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的雨总是没完没了，淅淅沥沥，敲打着咖啡馆的玻璃窗，模糊了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行色匆匆的路人。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和甜腻的糕点气味。
很好，非常平静，非常普通。正是我想要的。
我，前九头蛇顶级特工“夜莺”，现“雨滴咖啡馆”老板兼唯一咖啡师莉莉安，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手里那个银光闪闪的拉花缸。奶泡细腻绵密，倾泻而下，试图在深褐色的咖啡液面上勾勒出一只优雅的天鹅。
然后……它变成了一坨歪歪扭扭、疑似长颈鹿溺水的不明物体。
“该死。”我低声咒骂，把失败的杰作推到一边，决定今天还是只提供心形拉花——虽然也经常变成屁股形状，但至少寓意…呃…比较抽象，顾客包容度更高。
风铃叮咚一声脆响，打破了一下午的沉闷。
“欢迎光临。”我头也没抬，习惯性地招呼，手里忙着擦拭蒸汽棒。
脚步声靠近柜台，沉稳，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一个低沉的、带着些许慵懒笑意的男声响起：
“一杯拿铁，谢谢。”
这声音……
我猛地抬头。
柜台前站着的男人，很高，肩宽腿长，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随意地敞开着，里面是简单的灰色T恤。深棕色的头发微卷，有些过长，随意地拢在脑后，几缕不听话地垂落额前。而他正微微弯着腰，看着柜台玻璃柜里的柠檬派，侧脸线条分明，下颌留着精心修剪过的短须。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放在柜台上的左手上——那是只黑金相间的金属手，结构精密，在咖啡馆温暖的灯光下泛着柔和而力量感十足的光泽。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然后疯狂擂鼓。
詹姆斯·布坎南·“巴基”·巴恩斯。
他看起来……不一样了。不再是西伯利亚冰原上那个眼神空洞、破碎痛苦的杀戮机器，也不是咆哮突击队老照片里那个阳光俊朗的年轻士兵。这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状态，混合了历经沧桑的成熟和一种…重新找回自我的的轻松感。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转过头来。
那双蓝眼睛——我曾无数次在那片冰封的荒原里试图寻找一丝清醒的蓝眼睛——此刻含着清晰的笑意，像雨后天晴的天空，径直撞入我的视线。
他认出我了？来抓我的？九头蛇？神盾局？还是别的什么？
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十七种制敌手法和五条逃生路线，手指下意识地摸向柜台下方——那里粘着一把微型□□。
但他只是笑着，目光在我僵住的脸上停留了大概一秒半，然后非常自然地滑向了菜单板，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视只是顾客对咖啡师的寻常打量。
“就一杯拿铁？”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松，“或者你有什么推荐？”
“……拿铁很好。”我的声音有点发紧，强迫自己转身操作咖啡机，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投来的、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妈的，他绝对认出我了。
研磨豆子，萃取 Espresso，打奶泡。我的动作机械流畅，属于特工的本能让我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但内心早已天翻地覆。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想干什么？
我把做好的拿铁放在柜台上，奶泡上的心形…嗯，这次比较像桃子。
“您的拿铁。”我尽量让声音平稳。
“谢谢。”他递过来一张信用卡。
就在我伸手去接的瞬间，他的指尖——人类手指的指尖——看似不经意地轻轻擦过我的掌心。
一道细微的、带着体温的触感，却像电流一样窜过我的手臂。
我猛地缩回手，信用卡掉在了柜台上。
他像是没注意到我的失态，笑容不变，甚至带了点歉意：“哦，抱歉。”
我飞快地捡起卡片，低头处理支付。视线扫过卡片背面时，我的呼吸再次一滞。
那张普通的银行信用卡背面，用极其潦草、几乎被磨掉的刻痕，写着一行小小的编码：N-07。
那是我很多年前，在一次无聊至极的监视任务后，趁他被冻结在舱体内，用匕首尖在他武器带内侧最不起眼的角落，恶作剧般刻下的——我的旧代号，“夜莺-Nightingale-07”。
他不仅找到了它，还把它刻在了随身携带的东西上。
什么意思？挑衅？纪念？还是……别的什么？
机器打印出票据，我撕下来，连同信用卡一起递还给他，努力维持着面部肌肉的平静。
他接过，蓝眼睛再次弯起，那种开朗又带着点坏的眼神，几乎能让人忽略他金属手臂和身上那股经历过地狱的气息。
“咖啡很棒，”他晃了晃手中的纸杯，意有所指地补充，“……尤其是拉花，很有创意。”
他转身走向靠窗的位置，留下一个潇洒挺拔的背影。
我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被搅动起来的情绪。
所以，这就是找回记忆、洗白上岸、成为超级英雄后的冬日战士？
他妈的。
好像比以前在九头蛇的时候，更让人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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