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了起来，比之前更急，敲打着玻璃窗，奏着杂乱无章的乐章。下午的顾客稀稀拉拉，最后只剩下窗边一对依偎着看书的情侣，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属于巴基·巴恩斯的无形压力。
我机械地擦着已经很干净的咖啡机，心思却全在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上。N-07。长颈鹿。晚餐邀请（如果那算邀请的话）。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看似随意的词语，都像一把精巧的钥匙，试图撬开我紧紧锁死的过去。
他想干什么？缅怀往昔？算清旧账？还是……他遇到了新的麻烦，而我这只“夜莺”恰好是他能找到的、与那段肮脏过去仍有联系的旧零件？
无论哪种，都糟糕透顶。
“嘿，老板？”窗边的情侣中的女孩举起手，“我们还想再要两杯热巧克力，可以做成双心拉花吗？拜托啦！”她笑着，脸上洋溢着简单的幸福。
“当然。”我努力扯出笑容。双心拉花？我连单心都做得像抽象派艺术。但为了维持这该死的、来之不易的平凡假象，我不得不尝试。
结果可想而知。两杯深褐色的液体上，漂浮着两坨勉强能看出是圆形、但边缘破裂、毫无美感可言的奶泡疙瘩。
“……很有后现代风格。”男孩接过杯子，艰难地夸赞道。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找零。去他的后现代。我只想原地爆炸。
情侣终于离开，咖啡馆里彻底只剩下我一人。雨声填充了所有的寂静空间。我锁上门，挂上“Close”的牌子，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这漫长而混乱的一天。
然而，当我转身面对空荡荡的店铺时，一种更深的空洞感攫住了我。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都仿佛残留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和视线。他轻而易举地就打破了我用几个月时间精心构筑的平静假象。
我走到他坐过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冰凉的触感。
然后，我的目光定格在窗台上。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滑落，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被晕染成模糊的光斑。而在窗台的角落，靠近他之前放咖啡杯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金属质地的物体。
那不是我的东西。
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那是一枚老旧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银色子弹壳。.45口径。常见，又不那么常见。
我伸出手，指尖微微发颤地捏起它。金属外壳冰凉，但在指尖摩挲时，又能感到一丝极细微的、被体温焐热的余温。是他留下的。
子弹壳的底部，没有任何标记，除了一道极深、几乎要将其劈开的刻痕——那痕迹我很熟悉，是冬日战士那支金属手指的力道才能留下的印记。
这是什么？警告？纪念品？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名片？
我把玩着这枚小小的弹壳，它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过去和无法预料的未来。他故意留下的。他知道我会发现。这是一种沉默的宣告，比任何语言都更具穿透力。
“巴基·巴恩斯……”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感觉舌尖泛起一阵复杂的苦涩。
我想要的只是忘记过去，忘记九头蛇，忘记冰原上的枪声和血腥味，忘记自己曾经是“夜莺”。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或许连拉花都做不好的咖啡店老板莉莉安。
可他出现了，带着他标志性的金属臂、复杂的眼神和这枚该死的子弹壳，粗暴地提醒我：过去从未真正过去。我们这种人，身上早就烙下了无法清洗的印记。
我把子弹壳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掌骨生疼。
麻烦已经找上门了。躲是躲不掉了。
那么，接下来呢？
我走到柜台后，拿出藏在最底层的、加密的预付费手机。开机，屏幕发出幽蓝的光。我手指悬空，犹豫着。是该联系某些早已切断的“关系网”，查查巴基·巴恩斯最近的动向？还是该立刻制定撤离计划，放弃西雅图，放弃“莉莉安”这个身份，再次消失在茫茫人海？
窗外，雨似乎永无止境。
最终，我关掉了手机，把它扔回原处。
不。不能再跑了。我厌倦了奔跑，厌倦了不断更换身份，厌倦了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我已经“死”了一次才换来现在的生活，凭什么因为他出现就要放弃？
如果他带来的是麻烦，那就解决麻烦。
如果他另有目的……那就搞清楚他的目的。
前九头蛇顶级特工“夜莺”的锐气，在沉寂了许久后，似乎被这枚子弹壳和那个男人挑衅般的笑容，重新激发了出来。
我收起子弹壳，开始清理咖啡馆，动作恢复了往日的利落和冷静。
让我看看，巴基·巴恩斯，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我又该如何……接待你这位不请自来的“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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