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魇颙族从很久以前就是拉仇恨的种族。
毕竟就算出身魔族,也难免会有想要一个魔静静的时间。
可偏偏在魔世内有这么一个种族,天赋完全违背常理,能借助其他生物的双眼看一切自己想看的东西。无论是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唱歌,还是在蹲坑的时候看小黄书,又或者是准备和情人约会顺便希望能顺理成章发展些什么……
都逃不过这一双眼。
没有**,完全没有**。
当然以上只是其他魔族的恶意诽谤!魇颙族才没那么无聊!
至少栎绵蛮深知‘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除了战场需要或者偷窥……咳,不是,是关心上司妖神将的时候,一般不会使用‘借目’这个能力。
可就这么一个使用前提,都免不了受其他两个国度高层忌惮,被暗鲨的次数是其他魔将高层的十倍。
能活下来,全靠妖神将训练得好。
今日依旧很想念自己上司妖神将的栎绵蛮躲在棉被里偷偷哭泣。
在妖神将网中人于人世消失十余年的时间里,栎绵蛮凭借魇颙族优越天赋和与策君公子开明,在战场上配合得默契无间,被帝鬼赋予[修罗国度之眼]称号,赐号瞷使,奠定其在修罗国度高层之一的地位。
——但话说回来,这件事实在是让魔紧张。根本没有太优越的战果,仅凭着自身天赋加上策君指挥如神的功绩就和高层立于几乎平起平坐的地位真的好吗?她真的可以拥有这么恐怖的薪资吗?
后来通道打开,帝鬼带着先锋前往人界,她被留下来继续和策君打配合战,维持沉沦海平衡,守住修罗帝国的基业。
栎绵蛮:……
说了你们出门能不能带优秀的情报魔员一起,她也好久没看到自己的旧上司妖神将了。
可惜帝鬼认为后续三尊或要随他出征,所以要求她必须留下来。
后来,帝鬼因情报不足的失败,据闻修罗国度由一个叫做戮世摩罗的人族统领,接替修罗国度未遂的遗愿,继续攻打人族。与此同时,三尊离开沉沦海前往人世,策君不知出自何种考量,仍然未指派她前往人界协助。
所以说了,能不能尊重一点情报魔员?情报不足的苦还没吃够吗?
最后她等啊等,等得羽毛都快失去光泽,等来的却是邪神将带着战败的修罗国度魔兵回归,成为修罗国度新一任的帝尊。
PS:你们出门不带妖神将回来是习惯了吗!这又是把他落到人世的哪个角落了!麻烦捡回来一下好吗!不行就放她出去人世找一找也行!
也不是说很想他……好吧,是有一点点想,因为策君发工资发的一直是工资条,她好久没拿到工资了呜呜呜。
什么现在修罗国度经济紧张,暂时欠一下,是要欠多久啦!
再之后……
畸眼族叛变,修罗国度陷入内战。
修罗国度之眼,瞷使栎绵蛮,于混战中,死于元邪皇刀下。
尸骨不存。
2.
鬼祭贪魔殿,应龙师在不归路败于公子开明、网中人手下,一路溃逃至此,又受埋伏此地的曼邪音偷袭。
可惜伏击仍是失败,应龙师借由凶岳疆朝魔将协助,成功逃入通道,回到魔世。
“我先前去找胜弦主会合,你们留守此地,等我回来。”事已至此,还是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公子开明对两人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物,掷向网中人:“这个你拿着。”
小小的茧子划过半空,网中人下意识接在手中,只觉得蜘蛛茧里的气息熟悉的让魔莫名。
“你的旧属下交你处理,能复生最好,若否——”公子开明声音压低一瞬,下一秒,又活泼起来:“就埋了吧,本来以为孵着孵着能出来,看来这种事情还是不适合我,话说完了,我来去。”
说完他火速跑掉。
网中人捏着只有巴掌大的茧子,隐隐感觉其中有跳动似的脉搏,昭示着其中的生命力。
他本想丢掉。
在那一秒,鬼使神差没动弹。
曼邪音看着那个茧子,从过往记忆推测,猜出这个被公子开明看重,又特意被交到网中人手中的茧子,藏着的会是谁。
凝视邪茧半晌,他顺手将其塞进衣领内,看向一边的曼邪音:“曼邪音,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一告知吾。”
曼邪音迟疑。
网中人明白她顾忌的是谁,继续道:“别顾忌任何人,说清楚。”
曼邪音想了一会,还是将自他被丢入火山之后的事情一一告知。
屋漏偏逢连夜雨,公子开明自俏如来口中得知元邪皇未死,全盘计划可以说功亏一篑。
他带着能获得好消息的希望出去,结果气急败坏回来,一屁股坐在原本帝尊的位置,果然和注意到这幕的网中人发生争执。
栎绵蛮呆在高层斗争中间,真的希望自己没听见这些内部消息。
她把头塞在翅膀下面,毛绒绒地发着抖。
公子开明自然注意到了网中人衣领下奇异凸起来的一块,心里不合时宜的腹诽——
这颗茧子还真的只有主人能孵出来啊。
对话进行到最后已经没有再商讨的余地,网中人不可能留下来帮助公子开明对抗元邪皇,更不可能臣服在曾经背叛过魔世的梁皇无忌麾下。
“网中人有自己的道路。”妖神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走之前——”公子开明在他身后张开唇,属于修罗国度策君的声线,微微的、压低了声音的话语,清晰明白传递到网中人耳中,“是不是该留下什么?”
网中人站在原地一秒,窝在胸口处的温暖生物动了动,似乎想从缝隙中冒出头来。他顿了顿,没等细微的动作结束,留下一声冷哼,率先往前大步流星离开。
栎绵蛮咕噜噜滚回原位。
曼邪音见他真的带着栎绵蛮离开,眸光一冷:“妖神将!”
公子开明见状拦住她:“麦追了,就是这样,我才不希望他复活,妖神将本身就是一个变数。重要的是连栎绵蛮也被他带走,这家伙本体果然是只鸟,生物本能,会认第一眼看见的魔为主人!”
夭寿,还想借着栎绵蛮的能力寻找元邪皇位置……
也罢,就目前刚复生的魇颙族的情况,视力范围剩下多少还不好说,他更没空给这只魇小鸟进补,留在妖神将手上,他迟早会把完整的魇颙族带回修罗国度。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曼邪音是真不知道传闻已经身亡的栎绵蛮会在公子开明手上,更不知道她居然没死,而是退化成一颗魔蛋,被包在网中人的茧子里,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但是不说这个,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把她藏起来这么久不开口,我现在对栎绵蛮忘恩负义的行为很心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公子开明不否认自己有点坏主意,可惜没成功,但好坏算卖给网中人一个人情,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之后他都能连本带利拿回来。
嗯……看网中人对栎绵蛮的态度,这两只魔肯定有点什么不可告魔的关系……
软糯Q弹吗?
公子开明突然八卦。
……
栎绵蛮缩在网中人的衣领下,有点抓不准现在的妖神将在打什么主意,关于她的记忆又留存多少。
要知道妖神将修炼的蜕变**虽然每次重生都会增进功体,可与之交换的,是他每次复生都会随机消失以前的记忆。如今他在人世呆了那么久,指不定都不知道她是谁了……
呃,比起和妖神将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三尊和策君,她和妖神将在一起数数不到两年,至于吃与被吃的关系,更短得不过一个月左右。
所以刚才策君暗示要她留下来的时候,她虽然很介意策君不给她发工资这回事,可和不知晓现下性情的妖神将比起来,其实她更倾向于留在策君身边。
至少生命安全无虞。
当初差点身亡的惨状尤在眼前……
嗯,其实她也不记得那会是怎么一回事,只记得眼前红光一闪,再醒来,便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网中人。
真·全然陌生。
整只魔从绿色变棕色了,比起以前,现在的容貌看起来秀气好多,虽然气场还是一样的强到让魔瑟瑟发抖。
栎绵蛮双眼发直地看着眼前黑漆漆的空间,打算敌不动我不动,只要妖神将不叫她,她就当自己是妖神将身上毛绒绒的挂件,反正现在小小的也没什么重量。
这就叫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可惜,另一只魔没她这么好的耐性。
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探入衣领,一把抓住了把腿都缩进绒毛的栎绵蛮。
咦——不要——
她“咻”地一声被拽出安全空间,对上网中人冰冷的视线。
栎绵蛮猝不及防出现在外面,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僵在他掌间,两对暗红色的眸子瞪得溜圆,企图死死压住身上细微的颤抖。
头上炸开几缕不安分绒毛,墨色的魇颙族魔身,羽毛在月色下泛出珠光般的蓝。
网中人冷淡平静的表情,视线透过面具投在她身上,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透过他的双眼,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缩成一团、羽毛炸开、惊恐万状的渺小身影。
现……现在是怎样?特地把她带走,是有什么想法,还是单纯的不想把自己曾经的下属交给公子开明?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的栎绵蛮先开口。她用爪子勉强搭在他的手指内侧,小小声打招呼:“妖、妖神将。”
本想展现一下成长后的魔将风范,可惜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没压住的颤音。
显得更加没用了。
果然,妖神将口中出现了熟悉万分的评价——
“废物。”
纵使容貌变清秀然而毒舌却半分没减弱。
呜呜呜,就知道会这样,即使成为了修罗国度之眼,被帝鬼赐号瞷使。可在妖神将眼底还是小废物一枚,完全没成长。
熟悉的语气让栎绵蛮找回了一些曾经相处的感觉,不由得放松些许。
妖神将或许遗忘了很多细节,但本能和行事风格不会变,亦从不屑做无意义的事,特地带自己出来,多半是要借着她的天赋做些什么。这也代表他对自己的印象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至少自己是他下属这点,他应当还有一点微末记忆。
至于吃和被吃的关系……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暂时不是很想被吃第二次。
并没有谴责妖神将技术不好的意思,纯粹是时长比较折磨魔。
甩掉满脑袋的不营养内容,栎绵蛮小心翼翼地在他并没有握紧的手里坐稳,“属下惭愧。”
“是该惭愧。”妖神将接话很快,似乎一直在等她开口。过了一会,他手指挪动,撩开了她后颈绵密的羽毛,往那里看了一眼。
栎绵蛮:?
看什么,她脖子后面有什么?
方才那一眼极快,指尖撩开羽毛的触感冰凉且短暂,比起检查更像是一种不经意的碾弄,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网中人收回目光,沉默片刻,问:“你不能恢复人形?”
呃……这个问题问的好。
可以是可以,可是在她恢复之前,妖神将是不是应该先松手?
抓不准他的想法,栎绵蛮老实回答:“可以。”
“很好。”
网中人还想说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栎绵蛮从他掌中位置侧头,想看清来者是谁,可惜完全没能看清,就被他二次塞进衣领里面,一路咕噜噜滚到心脏的位置。
动作未免太顺手了吧妖神将!她不是真的挂件,可以自己飞的呀!
算了,还是闭嘴,免得被迁怒。
从后面的女声就可以听出来者是闼婆尊,多半是来劝妖神将回去。
其实不用劝,以妖神将的性格来说,他要是愿意配合,一开始就不会离开。他本来就是做了决定就绝不反悔的魔,这一点不管复生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栎绵蛮熟练在衣领里面挤出一个空间,熟练地把头往翅膀底下一塞,熟练地瑟瑟发抖起来。
并不是很想知道高层之间的矛盾,万一以后真的会回到修罗国度,她一定会被脾气不好的闼婆尊迁怒。
网中人对她这样胆小的反应相当不满,她可以肯定,衣领外的哼声肯定是针对她的。
……针对就针对吧,他难不成还能当着闼婆尊的面把她捞出来挤扁不成?
当做没听见。
网中人衣领内的小空间里,栎绵蛮能清晰听见外界对话。闼婆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耳。
“妖神将!”
“想劝吾回去吗?”网中人的声音低沉而平静,震得栎绵蛮所在的胸腔微微发颤,“那你可以离开了。”
栎绵蛮忍不住把脑袋往翅膀里埋得更深了些。果然,妖神将还是那个妖神将,连对闼婆尊说话都这般不客气。
闼婆尊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表情,声音更重,分析利害:“现在的修罗国度,需要你,需要团结。”
“呵呵呵……”网中人冷笑数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清的嘲讽,“你还在执迷不悟吗?修罗国度已经残破,根本没有值得留恋的理由。”
闼婆尊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我们共同打下的基业。如果你还记得先帝、策君、左右手、三尊,那段征战中的峥嵘岁月,你就不会放弃!”
“如果吾已经忘却了呢。”
网中人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气氛瞬间凝固。
闼婆尊猛然抬头。
“蜕变**洗去吾太多记忆,你口中的情谊,峥嵘岁月,只是吾印象中,一点模糊的影像。”
“那就谈你记得的事情。”意料之外的,闼婆尊声音平静得可怕,“荡神灭,你还记得吗?达摩金光塔一战,是谁与你一同杀出重围?还是,你连上次复生的记忆也失落了。”
三尊之一的名讳,似乎引起了妖神将难得的情绪波动,让他将对话指向最尖锐的矛盾,“如果你要谈荡神灭,那你更该问一个问题,荡神灭是怎么死的?”
这个答案,无须说出,彼此心知肚明。
闼婆尊沉默下来。
“认清现实,如果你要修罗国度壮大,你要寄望谁。邪神将?哼!”说到现任帝尊的名讳,栎绵蛮明显感觉到网中人周身魔气骤然暴涨,那是一种冰冷刺骨的杀意:“背叛的魔,一心追求的只有安稳的日子,什么峥嵘岁月,什么沙场征战。对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你要追随一个懦夫,荡神灭宁死不愿屈膝,你却没有荡神灭的魄力。”
“不满,就夺回鬼玺,让曼邪音认你为主!”
“哈哈哈,荡神灭为什么死?不就是不愿意屈膝在无能者的鬼玺面前。”
栎绵蛮很想打晕自己,为什么他们说的越来越深入了,作为小透明魔……或者说作为没什么军权只有收集情报工作的高层魔来说,这个话题明显不适合她听啊啊啊——
作为同样屈膝在鬼玺权威下的魔族,她自然拥立这个规则,这是修罗国度立国千年的传承。若否认了这个制度,修罗国度将会陷入新一轮的内战当中,对如今已经足够混乱的局势不但没有一点好处,甚至会影响到沉沦海的平衡,让凶岳疆朝有可乘之机。
作为属下,她自然不赞同邪神将的理念。
和平是强者才能书写的篇章,而魔世陷入分裂与征战已久,不是他愿意放下仇恨妥协,对面就要给他面子。他这种决定,除了让修罗国度再次沦为征战胜利者的附属国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若非是他的理念太过违背修罗国度传统,当初畸眼族或许就不会叛变的那么彻底。
说多都是麻烦,不管怎么样,邪神将不适合做修罗国度的领导是必然。
比起这个,原来妖神将带走她,是想找上一任帝尊的下落么?
对突然成为修罗国度上一任帝尊的魔族,她对此人的印象并不深刻。毕竟那段时间她一直在沉沦海镇守,偶尔听闻消息,都已经是过时得不能再过时的消息。
后来她就挂了,直到她醒来的这段时间,都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
她在发呆,过了一会,才发现外面没声音了。那几乎要凝滞空气的激烈争论消失在夜风之中,留下的,只有网中人跳跃依然的心脏声。
闼婆尊走了?
不,不对,离开的是妖神将。
妖神将真的要离开现在的修罗国度,去找上一任帝尊吗?是认为比起梁皇无忌,戮世摩罗更适合领导如今的修罗国度?
或许如他所说,蜕变**洗去他太多记忆。可与此相比,魔族却不是什么善变的种族,对出身之地的忠诚,对**的执念,对变强的野心,对身为魔的骄傲,种种组合成魔族刻入骨髓的本能。
记忆会在蜕变**的洗礼下消散,而本能,则永久不灭,刻在每一个魔族的灵魂,成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因此做出的抉择。
那她呢,该跟着妖神将离开,还是回去修罗国度?
她该效忠于谁?
栎绵蛮在黑沉的布料里挤了挤,熟悉又怀念的气息包裹着周身,几乎要浸染每一根羽毛深处。
她忽然想起了修罗国度下安静的庭院,悬挂在他们头上那团盈盈的月华。
那时候的妖神将在想什么?
这个答案,或许早就与过往的记忆一起,消散在他脑海深处了吧。
如今,衣领外的月光又是怎样的呢?
栎绵蛮忍不住在他衣领里面挤来挤去,循着缝隙,从边缘冒出一颗被静电搓得毛绒绒的头来。
网中人的脚步停下一瞬,视线下滑瞧了她一眼。
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不敢触他霉头,栎绵蛮往下缩了缩,小声问:“我们去哪里?”
相比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策君,果然还是面前的妖神将更恐怖,她还是认命好了。
贴着身体的魔族气息微微一顿,大概是听见了她的问话,却一时没有回答,反而伸出手指,捏住她细细的后颈慢慢地按了按。动作非常轻忽且生疏,比起抚摸的形容,更像是某种即将暴起的可怕生物,咬住猎物咽喉要将其一击毙命。
栎绵蛮动也不敢动,在风中颤动的羽毛快要炸起,末端来回扫过修长的指尖。
不说话的魔族气势格外危险,俊秀不失阴郁的容貌,线条凌厉,藏在面具后的视线深不见底。
半晌,他顺手把她的头按进领子里,声音透过布料传来,“凶岳疆朝的残兵在哪里?”
布料隔绝部分令人心惊胆战的视线,但妖神将的声音却更直接地透过皮肤相贴的位置传导而来,低沉微哑,震得她跟着他的质问开始毛绒绒发抖。
坏消息,刚复生的妖神将果然饿了。
好消息,她目前还不在妖神将的进食名单中。
在保命的本能驱使下,栎绵蛮立马发挥‘借目’天赋,搜索足以接触到的一切视线,片刻后交出一份绝对能令妖神将满意的答卷,“南方十里处的山洞。”
“还算有一点用处。”短短一句话自他唇齿间滚过,语气不免带上森然杀意。
……大概,不是针对她的吧。
栎绵蛮默默的滚得更深,当自己不存在。
未过多久,衣领外的风息停止,与此相对的是极端寂静后,山洞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如同滚油泼入冷水。兵刃碰撞的刺耳声、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混杂在一起,瞬间将目不可视的地方变成血腥炼狱。
说是不在乎修罗国度,这看来不是还很在意嘛。
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傲娇行为?
↖妖神将的愉快进食时间↗
作为音乐有点过于恐怖,可是这个时候除了自娱自乐,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
对一般魔族来说,或者说对妖神将来说,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餐盘吧……
凶岳疆朝的残兵当然不止这些,栎绵蛮秉持着死其他魔不死自己的缺德心态,积极给他指明其他残兵的藏身之处。以后她要是不当修罗国度的情报人员,转行去当食堂师傅也不错,至少她打饭的时候从来不手抖。
不但如此,她还能保证食材绝对新鲜热乎,活蹦乱跳,蛋白质满分。
……嗯,自我安慰够了,该把头塞进翅膀里面了。栎绵蛮抖啊抖地往深处滑进去,然后果断将头往翅膀下一塞,不敢再听这残酷的声响。
辗转几个地方,终于吃饱喝足的妖神将找了处山洞修炼。
栎绵蛮看他总算消停,毛绒绒地挤出网中人衣领,往外一蹦,几下跑到附近的小石头上抖抖一身乱蓬蓬的羽毛,开始顺着纹路梳理,顺便监视附近的情况。
网中人没搭理她,似乎是任由她行动的意思。
山洞内光线晦暗,网中人闭目盘坐,猩红魔气在周身隐约流转,炽热的流焰起伏,俊秀阴郁的面容在光线下如同渡上一层夕色柔光,虚幻而朦胧,像是将梦未梦而产生的幻觉。
栎绵蛮一边理羽毛,一边用眼尾打量他。
仔细算算,他们应该有数十年没见面。不过她身亡的突然,对中间的时间更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日在沉沦海边,一道红色刀芒猝不及防自身后穿透胸口,她甚至没来得及看下手的是谁,就因长刀抽回,身体失去依靠而坠入海崖之下。
再醒来,就是在网中人的掌中,他莫名其妙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将她塞进衣领里面,过程行云流水,什么都没说过。
搞得她当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现在想想,如果是以前的绿色妖神将,那多半是要骂她一句“废物”的……
所以多半是对她印象不深了。
这么说起来,她复生的原因是什么?
想起妖神将曾拨开她脖子后面的羽毛瞧过,难不成上面留有什么?
魇颙族不是猫头鹰,没办法把头扭到后面瞧清楚,于是她展开翅膀打算去借别人的眼睛瞧瞧。
猩红色光芒在洞穴内若火光明灭,小小身体沐浴其间,影子上下晃动,打破寂静。
端坐的网中人突兀地抬起眼睛,视线精准的落在她身上,带着面具惯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言不发。
栎绵蛮:……
一股恶寒爬上背脊,她求生欲极强地在空中盘旋一圈,接着毫不犹豫的落在他膝盖上,挤开他搭着的手指,蹲下身把自己往他手里一塞,任由他周身常年蕴绕不去的血腥味道浸润周身。
她做好了被网中人毒舌的准备,但靠着巨石调息的魔并没有太大反应,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化,收拢掌心,顺着她翅膀两侧的位置捏捏,又掀开翅膀的缝隙往里摸,来回往复,像是在玩宠物。
栎绵蛮敢怒不敢言,配合的一会张开翅膀,一会坐在他膝盖上。摸到舒服的地方的时候,还会微微张开墨蓝色的羽毛,口谦体正直的试图让他再来一遍。
网中人瞧着她毫无骨气的样子,突然收拢手指,警告地掐向她后颈。
“你还要维持这个模样多久?”
要害受制,栎绵蛮忍不住地叫了一声。
后颈的力道松开,她连忙想往旁边躲,却又被他抓回掌心。
栎绵蛮:QAQ
其实早就可以恢复人身了,只是她觉得这样子会安全点,所以一直没变回去。
别问是什么安全,问就是小透明魔的直觉。
“……属下觉得这样子比较好活动。”小只,不起眼,没存在感,一下子就忘了。
网中人声音残酷得跟杀魔似的,一点没留情:“别让吾说第二遍。”
栎绵蛮瞧着他捏在后背上的手,又瞧瞧他,意思很明显。
——现在?
网中人松手。
她挪到旁边,乖乖变回人身。
柔和光芒流转幽暗洞穴,小小的影子伸展开,在另一双注视的眼中,逐渐接近类人外形。
墨色长衣,丹红眼瞳,毫无攻击性的长相。
栎绵蛮促局不安的捏着手指,眼帘低垂,墨蓝色长发松散垂落肩侧,纤细身形笼罩在山洞内幽暗不明的光线内,姿态柔顺得如同献身的白鹤。
模糊的印象自深海中浮起,又随潮汐散去,不见一丝踪迹。
网中人移开眼睛。
身上压力减轻,栎绵蛮立马松一口气。看来是对她没什么印象,暂时安全。
等他调息完起身,栎绵蛮见他要离开,出声问:“妖神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绝海。”
懂了,前任帝尊的下落应该就在那里,妖神将收拾完修罗国度烂摊子顺便吃饱之后打算前去找他麻烦。
她跟着走了两步,想了一会,又犹豫开口:“策君的事情……”
真的丢下不管了吗?
怎么说都曾为修罗国度的魔,共事一段时间,他做的事情,未必然就是妖神将所想的那样与国家无关。
“栎绵蛮。”网中人的嘴角抿了起来,面具后的视线冷硬无比,落在她身上:“别忘记你是谁的属下。”
……她还是策君和帝尊的属下啊,又不独属于他一个魔。
栎绵蛮不敢反驳,低头答应了一声,“属下去寻船。”
“允。”
3.
天气并不好,海上的风既腥又潮,拂到身上总觉得哪都不太舒服。
比天气更不好的是妖神将的心情,这次复生之后,他脾气似乎变得暴躁了许多,不知道这算不算蜕变**带来的变化之一。
她搭在船边,借着海中生物的视线一直寻找,并没有找到妖神将的网茧痕迹,反而找到了很多尸骨。
海下死掉的人不少,希望里面没有个叫戮世摩罗的人类。
把人丢进海里怎么想的?万一对方不会游泳,那不是完蛋了。
而且和妖神将一起出海根本没有半点乐趣,他又不爱闲聊,也没什么兴趣爱好,甚至不准她找鱼竿钓鱼。这就算了,她来他身边根本就是二十四小时无休工作嘛,除了要找人,还要给他铺床打理房间。
呜呜呜,怀念以前在修罗国度的时候,每天忙完还能在被窝里哭一会,吐槽铁血无情的上司。
是夜。
栎绵蛮任劳任怨的拿出地图,在搜寻过的位置上打X,这么一看,剩下的地方没多少了。
房内,网中人突然开口,“你天赋范围不应止于此。”
栎绵蛮浑身一抖,他这不是怀疑自己划水吧?
对上司的质问,栎绵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犹犹豫豫地解释:“……复生后,功体衰退。”
魇颙族天赋的强弱取决于主人的功体,数十年前她的天赋范围确实已经可以覆盖整个魔世,可身死之后,她的功体完全后退,细细说起来,已经完全退化到刚到妖神将麾下打工的那会。
他并不迟钝,早就察觉到对方若有似无的和他保持距离,甚至对以往的事情展现出避之不及的态度,更不曾问过他任何事。
网中人瞧着背对着他毛绒绒发着抖的栎绵蛮,本能使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难言情绪。仿佛原属于自身之物企图脱离掌控,烦乱与怒意瞬间在心间升腾交织,看着她的眼神便带上了一层厉色。
“是吗?”他抬眼看过来,视线慢慢从她的眼睛滑到脖颈,冰冷若刀尖,一寸寸的顺着皮肤划开,又落回她双眼之中,声音充满危险:“你想对吾解释的,只有这句?”
从窗口吹进的海风潮湿闷热,拂到身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冷汗浸湿衣领的凉意。
网中人嗤笑一声,棕色长发自肩头滑落下来,丝丝缕缕摩擦着衣服留下痕迹,细密似蛛丝。视线却始终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如布下了天罗地网的蜘蛛,静止着,耐心着,等待猎物停下挣扎的片刻。
“吾最厌恶什么,你非常清楚。”
他依旧停留在一开始坐着的地方,可栎绵蛮却奇异的觉得,他的气息已经覆盖了整个房间,压迫得她无法正常应对,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蜕变**带来的影响,并非让吾对过去全无印象。”他告诫似地对她冷冷开口:“想借此欺瞒吾,栎绵蛮,你真当网中人是如此愚蠢之辈?”
话落,她几乎全身羽毛都炸开来,脑海深处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他想起来了?
不……不可能,妖神将连闼婆尊都记不太清楚,不可能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可要是这样,又要怎么解释他现在的反应?
是试探,还是警告?
试错的机会只有一次,要是答案错误,她基本就要和自己的小命说再见。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妖神将你对修罗国度的事情都轻易忘却了,怎么偏偏这么在乎之前吃和被吃的关系啦,你是这种恋爱脑设定嘛?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大概还有一点点感动……
谢谢你把我记得这么牢,我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仿佛一直在意的事情得到了答案,栎绵蛮反而感到异常轻松,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认命。
她缓缓向前靠近一步。
如将发弓弦般紧绷的气氛骤然松懈,沉沉的血腥味在风拂动的瞬息变淡,紧接着又在缩近的距离里浓烈。
“本想着再见时,会成为能让你刮目相看的魔。”栎绵蛮十分鸵鸟地决定先向眼前的危机低头,伸出手,小心地、试探着地搭在他膝上。见他没有抗拒的反应,一下子把头抵在他肩头,小小声地自我检讨:“结果变得比以前更没用了。”
不管怎样,先认错,自我检讨,争取宽大处理绝对是第一步。
网中人这才微微敛了不悦,侧过头,脸颊擦过她的发丝,低声道:“毫无长进。”
栎绵蛮:……真是熟悉的评价,果然是妖神将的风格。
搭在膝盖上的手落在她腰后,栎绵蛮下意识一颤,就感到他气息顿住,接着手离开腰间,向上拢住她的脸颊,迫使她仰起脸,“仅此一次。”
他说。
栎绵蛮甚至没有意识到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网中人已经按住她的脖颈,低头吻上来。
短暂的怔忪过后,是熟悉的气息。网中人指尖游动,顺着衣领的边缘探入,灼热的温度在后颈的皮肤上来回摩挲,仿佛要融化她的骨节般,一点点往下蔓延,任由她连呼吸都被灼烧地急促起来。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在他怀中颤抖,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张开唇迎接他侵入得更深。
棕色长发滑落下来,丝丝缕缕的如蛛丝,沿着脱落的衣物沾染上皮肤,无处不在。
呼吸在小小的空间里辗转交换,网中人拽过她的身体,让她坐上他的膝间,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腰侧,利落解开腰绳。
似枝头盛开的花瓣,层层叠叠展露其下风景。栎绵蛮忽然想起曾经握在手头的花枝,跌落后,花瓣散落一地的风景。
她突兀地喘了口气,闭着眼,抬手揽向他的肩颈,埋首在他肩头。滚烫呼吸沿着唇角一路向下,网中人突然低下头,像压住想要逃离的猎物一样,咬住她后颈凸起的骨节,紧紧将她按在原地。
窗外月色自乌云中泄下光辉,她在他怀中痛得痉挛了一下,细微的痛觉和血腥味无边无际的蔓延,她无意识地低呼一声,想要缩起身体躲避,却在几乎天罗地网的桎梏中无所逃离。
“记住你属于谁。”他松开唇,低低地警告着,接着抬起她的脸,沾着血渍的唇落在她微张的唇间,辗转交缠。
窗外的海潮与风声迸裂交错,行驶在宽广海面的船只来回摇动,遮掩下断断续续的声响。
栎绵蛮小小地应了一声。
网中人留下了痕迹在绵小鸟身上,算是某种术法吧。所以她没死成,而是退化成小小的魔蛋被茧子包裹了起来,然后又被可爱的策君捡到了。
*
卡文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是说我为什么要写剧情,可是不写又不行。
呜呜呜[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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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网中人后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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