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选什么魂兽做他的第六魂环？
翌日一早，严凌霄坐在寒水城一家早餐店中，等自己点的早饭到桌上。他昨晚回到酒店后便退房离开寒水城，在今天早上寒水城戒严前换上白翎魂骨魂技易容的脸重新进来。不出意外的话，就算贝尔尼科不治身亡，寒水城也不会封锁城门，而是在城外搜寻前一张脸的踪迹。
服务员端上一个盘子和一个空碗。盘里是加了奶酪和番茄的煎蛋饼，桌上有果酱和辣酱调味，空碗可以用来盛热汤，是自助的。这家早餐店也因为饭厅燃着炉火温汤而比户外暖和许多，不少人在店内用餐。
吃完早饭，严凌霄溜达到寒水城中心广场、也就是武魂主殿的前方广场。立在广场边缘的巨大告示牌上已经张贴了关于昨晚事件的报告，服装各异的魂师站在告示牌前低声交流。
自寒水城发出的通缉令被标上代表“诺尔兰行省全域通缉”的章，人手绘制的脸和严凌霄的上一张脸几乎一模一样。他伪造的身份信息也被调查出来了：姓名秦山，男，修为魂帝，武魂描述为一把可以分作双刀的黑弓。罪名是谋害寒水城少城主陈天予、武魂主殿数位执事、雪哮宗宗主熊林启及其宗门弟子数人。
凡提供消息者，经核实可得二十金魂币；凡伤其者，可得五十金魂币；若有人能拿下他的人头，得五千金魂币。
砍他的假脸的人头，用的是他的假名……武魂殿发给各个分殿的究竟是什么信息？身边跟着一只白鸟的魂王？严凌霄能从中推断的是，寒水城武魂主殿的人员要么是不想惊动那些在武魂城中见过他的人，要么是并未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确定前一张脸至少在诺尔兰行省中不能用后，严凌霄离开广场，在寒水城又逗留了三天。
他等到了武魂主殿红衣大主教回城，看了一出天鹰门招揽雪哮宗剩余族人、两族对峙的戏码，并得到小道消息：贝尔尼科红衣主教因伤身亡，诺尔兰行省首府北海城武魂主殿发来问责，不日或将有北海城的武魂殿魂师进入寒水城。
届时，寒水城中的搜查等恐怕会更加密集严苛，魂圣级别以上的魂师也可能进入寒水城。
他是否要留下来观望来者的品性和背后势力，将冰及雪崩背后的真相告知他们？严凌霄思及手中握有的冰及雪崩参与者的名单。一座在冰及雪崩之后才有红衣大主教统领的武魂主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又快速地建立足以遍及一整条山脉的数座魂兽森林？此事名义上是寒水城作为主导牵线搭桥，但事成之后享有好处的魂师家族和地方城镇不少，无论是以此为把柄要挟、还是使之信服，凝聚起来都将是一股不算小的力量。
天斗帝国皇室某人或武魂殿中某个势力，乃至两者共同的默认，一个都少不了。
以寒水城红衣大主教相荣远为起点，接着调查北海城武魂主殿、转道伊德夫行省境内冰及山脉附近城镇……酒店房间中，严凌霄的指尖从地图上的城镇名逐一划过。半晌，他收回手和地图，也收起了笔记本和纸笔。
严凌霄想起那名仆役说的话。正义？他从不认为自己所做的是正义的。他既没有为受害者讨回公道，也没有在当时或现在改变那些受害者的遭遇，甚至未来会不会做都难说。他的行为顶多算是恶者看不惯其他恶者的行为、于是出手。
说到底，这只是一场恶与恶之间的互相残杀和利用罢了。那些人做了于情于理都算“恶”的事，严凌霄刚好需要力量，便以此为借口、将他们视作提升修为的垫脚石。
更恶者以弱者为由向恶者挥刀，就是这么简单。
在此期间，自动或被迫卷入的普通人都不过是魂师的“工具”，连“人”都算不上。那名死在寒水城武魂主殿群攻魂技下的仆役和当初被古一苇随手抛弃的艾莉亚就是最好的例子。
二月中旬，严凌霄和白翎进入天斗帝国西南边的法斯诺行省。
严凌霄决定好第六魂环的属性：空间。拥有空间属性的魂兽太过稀少，大多为强大魂兽变异而来。严凌霄却知道其中一种的主要活动范围。
蛇鳞彩燕的天敌、猎风玄鸟。它们的天赋魂技是群发特性的裂空刃。作为天敌，猎风玄鸟的迁徙途径和蛇鳞彩燕基本一致。如果说万年以下的蛇鳞彩燕群是无数同种家庭组成的大片集群，猎风玄鸟便是奉行以家庭为单位生存、偶尔集合狩猎的繁衍方式。它们的习性是雌雄鸟共同哺养下一代，各家庭每三年一次集合，刚成年的猎风玄鸟组成新的家庭，从原先的家离开，直到下一个三年再见。
虽然白翎与严凌霄共同生活近十二年，但她也知道每个季节族群会前往的大致区域，那是刻印在魂兽身体深处的“记忆”。二月，蛇鳞彩燕将在法斯诺行省南方的麦生平原徘徊。
严凌霄踏入麦生平原上的一座占地宽广的魂兽草原，其名为陶丽草原。这座魂兽“森林”上树木颇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辽阔草原和矮林灌木，源于西陵山脉的溪流大小和水源多少随着旱期汛期而改变。它的存在几乎分割了法斯诺行省北方的迎浪平原和南方的麦生平原，南北两端的城镇只能通过海路或山路交通。盘踞此地的魂兽多、活动范围广且固定，武魂殿和法斯诺行省最终并未派人将其围起来，只警告周边城镇非魂师者不要轻易进入此地。
陶丽草原常见的艳阳天，一人一鸟蹲在草原上难得一见的高树上。这棵树不是魂兽，是一种名为天支的、陶丽草原特有的大型植株，常有小型动物和低级魂兽在上面居住。他们爬上来的动静将动物全吓跑了，低级魂兽则成了白翎的新鲜零嘴。
严凌霄强鸟所难：“你有办法只泄露蛇鳞彩燕气息，不暴露你是万年魂兽吗？”
“嘁嘁。”你在做梦。
“你不想花力气找同族族群混进去，可现在又不一定有年份合适的猎风玄鸟，你展现万年魂兽气息，说不定会挑衅到其他同等级魂兽……”严凌霄试图说服她，“我们骗一只猎风玄鸟出现再找到它的族群吃‘自助’不是更方便吗？”
白翎叨他右手大拇指上的活物戒指，让他赶紧掏可以扩大魂兽血味的药。
“就算引来别的魂兽又怎么样？你和我打不过的话，夜哥和老爸都在，他们会放着我们不管？”白翎在他脑中道，“你在闹什么别扭，你还是小孩子吗？”
严凌霄额角直跳：“谁在闹别扭？”
“有封号斗罗不用，你是傻子？老爸又没说不让你喊他帮忙。”
……白翎怎么回事？她以前不这样啊。成为万年魂兽后她的嘴越发毒了，脾气也冲。严凌霄满腹郁闷，懒得跟她争辩，就按她说的做了。
白翎放松蛇鳞一样的羽毛，伸长脖子，任严凌霄用刀锋划破一点她侧颈的皮肤、挤出一滴血。
严凌霄将指上鲜血滴入瓶子、晃匀、松手。装着万年魂兽一滴血液的药瓶坠落在地，一股悠远浅淡的魂力波动瞬间传播开来，随着平原上的风传递到更远方。青黄高草伏低，远处似有魂兽远走。
这是在少数高级猎魂团队中流通的、可以增加魂兽血液中魂力波动的药，名为幸灾，不管是用来威慑还是引诱魂兽都很好用。缺点是魂师无法确定会有哪些魂兽因此赶来。到来的会是“灾祸”还是“幸运”？只有硬币落下、打开手掌时，魂师才能知晓答案。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你不想去看看自己的族群吗？一直和人类在一起，你都不知道蛇鳞彩燕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严凌霄骚扰已经团起身体、准备睡觉的白翎，“虽然不一定是当初抛弃你的族群，但它们也算是你的同类。你以现在的样子和修为出现在它们面前，肯定不会被排挤。”
白翎从自己的羽毛中抬起一点脑袋：“不要。没意思。”
白色薄膜下的红色圆眼中是因她的眼球弧度而扭曲的严凌霄：“你真的想我去吗？”
闻言，严凌霄沉默片刻。他伸手捏了捏她环成一个圆的脊部，手下是蓬松柔软的鸟羽和高热的体温。
他轻声道：“那就不去。”
“嘁。”
他们从中午等到太阳落下。一人一鸟没有生火，在树上啃了面饼和肉干当晚饭。
月上树梢，依旧没有魂兽前来。
深夜的陶丽草原并不安静。兽吼此起彼伏，草叶吹拂撕打。明月高远，星空烂漫。鼻间的气息和拂过皮肤的空气干燥又湿润，带着一点夜晚特有的凉意，清新而宁静。
“来了。”
体内运转高音无息的严凌霄捞起白翎、将她抛飞，自己紧接着释放武魂，拉开逐明弓，身边第三魂环和第四魂环亮起，透明封喉与红色扇刃追寻着严凌霄所看见的目标。白鸟如白梭般窜上天空，无数黑色“眼睛”紧跟在她羽后炸开，“吞噬”了人眼中的星光和严凌霄的魂技，将夜幕割裂成一块满是洞眼的破布。天支树上方，深蓝紫色的、覆盖世间万物的“布”上的“眼睛”真的在“眨”。
严凌霄的瞳孔变成菱形，与白翎分享视觉。
一、二、三。黑夜中高速飞掠的影子有三条。三只猎风玄鸟。千年的猎风玄鸟通体玄黑，万年的猎风玄鸟的尾羽和翅翼羽尖会生出金纹。一只全黑，两只掺金。
三，四。
严凌霄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好消息，来的是猎风玄鸟，不是别的魂兽。坏消息，是三万年和四万年的猎风玄鸟。而理论上来说，第六魂环的上限是两万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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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第六魂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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