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处,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量极高,穿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种可怕威压,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没有开口,甚至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将冰冷的视线俯视向瘫坐在地上的沈冷玉。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沈冷玉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
她认得他!
这是原主记忆中那个男人,谋反后以雷霆手段清洗朝堂、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新帝——顾玄烨。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冷玉整颗心一瞬被巨大恐惧紧紧攫住,惊呼脱口而出,眼底满是恐惧,
他不应该在皇宫么?该死,是她自做聪明,自投罗网了!
她盯着黑暗中男人的轮廓,试图找出不是男主的证据,但却完全符合,瞬间浑身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顾玄烨半蹲在地,手指紧箍住她的下颌,让她动弹不得,吐露出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字眼:“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话里尽是威胁,仿佛她不说清楚就会即刻命丧黄泉。
他在生气……不不不,生气是正常的,但是他似乎在期待着某种回答,为什么?!
沈冷玉一向对情绪捕捉敏感,顷刻捕捉到他话里的喜怒哀乐,她脑海开始飞快运转,在剧情里搜寻关键信息。
“说话!”
他眼底寒光愈发强盛,手上力道寸寸收紧,掐得她下颌生疼,俨然一副忍耐到极限。
危机关头,她终于从回忆中扒拉出剧情:这里也是男女主角初遇!男主全家遭陷害入狱,只有他逃了出来,但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倒在巷口时为女主所救。但男主苏醒后,因其伤势过重、而短暂失明,女主便顺理成章地留下照料。
在朝夕相处中,两人情愫暗生。可复仇的执念终究让男主不告而别,女主心碎神伤,恍惚间失足落湖,被救起时,已然遗忘了这段往事。而后的剧情里,恶毒女配趁虚而入,借机登上后位,让男女主陷入误会与虐恋中。
她顾不得这些,清楚知道利用剧情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她抬眼看向男主,缓缓说道:“陛下,我们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她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说道:“我替您寻回您的心中明月,请求您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她深知顾玄烨的性格,最厌恶薄情寡义之人,如果只是自保求饶,下一刻就会血溅当场。
也不怕顾玄烨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知晓此事,因为他登基后就没有掩饰过自己在找人。
他拘着的力道未松,却也没有继续施压,只是审视着她,眼底暗芒浮动。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摩挲她下巴上的淤青,“沈姑娘这是......在跟朕谈条件?”
“臣女不敢。”她没有躲开,挺直脊背,“不过是……恰巧得此线索。”
说罢,她脸上浮起一丝凄凉神色,“若此讯息不值陛下垂怜,求赐一死……”
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同蝴蝶扇动的羽翅。
男主不是一个善茬,折磨敌人的手段异常狠戾,速死反倒是一种恩赐,她欲言语可信度,说道:“昔日姑娘在汴京雨夜救陛下——”
她突然闷哼一声,男人骤然掐住她脖颈,她眼里一阵发黑,记忆已经开始走马灯花,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他的钳制骤然松开。
她半撑在地,喉间溢出呛咳,肺部止不住地抽疼、吸收每一口空气都格外艰难。
男人玄色衣袂扫过她颤抖的脊背,声音如同淬了冰:“若敢妄言……”
未尽的威胁里,她听出了松动。
忽然,“嗖咻——”一个箭矢破空而来,直取顾玄烨后心!
电光火石间,沈冷玉的身体先于思绪做出反应:“当心!”
她猛地撞向男人,箭矢擦过,狠狠钉上朱漆门楣,箭尾的翎羽尚且出现余颤,可见出手之人的杀意。
顾玄烨讶然瞥向她,反手揽住她踉跄的身形。
长剑出鞘如龙,一道剑光直攻屋檐角落,黑影躲闪开来,回击仿佛是一种信号,四周又冒出三个黑影,一同朝他攻击,刀光瞬间织成天罗地网,看得眼花缭乱。
沈冷玉屏息贴紧墙壁,降低存在感,却见一道银光直取她咽喉,她倏尔面露惊恐。
“锵!”
剑鞘击飞暗器,下一瞬,她便被拎着后领甩上马背,他骑着汗血宝马冲出院落。
追兵的弩箭接连袭击,最近的一支甚至擦过她耳际,“铮”地狠钉入前方树干。
尚存的寒意让她未歇的心跳顿时加速,震得心口直抽疼,剧烈的颠簸、让她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绞作一团,恶心感直逼喉头,上下不得。
“沈姑娘这救命之恩……”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气息喷吐在她耳畔,却又藏着几分冷意,“朕记下了。”
沈冷玉死死攥住鬃毛,悔恨瞬间翻涌上来:该死的条件反射!怎么就没让那一箭给他射个对穿!
“呃——”男人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沈冷玉猛然回头,瞳孔骤缩,一支箭矢洞穿了他的右肩,鲜血顺着箭翎汩汩而下,在玄色锦袍上晕成暗色。
她心头一阵剧震:莫非我真觉醒了言出法随?!
顾玄烨唇角渗出一线猩红,她顿时变了脸色:“喂!你……”
话音未落,骏马突然加速,她慌忙中扯住他染血的衣袖,看着行驶的道路,她连忙询问“等等,这是通往闹市的路,那边毫无遮掩,你在那边是有手下么?!”
“驾——”他剑眉紧蹙,调转马头,平静道:“无需他们。”
“……你嘴唇都发紫了!”她声音陡然拔高,犹疑看向他,“别告诉我,你不会是认不得路,找不到他们吧?!”
男人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沈冷玉倒抽一口冷气:“顾玄烨!告诉我,你手下在哪里?!我给你指方向。”
“聒噪。”
顾玄烨纵马闯入勾栏瓦舍,扯她下马,朝骏马奔驰的相反方向撤离,男人拽着她一个纵身,从窗户跳进醉风坊的其中一个厢房。
窗户闭合的刹那,他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黑血喷溅在方纹木地板。
“该死!”医者本能瞬间占上风头,她一个箭步上前,趁其不备将人按倒在床榻上。扯下帐幔束带,眨眼间便将他双手捆于头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待男人反应过来,已被她跨坐压制。
“放肆——”他眸中寒芒暴涨。
“放你个头!”她直接拔出箭矢,抄起案上烈酒浇淋伤口。男人肌肉骤然绷紧,喉结上下滚动、咽下痛呼。
她俯身吮出毒血,“呸”地吐在地上。如此反复数次,直到血色转红,才用酒漱净口中血腥,撕开他半边衣袍包扎。
待系紧布结抬头,正撞上他幽深的目光。
终于想起自己现在已经在古代,方才胆大的行径骤然浮现脑海,她浑身一僵,条件反射般挥拳。
“砰!”
看着昏厥过去的男主,她盯着自己发红的指节喃喃:“……这下真要诛九族了。”
“不行,得赶紧走!”沈冷玉一个激灵从床沿弹起。
包袱还系在身上,这恐怕是今夜唯一的好消息。顾玄烨手下速度,怕是半柱香就会把醉风坊围成铁笼。
她迅速解开腰间丝绦,脱下累赘的翠蓝凤凰绫罗裙。目光扫过昏迷的男主,把他的衣袍褪下,给自己换上。顺手摸走他的钱袋,一并塞入袖中。
忽然,瞄到他腰间玄铁“御”字令牌上。
是出城令!
沈冷玉扯下收好,将青丝高束成男子发冠,用眉黛加深轮廓,再抹两把香灰在眼袋:
镜中人顿时成了个纵欲过度的纨绔子弟。松垮的衣襟半敞,活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完美!”她故意洒了些许烈酒在前襟,增添几分真实性。
她大步推开门,一张脂粉浓厚的女人脸在眼前放大!惊地她倒吸一口气。
“这位爷~”老鸨扬起笑靥,“可是姑娘们伺候不周?”
脂粉味香是香,就是对鼻子不友好,她反手关上门。
“厢房里的美人……”她压低声线,丢给老鸨一银子,“让她好生歇着,若有人扰她清梦……”
沉甸甸的银锞子在空中划出弧线,老鸨连忙借住,顿时眉开眼笑。
“哎哟!爷放心~”老鸨攥紧银两,“醉风坊最懂规矩了,爷慢走~”
终于从一堆脂粉中逃出来,听到众多马蹄声正在逼近,她连忙扫视四周,闪躲进最近的巷道,借黑夜掩盖自己的踪迹。
锦衣卫急速驱驾马匹、赶往醉风坊,待浩荡的马蹄声渐远,她轻吁一口气。
很快又激动起来:她终于有机会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她思索如何快速离城之时,突然,眼前道路赫然站着几个蒙面人,冷兵器上边残留一抹暗红,是方才的追兵!
沈冷玉浑身血液倒流,刚要后退,身后又堵上几个蒙面人:她被包围了!难道她真要命落此地?
为首的蒙面人,发出沙哑的女声:“任务可完成了?”
沈冷玉瞳孔骤缩:什么意思?!原主记忆里没有这一出啊?!
见沈冷玉没有回应,她眉头拧紧:“没有拿到令牌?”
那一声一板一眼,毫无感情,沈冷玉却从中听出几分危险,后背冷汗直冒,想到自己手中的令牌,反应快速回答道:“拿到了。”
紧绷的气氛瞬间缓和起来。
头目点头示意了然,也没有让沈冷玉当场交出来:“主子还在等您,请——”
沈冷玉不想走,但是黑衣人已经自觉给她让出一条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原主到底跟这群危险人物做了什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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