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墓第三层最深处，萧玄墓府。
“你死了两百零一次？！”
猝不及防被扣住手腕的萧若渺：“……是这样，先祖你要不先放开，你攥太紧了我有点痛。”
这话显然很假——
萧玄力道确实大，可以她现在的肉身强度怎会感到疼痛？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任对方握着手腕，甚至任对方灵魂力量探入体内。
斗气充沛，肉.体未损，帝境灵魂完整如初、强大如常……
确认她无甚问题，萧玄神情稍缓，却还是没好气道：“魂天帝呢？他不是布局千年成功了吗？就看着你去死？！”
“我已解释过当时情况，于他们而言，护好自己的旁观是最佳选择，何况萧炎也是如此，你就算要骂也不该只骂师尊……”被萧玄瞪视，萧若渺声音逐渐变小，话锋一转，“而且现在重点不是这个，你看萧炎已成帝，萧族复兴有望，我也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你还管我死过几次？”
她说着，眼尾余光掠过一旁缄默不语、眼观鼻鼻观心的萧炎，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是承认对我的亏欠？
怎么就这样干看着？
快出来帮我分担火力！
萧炎：……
他硬着头皮上前：“先祖，我……”
“你很好，”萧玄看向他，漆黑双眸写满欣慰，“不像某些人……”
“劫取法则等于对世界本源动刀，其间疼痛难以想象，”青衣男人冷笑出声，“对付吞灵族明明有更好方法，我也不知道你跟魂天帝在玩什么！”
“吞灵族覆灭后你说‘反正他们已被反噬，我也好好地站在这里，你管我痛不痛’，”萧玄冷笑更重，“我管你？！”
他松开萧若渺手腕，悻悻道：“你自己不在意，我管什么？”
“诶？”萧若渺似是讶然，“所以你那会在关心我？我以为当时除师尊外所有人都讨厌我来着……”
“是谁一口一个‘我的朋友’？”萧玄恼意颇浓，“现在还说这种话……”
女人眸中绽开笑意，他看在眼里，停顿一瞬，意识到什么，不由咬牙：“萧若渺！”
“在，”她应得乖巧，紧随其后的话却毫不客气，“原来如此，这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想不到先祖居然还有傲娇属性……”
萧玄一噎：“别想太多，我只是在关心后人！”
萧若渺点头以示理解：“那现在你关心的另一位后人准备复活你，你能不能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
萧玄：……
萧炎适时道：“先祖？”
萧玄再次看向他，目光明显柔和下来：“辛苦你了。”
“哇，”不等萧炎回应，萧若渺就意味不明地道，“这差别待遇，先祖你重男轻女实锤了。”
“……闭嘴！”
“行，”萧若渺微微颔首，后半句话显出得意，“能让你那么冷静的人气成这样，我真厉害。”
萧玄：……
这熟悉又不完全一样的风格，既像瑗又有所不同，既是故交又是后人的讨厌家伙！
萧炎：……
能不能别拱火了？
*
踏出天墓那刻，萧玄抑制不住地恍惚。
千载光阴分外漫长，此刻回首去看仍觉煎熬，但他已至这里，就又不由自主地生出白驹过隙之感。
萧族未来显然光明，复兴与否不过时间问题，他卸下责任，心神前所未有的轻松。
“先祖，您接下来……”
萧玄毫不犹豫：“找魂天帝算账。”
萧炎声音戛然而止，迟疑道：“我陪您一起？”
以能量体复活的萧玄依旧是九星斗圣后期，却比全盛时期弱上些许，对上已是斗帝的魂天帝毫无胜算。
萧玄摇头：“不用。”
萧炎一怔，似明白什么，不再言语。
萧若渺走在他身侧，双手习惯性环起：“那我陪你……”
萧玄打断她：“也不用。”
他微微一顿，笑道：“你去找那古族妮子吧，若有某些关系也无妨，我来和古元讲。”
“咳！”这是呛到的萧若渺。
“咳！”这是呛到的萧炎。
萧玄看着前者，唇角扬起得逞弧度，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他视线移向后者，关切道：“没事吧？”
萧炎艰难摆手：“无妨……”
萧若渺：。
她捂住心口，控诉地看着萧玄，“虚弱”得连指责他重男轻女的力气都没了。
萧玄面不改色地回视：“怎么，觉得我不够分量？那再叫上你师尊？刚好我现在要去找他，跟他商量一下你的……”
“先祖！”
扳回一城的萧玄心情愉悦，被萧若渺“阴恻恻”目光盯住的萧炎陷入沉默。
虽说他已成帝，不必担心被灭口，可还是有点慌……
*
“萧玄前辈真是个妙人。”
于斗帝而言，连接斗气大陆与大千世界轻而易举。
集魂天帝与萧炎两人之力，稳定通道已然建立，源气随之而来。
古元也好，烛坤也罢，都因天地限制而受困于九星斗圣后期几千年，缺的只是一缕源气，此刻皆已闭关冲击斗帝。
若无意外，不日就可成功。
古元闭关，古族事物自然落到薰儿这位少族长手里。
已突破五星斗圣初期的她处理得游刃有余，周身气势越发慑人，不怒自威，满是上位者风范，令长老与族人赞叹不已、心悦诚服。
然她此时坐于萧若渺对面，听她讲述萧玄之言，眉眼弯弯，笑意灵动，不显半分威严。
讲述至尾声，余音落下，她立刻开口赞叹，而后问道：“所以母亲有的诗词歌赋我何时能有？”
萧若渺：……
她面色微僵，轻咳一声：“瑗那是几十亿年积累出的文采，我已无祂的记忆，平日又不曾钻研，如何写得出来？”
“也是，”这话合情合理，薰儿虽仍有些遗憾，却也表示理解，“那等若渺能写了，一定要先给我写。”
萧若渺点头应下。
“所以，”薰儿好奇靠来，“瑗有给萧玄前辈和魂族长写过吗？”
萧若渺：……
“那必然有，”她轻吸口气，“两位朋友怎能落下？”
*
萧玄脚步顿住，面无表情地看去。
凉亭之内，魂天帝凝视棋盘，抬眸看向他：“来一局？”
他语气自然，似早就知道他会来。
可不是吗？
萧玄想着，难掩讥诮。
如若不然，怎会有魂族长老为他引路，让他畅通无阻地来到这里？
萧玄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但肯定有气就是。
他走入凉亭，坐上魂天帝对面石椅，拾起一枚白子。
十几分钟后，他更气了，甚至忍不住质问十几分钟前的自己。
——明知下不赢他，为何还要应战，自找不快？
“千年不曾对弈，”魂天帝微笑，“你退步不少。”
“……”
萧玄不想理他，准确地讲，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理他。
于是他突兀地道：“我以为你会杀了她，可你没这样做，为何？”
魂天帝愣怔一瞬。
……为何？
萧玄问他，他问那十一次模拟之中的自己。
如果从不存在「管理者」，他对瑗，或者说，他于萧若渺会是千分之九百八十九还是千分之十一？
“我若杀了她，”魂天帝平静回应，“谁来对付邪神？”
萧玄：……
这个理智到不含一丝感情的回答让他气得笑出声来，也不知是气对方还是气自己。
——明知他是怎样的人，为何还要有此一问，自找不快？
“把修为压到九星斗圣后期，”萧玄回归面无表情状态，“跟我打一场。”
魂天帝不甚意外：“好。”
……
若她，或者说，祂死去，失去这个标记的邪神会选择其余幸存的世界之灵，而非斗气大陆。
两人离开魂界，进入魂天帝随手开辟而出的独立空间，打得天昏地暗。
身形交错而过的某个瞬息，他漫不经心地想。
这没必要告诉萧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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