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惊醒过来。
一时之间，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躺在床上？他睡着了吗？在这种时候……灰色的眼眸兀地瞪大，他终于反应过来，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个蠢蛋！”德拉科咬牙坐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枚时间转换器正被自己握在手中。
蕴藏了高深魔法的保护环是他和西奥多一同亲手安装上的，德拉科很清楚它们该是什么模样——坚硬的、牢固的、光滑的。然而，此时此刻……德拉科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他的指尖细细抚摸过那两道冰冷的金属圆环，上面出现了许多狭长的裂痕，自数字占卜的古老图案向外延伸，如同滋长的藤蔓，几乎遍布了整道金属环。
德拉科不由呼吸一滞，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失败了，而哈利知道这件事。
他匆忙跑出宿舍，必须阻止他，阻止哈利对付黑魔王，在他们寻到新的方法之前。可是，真的还有办法保护住哈利的灵魂吗？
“德拉科……”西奥多回头看向他，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然。
德拉科看到了破碎的金杯与戒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所有恐慌的、悲痛的情绪封锁——他答应过他，会坦然接受每一种结局，但他也说过，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我要去伦敦，去魔法部。”德拉科宣布道。
他摊开手心里的时间转换器，无需更多说明，另两人便明白了眼下的境况。
金妮看了西奥多一眼，坚定道，“我们一起。”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从桌上拿起一本不知是谁落下的《魔法防御理论》。
“门托斯——”
“阿瓦达索命——”
眼前闪过一道似曾相识的绿光，哈利没有抵抗或躲闪，任凭这道索命咒精准地落到自己身上。周围的一切都在刹那之间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哈利想，自己应当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他会遇到谁呢？
哈利愉快地想象着，很快，他期望的一切便出现在了眼前——
“我都说了，格兰芬多才是霍格沃茨最好的学院。”詹姆·西里斯骑着飞天扫帚在庭院的草坪上低空盘旋，他的动作十分灵活敏捷，“没人想进臭名昭著的斯莱特林。”
“可多米达就是从斯莱特林毕业的。”斯科皮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身前，神色相当不快，“爹地也说过，他差一点就被分进了斯莱特林。”
詹姆转了转灰色的眼睛，“嗯……可是……我是说他最后并没有，对吗？”
“爸爸也是斯莱特林。”斯科皮提醒道。
“呃——”詹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是这样没错，所以他后来变成了一个食死徒。”他用半开玩笑的口吻挖苦道，已经不再对这件事感到失望或生气了。
斯科皮撅起嘴，闷闷不乐地垂下脑袋。
哈利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斯科皮发现他的到来后，立刻迈开小腿短，挂着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可怜样儿扯了扯哈利的衣摆。哈利低头瞧了瞧自己，很确信此刻的他拥有着三十四岁的面容，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间线上。
“爹地，我不能进斯莱特林吗？”斯科皮苦哈哈地问道。
那张仿佛与德拉科·马尔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稚嫩面孔总是能让哈利迅速心软。詹姆已经厌烦地看透了这点，在扫帚上不甘心地大叫大嚷，“他在装模作样，爹地！你不能上当。”
哈利仿佛没有听见似地蹲下了身，“你当然可以选择斯莱特林。”他摸了摸斯科皮那头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虽然我们不确定分院帽是否会认为你适合斯莱特林，但我想它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骗人！纳威叔叔说他想进赫奇帕奇，结果分院帽把他送进了格兰芬多。”詹姆在那头尖声尖气地戳穿道，用一种非常欠揍的语调。
哈利正想说点儿什么，制止他火上浇油——就在这时，一道高挑而瘦削的身影从屋子里走出来，和煦的阳光缓慢地驱散走投射在他身上的阴影。
德拉科板着面孔提醒道，“下来，詹姆！我不记得有允许你骑飞天扫帚，在你差点儿把斯卡曼德家的小孩从半空摔下来之后——”
“我们不会把他们摔下来，泰迪说他会使用漂浮咒！”詹姆为自己申辩。
“但他忘了告诉你未成年巫师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德拉科的口气已经相当糟糕。
詹姆不情不愿地降落到地面，十分留恋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最新款光轮，又期待地瞧了瞧哈利，希望他能为自己说情。然而，此时此刻的哈利正凝视着自己久违的丈夫——
当然，哈利仍旧记得他与德拉科·马尔福不过分别了几个小时，但面对华美的庭院、活泼可爱的孩子、宁静安逸的生活——这是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的他们最美好的时光，哈利感到无比的怀念。
他几乎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德拉科的脸颊，期望感受到几分真实，可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短暂的幻境。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哈利对着德拉科轻轻呢喃，“我有点儿后悔，德拉科。也许你说得没错，我不应该在工作上太投入。”
在被高尔的死咒击中之后，他确实有过几次这样的想法。他后悔没有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在德拉科与孩子们的身边，也后悔没有早点离开魔法部……如果……哈利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会有更多美好的记忆与时光。
德拉科贴着他的掌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就某种程度而言，我并没有那么反对你的工作。尽管它总是让我提心吊胆，还占据了你许许多多本应该放在我身上的精力……”
“‘本应放在你身上的精力’？”哈利好笑地重复着这串词。
“嗯哼——”德拉科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我还挺喜欢的。”他不大情愿地嘀咕道。
那是一种相当复杂的感觉，但德拉科已经接受了它会出现在他和哈利之间。从初遇起，哈利身上就有太多他不喜欢的地方，比如他从小在麻瓜家庭里长大，穿着不体面的衣服，和不体面的人交朋友，还是一个格兰芬多，总爱和自己对着干，又总能占据上风、出尽风头……总之，如果要德拉科谈论哈利·波特身上有多少令他讨厌的地方，他能说上三天三夜。
可毫无疑问的，他又被他深深地吸引，某种强烈的、扭曲的、无法逃开的感情一直在他的心底滋长。最后，德拉科不得不憋闷地承认，他就是喜欢一个令他极度讨厌的人。
所以——
是的，没错，他讨厌哈利的工作，但也喜欢担任傲罗的哈利·波特。
斯科皮和詹姆又开始不知为什么事儿争吵起来。哈利与德拉科坐在庭院的长凳上，清爽的微风徐徐吹拂，哈利不禁想，若他能一直待在这儿就好了。
像是看透了这种幼稚的想法，德拉科讽刺地提醒道，“我以为你说你没有放弃呢，波特。”
哈利一噎，不太高兴地看着他，似乎认为这话很煞风景。
德拉科扬了扬唇角，“我并不寂寞，哈利……而且我们都知道，他比我更需要你。”
“德拉科。”哈利转头，望进那双灰色的眼眸里。
德拉科捧着他的脸庞，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会等你的。所以——不要着急。”
哈利猛地睁开眼睛，所有的幻想都消失了。可那个吻……他摸了摸额头，仿佛仍能感受到那份柔软和温热。
“不——这没有用！”愤怒的、嘶哑的声音自高台上传来。
哈利从地上爬了起来，注视着距离帷幔仅有几步之遥的伏地魔，后者似乎也注意到了他。
“你没有死。”
“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哈利说出这个事实。
伏地魔的手里还抓着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的时间转换器。经过数次的尝试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着了道。
“你真的认为你能够打败我？”伏地魔仍旧轻蔑地看着他。
哈利又一次举起了山楂木魔杖，“你已经被打败了。即使你战胜了我，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伏地魔发出一阵咝咝声，不以为然道，“我能成功一次，就一定能成功第二次。”
“你也曾失败过。”哈利说道，“你在我的大脑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这没错，但是从我决定——从我知道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但仍然决定放过你的最后一个魂器，选择转动时间转换器起，你就绝不可能在这条时间线上再次获得胜利。”
“因为你母亲偶然地保护了你？因为你凭运气、凭点小聪明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
“不，是因为我接受了自己的消亡。”哈利平静道，绿色的眼眸闪了闪，“因为我和我的父母都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你又一次将他们残忍杀害，并将我标记成你的劲敌起，这条时间线就再不可能接受你的支配，你伤害不了任何一个人。”
哈利一步、一步向高台逼近。他们相互攻击、相互躲闪，一道道咒语在空旷的死亡厅里飞窜。哈利使用的咒语并不致命，也不高深，甚至故意避开伏地魔的要害，这无疑让对方有所松懈，以至于未曾发现所有的咒语都在尽可能地将他逼向那道通往死亡的拱门。
仅仅一步的距离。
伏地魔以为自己占据了上风，露出了高亢的狞笑。
会结束的，哈利想着。
“神锋无影——”这一次，他精准地对准了他的胸膛。
大量的鲜血从伏地魔的身体里涌出。哈利奇怪地想着，原来这个怪物的血也是红色的……他看着他向后倒去——摔落的过程是缓慢的。哈利期盼着，期盼着他能像曾经的西里斯那样跌落进去，但没有，变故发生在刹那之间……
贝拉特里克斯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撞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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