,蓝月节你们最想邀请的对象是谁?

公子开明:喂~在这里问这种有伤修罗国度的团结的话真的可以吗?吾抗议!吾反对,吾绝对不赞成接受采访。

虞渊(想都不想果断开口):炼狱尊。

公子开明:虞渊——————゜(`Дˊ )゜

殊祈木:当然是炼……

戮世摩罗:哦?(拿出存折准备一撕两半)

殊祈木(火速改口):当然是我英明神武高大帅气冷酷英俊的帝尊。

戮世摩罗:这才是我的好木头啊~

栎绵蛮:QAQ,是……是……是……(炼狱尊)

网中人:嗯——?

栎绵蛮:°(°ˊДˋ°) °是妖神将,绝对是妖神将,除了妖神将不会有别的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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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网中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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