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显然更不合时宜。
“不...不不是加雷斯、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我我是小白蛋说你现在精神海情况不好、不能精神抚慰但还有别的方法当然我绝对绝对不会做老板说的那种你相信我...你”
周书白语无伦次，一心为自己看似唐突的话语解释，却本末倒置，错过雌虫的神态，也错过雌虫说没误会，只听见加雷斯叫自己的名字。
“周书白。”
“什么？”
“我没误会，周书白。”
心慌就这么被轻易拂去，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抬眼的瞬间再无言语。
浮光跃金，涳濛潋滟。
如梦如幻。
周书白发现自己从没认真看过加雷斯的翅翼，第一眼是惊艳，但那时眼前发昏，死亡压得他看不真切，后来在医院雌虫受伤翅翼也萎靡不振，而之后每一次加雷斯放出翅翼的时候他们都在争吵，视线也只是偶尔看到左翼上的伤口，根本顾忌不到翅翼的全部，所以算下来，今天是周书白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到加雷斯的翅翼。
近乎透明，却泛着些蓝，又好像绿，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比雌虫的眼睛淡些，像孤儿院后面深山里藏着的一汪清泉，山石叠嶂勾勒脉络翅骨，而光斑碎裂成鳞，漾起涟漪涌向锋利的尾刺。
...好漂亮。
可雌虫的话更摄人心魄。
加雷斯问他回家吗？
“...嗯。”
回家。
这两个字似乎有魔力，腾空而起的失重感都没能拽回被牵走的思绪，不对——周书白在心里反驳，不是这两个字有魔力，是从加雷斯口中说出来的这两个字才有魔力，他压着胸口，企图阻止过快的心跳，但没用，他得说些什么，他本来想要说什么来着，周书白想，可眼前的小痣引诱他抛弃理智，也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了，雌虫耳后的小痣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就算几缕聊胜于无的发丝试图遮挡也无济于事，就在咫尺之间，就在稍稍抬头的位置。
他想亲它。
他想亲他。
我想亲他。
太阳无情地剖开事实，明媚的光才残忍，阴影无处遁形，只能依附于土地的托举，所以他必须托起属于自己的心动。
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周书白被这个事实吓了一跳。
可我为什么喜欢他？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他喜不喜欢我呢？
他会喜欢我吗？
问题是无穷尽的，尤其事关爱情，但现在重要的显然不是这些，因为自从他意识到这一事实后，身体上的触感变得清晰起来，他能感受到加雷斯的手臂托在他的蝴蝶骨下，左手贴着腋下，右手绕过腿弯，明明隔着衣服，可热意烫人，黏连上肌肤，指腹微弱的跳动仿佛催生出皮肉之下的另一个心脏，牵引着他的心脏同频共振。
“加雷斯，”
他听见自己说，然后强迫自己的视线从眼前转到远方，他要缓冲一下，周书白想，他必须要缓冲一下，没人能在意识到自己喜欢对方的时候就冲动的直接亲上去，他总要先确认对方喜不喜欢他，要追求要试探，要告白要对方接受才能亲，但是如果他继续被加雷斯抱着的话...所以周书白一字一顿地说：“先下去。”
“什么？”
“你精神海还没好，我有别的办法回去，我们先下去。”
“但是我精神海还好？”
雌虫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不，先下去。”
他坚持己见。
下面是一处山林。
刚落地人类就急冲冲松开了环着雌虫的手，退了两步才磕磕绊绊地说这两天都是小精灵送我来的，他随手一指，说小精灵可以瞬移，去哪里都行，我们能直接让它带我们回去，然后又期期艾艾的看着停在一旁的小白蛋问，可以吧？
[当然可以。]
小白蛋干脆利落地说，然后在空中飘了半圈顶着周书白期待的眼神又添了一句，你牵着少尉。
“什么！”
“怎么了？”
[你牵着他，或者抱着也行，反正要有肢体接触。]
“是不行吗，那我们飞回去？”
加雷斯听不见小精灵，只能看见中周书白惊讶的表情，他以为是方法行不通，而且本来也是人类小题大做，他索性出声，却看见周书白摇头拒绝，然后好像鼓足了很大勇气似的，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碰了他一下。
“要牵手才行。”
他下意识照做，却在一片刺眼的白光里不合时宜地想到人类手机里的小说，他没读多少，也记不住，书里开篇就是结婚，写红帐轻纱这种他根本想象不出来的环境，虫族的结婚没有什么婚礼，只需要去登记处签一份结婚证明就可以了，可书里写的神乎其神，写雄虫握住雌虫颤抖的手，写雄虫解开系在雌虫眼睛上的轻纱。
而白光散去，他看见周书白。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
“加雷斯，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能告诉别人...别的虫。”
但人类正襟危坐，加雷斯只好先抛弃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也坐在沙发上，然后就听见周书白说雄虫的血可以救雌虫。
“怎么可能？”
“是真的，上次我就是用血，真的管用，是一只雄虫告诉我的，他说抑制剂里也有雄虫血，好像血液和精神力的都可以治疗精神海，所以，加雷斯，你会抽血吗？”
他好像完全听不懂周书白的话了。
上次？用血？
当然是血，他记得，但上一次是小精灵带周书白过来，那不是强制任务吗？为什么现在周书白要提精神海要说抽血，那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但他全都听不见了，加雷斯自己就晕晕乎乎的，他从早上醒来开始就不对劲，他觉得周书白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一定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他得掰回正轨上，他为什么要带周书白回来？明明没什么事情，让人类继续上班就可以了不对、不对等一下，人类...对人类，周书白是一只人类，而他是雌虫。
人类不需要抽血，不需要关心他的精神海。
人类只是人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去。
“等一下，”
他打断周书白的滔滔不绝。
“怎么了？”
“我道歉，周书白。”
加雷斯没理会人类的疑问，只是继续说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去打扰你，我只是...半天说不出个原因，只能自暴自弃地说我只是太着急了，早上醒来没看见你我有点害怕，以为你回到你的世界了，我可能有些过激，所以看到你的纸条就直接赶过去了，我影响你了对吗？周书白，你不用考虑这些，你是一个人类，你不属于这里也不需要考虑精神海，你只需要找到回家的路就可以了，而现在你已经找到了。
“你该回家了。”
他抬起头，看不懂周书白脸上的神情，只听见他问你早上没看见我所以很着急？
没听见他回答就凑得更近，还得再重复一遍，他没懂周书白为什么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但靠得太近了，本来就没平复的心跳此刻又沿着骨骼传进耳朵，他只能点头，又往后靠了靠，可周书白跟着他动，距离没有减少反而更近了。
“你很在意我？”
他没地退了，总不能挤到沙发里面去，只能伸手抵住越发靠近的人类，方寸之地，他得给自己留个喘气的空间。
“加雷斯，你是不是很在意我？”
周书白又问。
人类攥着他的手腕。
“这有什么关系？”
他不懂，可好不容易获得的空间又被挤压，这不应该，人类明明没有他力气大的，可事实如此，他看着周书白几乎要凑到眼前的脸，急忙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在不在乎，但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呼吸似乎都要纠缠在一起。
“你远一点，”
他偏过头，低头去看沙发的纹路，好像那纹路有什么稀奇的一样，然后说当然你回去重要，在不在意不重要，精神海不重要，我本来就没想治它，我来这里就是做好死的准备了，所以精神海一点都不重要。
“之前很谢谢你，谢谢你一次次的帮我，我把你赶出去你也帮过我好几次，真的很感谢，但你也真的不需要再管我了，你知道的，我打算死在春...唔！”
周书白是撞上来的。
微弱的血腥味缠上鼻尖，提醒他疼痛的存在，可这一事实很快就被弱化，下唇被轻咬，不是什么凶狠的力度，蜻蜓点水一般的，另一处柔软引诱他沉沦，从下唇划过，试探的往里。
这不是什么袭击，他的视线里只有熟悉的人类。
“你在干...！”
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他溃不成军。
“等下我不...”
都要喘不过气了。
于是周书白停下，可还圈着，他知道自己冲动，但不后悔，天知道在听见雌虫平静说起死亡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自己要疯掉，是的他知道，他知道加雷斯说过他准备死在春天，他甚至记得窗外赪霞落在雌虫眼睛里的样子，但不应该这样，他明明就在乎他，他在乎他，而他也喜欢他，更何况他能治好雌虫的精神海，凭什么要莫须有的死亡把他们分开？
“这是、是精神抚慰的方式吗，还是小精灵的要求，打算死在战场上的军雌不需要......”
唇齿相依。
下意识的反抗却给了人类又一次可乘之机，舌尖抵到唇上，他松开牙关，可等着他的不是忍让应该换来的退让，反而连更深层的东西都要求交换，他被迫仰头。
连呼吸的权利都被剥夺。
“加雷斯...”
分开不过毫厘，呼吸都在纠缠，可周书白不愿离开，他贴着加雷斯，圈着压着好像要把自己融进去，手指在雌虫殷红的嘴唇上摩挲，抖着声说我喜欢你。
“你不要死。”
他听见周书白说。
抬眼看见人类通红的眼眶。
“我喜欢你，加雷斯。”
“你不能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能说，”
可人类低头却看见雌虫疑惑的眼神，周书白从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里翻出来雌虫眼神的意思，才俯下身咬着加雷斯的耳垂说喜欢就是在一起一辈子的意思。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所以你不能再说死......”
“可你是人类。”
周书白被打断。
“什么？”
雌虫皱着眉，说你是人类，我是雌虫。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一辈子。”
他又被吻住。
“会的！”
周书白攥着他的手，咬着雌虫的下唇含糊不清地说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
“我不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唔...但你已经完成了吧？”
雌虫好不容易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类，喘着气说上次在卧室，你不是救了我吗？那不就是一次任务吗？
“但...小白蛋没有说我完成了？”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是...”
被推到一边的人类此时也一头雾水，而小精灵翩然而至。
[任务当然是治好加雷斯少尉的精神海了。]
“要...治好他的精神海？”
“任务是治疗精神海？这种程度不行吗？”
这次小精灵都没等周书白重复，直接顺着加雷斯的话说当然不行。
[肯定是要完完全全的好才算的。]
加雷斯听不见小精灵的声音，也没得到周书白的回答，但他在长久的沉默里意识到某个现实。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用另一只没被攥着的手解开衣扣。
“周书白，”
“深度标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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