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海处的浪懒懒散散,卷着白沫漫上礁石,又退回去,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浪头漫过第三块礁石时,埃米尔刚把最后一只海螺塞进背篓。抬头就见天边的乌云像被谁猛地泼了墨,顺着风势往他头顶压。
刚才还晒得人脊背发烫的日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短袖领口被海风灌得鼓起来,带着咸腥气扫过锁骨。
下一秒,冰凉的东西落在手背上。
是雪。
埃米尔张开手掌
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往下落,刚触到温热的手掌就化了,留下星星点点的水迹。还没等埃米尔反应过来,风就突然变了方向,卷着更密的雪沫子席卷过来。
仅不到十秒就发生了这一切,让人防不胜防。
空气里的热意被湿冷的风覆盖。埃米尔发觉不妙。
“真是见鬼了。”
他转身就往礁石堆外跑
他跑过那块被浪啃出个大洞的礁石时,身后的雪突然停了。埃米尔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刚才还飘雪的地方,不知何时滚来一团灰云,云底正往下掉雨点儿,密密麻麻的,像谁把海水拧成了线往下倒。
“这破地方……”他咬着牙加快脚步,心里把这鬼天气骂了千百遍。八年间,最初他还以为是偶然的极端天气,直到见过一月暴雷劈翻渔船、七月冻住半条海湾后,才明白这鬼地方根本没有“正常”二字。
雨点子越来越密,砸在礁石上噼啪作响,混着浪涛声,倒像是谁在身后追着打鼓。埃米尔弓着背往小镇的方向冲,背篓里的海螺被颠得哐当响,像是在催他再跑快点。
埃米尔抹了把脸,想把眼睛里的水挤出去,可刚抹掉一层,新的雨水又顺着眉骨淌下来,糊得他连脚下的路都快看不清了。他只能凭着记忆往小镇的方向跑。
很快就看到了小镇最外围的建筑,埃米尔加快脚步,进入小镇后,在跑过娃朵内奶奶的房门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传来娃朵内奶奶的喊声:“埃米尔!进来避避雨啊!”
“不了娃内朵奶奶!快到家了!”他扯着嗓子应。
埃米尔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爽的,凉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
终于看见自己家的大门,埃米尔使劲敲了敲。
“咔哒”一声,门开了,埃米尔迅速闪身躲进屋内,反手“砰”地关上门板。
自他脚下的地板向外蔓延一大圈的水痕,依莎早有预料地将手中的浴巾裹住埃米尔,“快进屋换衣服,别感冒了。”
埃米尔不以为意。
说来也奇怪,埃米尔在这个世界的免疫系统强的可怕,他长到八岁都没生过一场病。
埃米尔走进浴室。
热水哗哗地浇在身上,埃米尔将金色的额发向后捋过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水流冲下身上的泥沙,热水将他身上的寒气全部驱散,此刻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点儿发懒的舒服。
他伸手去够架子上的肥皂,指尖刚碰到,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有根细针猛地扎进太阳穴,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晕。
埃米尔脚下像踩着团棉花,腿发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疼得他眼冒金星。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
就在意识快要沉下去的时候,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脑子里炸开:
【救星系统正在激活5%……10%……70%……100%……】
【激活成功,宿主珀西.埃米尔你好】
他并不好。
埃米尔默默地想。
此时他的母亲依莎在听到撞击声后,来到了外面,她担忧地问,“怎么了埃米尔?”
“没什么妈妈。”埃米尔缓缓直起身子,靠在墙壁上。用手揉着发胀的后脑勺。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轻微波动,无严重损伤,请放心。】机械音在脑海中平稳响起,没有丝毫波澜,【我是救星系统073,绑定宿主珀西·埃米尔。我的核心功能是辅助您救助生命,辅助功能是提升您本身】
依莎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了两下,又被系统的声音盖了过去:【当然,提升的前提是足够的积分,您需要不断的救助来获得】
埃米尔扶着墙站起身,系统的声音像一块冰投入滚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在他混乱的脑子里划出一道清晰的线。
“救助生命?”
【由于本界危险值过高,人们生存率过低,您的任务是拯救处于危险的生命,包括但不限于人类】
埃米尔甩了甩还在发懵的脑袋,热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盯着氤氲的水汽,眉头又拧了起来。
“包括但不限于人类?”他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缝里的潮湿,“那我扔进背篓的螃蟹算不算,我不把它吃掉,也算是拯救它?”
【不算。】系统的机械音毫无起伏,【需满足“拥有求生意识”及“生存概率低于30%”双条件。背篓中的甲壳类生物并没有主观求生意识,且它的生存概率高于100%】
浴室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依莎的声音带着担忧:“埃米尔?换好衣服了吗?我煮了热汤。”
“马上就好!”埃米尔扬声应着,关掉哗哗作响的水龙头。“生存率100%?一会儿我就给它炖了就不是了。”
埃米尔是个说到做到的君子,穿上干爽的衣服后,他拎着背篓走进了厨房,把今天捡到的三瓜俩枣海鲜仔细冲洗,开火,把它们扔进了锅里。
背篓磕在灶台边发出轻响,埃米尔利落地往锅里添了瓢清水,火折子擦出的火星在昏暗厨房中亮了亮,很快舔上干柴,发出噼啪声。
埃米尔靠在墙上,看着冒着泡的锅,思维不禁发散感慨起来。
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来到这里都已经八年了。
埃米尔是胎穿,从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婴儿,到如今在礁石间独自穿梭,捡海货补贴家用的少年。
八年时间像房前被雨水冲刷的小路,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依莎是个很温柔的母亲,在埃米尔四岁时,他的父亲为了梦想出海,自那以后依莎可以说又当爹又当妈,还好埃米尔懂事,没给依莎带来太多麻烦。
埃米尔舀海鲜的手顿了顿,嘴角撇出点少年人特有的不屑。
那混蛋爹的脸他还记得几分——高鼻梁,蓝眼睛,唇红齿白,笑起来眼角有两道浅纹,镇上的姑娘见了总爱红着脸躲。可光有脸有什么用?出海前拍着胸脯说要带回来满船的珍珠玛瑙,结果连封家书都没寄回过。去年镇上有艘船从南边回来,说在某片无名海域见过类似父亲那艘船的残骸,依莎当时没说话,只是那天的晚饭里多放了把盐。
“妈,隔壁铁匠铺的吉森大叔人不错吧?”埃米尔故意问道,被依莎敲了下脑袋。
“小孩子家懂什么。”依莎垂着眼睛,嘴角有些苦涩,“你爸还活着。”
埃米尔心里哼了声,低头把一块蟹肉挑出来放进依莎碗里。帅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替她不能在纺织铺老板克扣工钱时站出来说句话。要是真有个靠谱的后爹,至少依莎不用在暴雨天还惦记着去铺子里收晾晒的棉纱。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关联人物:父亲(失踪状态)】系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根据现有信息推算,其生存概率低于15%。是否将其纳入潜在救助目标?】
埃米尔刚塞进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他瞪了眼虚空,在心里恶狠狠地回:“救他?等我先攒够积分,换个能把他捆在码头柱子上的锁链再说!”
“……纳入!”
埃米尔悄悄撇了眼总是带点忧郁的母亲,气闷地哼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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