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爵士乐，一切看似如常。
除了那个坐在窗边，用金属手指稳稳握着咖啡杯的男人。
巴基·巴恩斯没有看我。他只是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街道，侧脸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平静，甚至有些悠闲。他小口啜饮着那杯“很有创意”的拿铁，仿佛那真的是什么绝世美味。
我的内心却上演着一场海啸。
N-07。他把它刻在信用卡上，像是一个只有我们两人懂的密码，轻描淡写又掷地有声地抛回给我。
他知道我是谁。他知道我知道他是谁。但他选择了一种近乎……戏弄的方式开场。
这混蛋。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特工的本能开始高速分析现状：他独自前来，没有表现出敌意，甚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这不是九头蛇的风格，也不是神盾局（或者该叫天剑局？）官方抓捕的流程。山姆·威尔逊也没出现。
这是私人拜访。
但冬兵……不，巴基·巴恩斯的“私人拜访”，意味着什么？叙旧？我们之间有什么旧可叙？除了西伯利亚的寒风、武器保养油的气味、还有我那次仓促又冒险的“顺手解救”……那甚至算不上真正的解救，我只是在他程序紊乱的短暂空档，切断了他和某个九头蛇基地的部分备用连接，给自己制造逃跑机会的同时，或许、可能、大概让他之后的逃脱稍微容易了那么一点点。
仅此而已。我不觉得那值得他铭记于心，甚至找到我“报恩”。
更可能的是，麻烦。巨大的麻烦。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相安无事。又有几个顾客进来躲雨，点了咖啡和点心。我机械地操作着，努力忽略后背上那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我能感觉到，他并不总是在看我，但每当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去，总能撞上他带着笑意的蓝眼睛，或者他正好低头掩饰的那一刻。
一种无声的、令人焦躁的猫鼠游戏。而我现在只想当那只躲在洞里再也不出来的老鼠。
雨势渐小，窗外的天空透出一点微光。巴基终于站起身，朝柜台走来。
我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把空杯子放在台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谢谢你的咖啡，”他说，语气依旧轻松愉快，“味道很好。”
“不客气。”我干巴巴地回答，准备接单给他续杯或者结账——虽然他刚才已经付过钱了。
但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身体微微前倾，靠在了柜台上，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没有硝烟味，只有淡淡的雨水气息和咖啡香。这种过于日常的气息，放在他身上反而显得诡异。
“嗯……”他仿佛有些犹豫，手指（人类的那个）无意识地敲打着金属台面，“我刚搬到这附近，对这里还不熟。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不错的晚餐推荐吗？一个人吃的那种。”
来了。切入正题了。
我抬起眼，直视他：“这附近很多简餐店，谷歌地图上的评分都很中肯。”我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把他打发走。
他却像是没听懂我的逐客令，笑容加深了些，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他年轻时或许有、但被岁月和痛苦磨蚀后又重新找回的狡黠：“本地人的推荐总比算法可靠。比如……你通常在哪里解决晚餐？”
“员工餐，在后台。”我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身后狭小的操作间。
“真遗憾。”他耸耸肩，视线再次落在我脸上，那点慵懒的笑意渐渐收敛，蓝色的眼眸变得专注了些，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阴郁缓缓浮起，“看来你过得……很平静，莉莉安。”
他叫了我的名字。现在的名字。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平静是件好事。”我谨慎地回答，手再次悄悄移向柜台下方。□□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安心。
“是的，非常好的事。”他低声重复道，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看向某些遥远的、不那么平静的回忆。但很快，他甩了甩头，那点阴郁被重新压回眼底，换上那副略显风流的轻松面具，“好吧，不打扰你了。也许下次我来的时候，你能想到一家不错的餐馆。”
他直起身，对我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风铃再次叮咚作响。
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要离开时，他却在门口停住，背对着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过头来说：
“哦，对了。”
“什么？”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只‘长颈鹿’……其实挺可爱的。”他声音里的笑意毫不掩饰，“比标准的心形有趣多了。”
说完，他推门而出，身影融入西雅图灰蒙蒙的街道，很快消失在稀疏的人流中。
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柜台下，握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的现在，他甚至观察了我多久？连我拉花失败他都看到了！
这不是偶遇。这是一次精准的、目的不明的造访。
“他妈的，巴基·巴恩斯。”我低声咒骂，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
我只想做个好人，过最平凡的生活。为什么他偏偏要出现？
为什么在他那双恢复了神采的蓝眼睛看向我时，我死寂多年的心湖，会被搅动得如此混乱？
不仅仅是因为恐惧。
更因为，在他那副开朗皮囊下，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西伯利亚冰原上沉默、破碎的灵魂。我们共享过那片地狱的风景，那种烙印，是时间也无法彻底磨平的。
而他现在找到了我。
麻烦。这绝对是天大的麻烦。
我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他留下的那个空咖啡杯。杯壁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看来，我的“平凡”生活，到头了。
风铃轻响，又一位顾客走了进来。
我挤出标准的、咖啡师式的微笑。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只是这一次，我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似乎在期待，又似乎在恐惧着某个身影的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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