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不是一个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关于如何潜进瑞王府,牧怿然几个人围在一起做了详细的讨论。
“瑞王,我知道这个人。”
牧怿然先前很受皇帝重用,官位很高,与瑞王有着几分交集。
“算起来,他今年大概四十六岁了。”
牧怿然回忆了一下瑞王。
这人算不上那种特别闲散的王爷,没什么花天酒地的爱好,也不总是出游。
没有爱好,就代表着没有突破点。
在众人的沉默中,凸显出来的就是吴悠和卫东的异口同声:“我去。”
牧怿然抬头看了看二人。
吴悠向来是最坚定的那个:“我可以托人牙子给我卖进去。我会看人的气,我知道什么样的人可利用,也能占出来混到瑞王身边去的方法。”
她说这话时,柯寻悄悄地看了她一眼。
相比之下,卫东其实没有那么明显的优势,但他依然坚持着争取:
“是的,我承认吴悠的能力比我强,但这也恰恰是你应该留下来的理由。你更能帮助柯儿和牧先生。”
“我能写诗能作画,这也是瑞王府要我的理由。我知道瑞王,他那王妃不是顾家的人吗?顾家最懂得重用人才了,肯定会要我。”
说着说着,卫东的语气有点怪。
柯寻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卫东的手。
当年卫东科举被顾家的人冒名顶替的事,柯寻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这件事一直是卫东心里的刺。
牧怿然看见了柯寻的小动作。
他挑了挑眉。
这小子……
心挺细。
“牧先生,您就让我去吧。”卫东接着说,“像我这种以才学进去的,在府里的地位会高些,也更容易接触到一些机密。吴悠毕竟是姑娘家,让人牙子卖进去做粗使丫鬟,她受不住的。”
“就当是让我试试了,要是不成,我就回来。柯儿,咱俩十几年朋友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柯寻陷入了沉默。
就是因为他太知道卫东了。
他舍不得卫东,舍不得让卫东因为他被卷进这样的纷争,以身试险。
但他也知道,当年科举的事在卫东心里是个多大的坎。
他也知道,卫东有多想为他做些什么。
“行,东子。”
不知过了多久,柯寻终于开了口。
“你要去,我不拦你,我也拦不住你。”
“但你得说好了,要是有点什么事,你就得赶紧撤回来,千万不能犯冲。”
柯寻眨眨眼睛,搂住了卫东的肩膀。
“东子,你可千万别觉得自己是什么大英雄,我柯寻还轮不到你来拯救。你就老老实实地给自己送回来,替我柯寻保护好我兄弟就成。”
卫东点了点头,俩人靠在一块望着天眨眼睛。
牧怿然看着没经别人同意就定下来结果依依惜别的俩人,感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忍不住地想,这个柯寻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那么信任他?
以至于,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帮他一把?
其实,卫东说的对。
这件事,确实是卫东去更合适一点。
牧怿然点点头,和柯寻一起下定了决心。
“卫东,保重。”
……
“卖字画嘞——”
卫东在瑞王府附近的街道上吆喝着,手中不断挥舞着自己的作品。
“新鲜出炉的嘞——现作现卖——”
卖字画这件事,卫东简直不能再熟悉。
这可是他这些年来糊口的本事呐。
在哪卖不是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卫东到这里没用几天就混得如鱼得水了。
其实,在字画这方面的造诣,卫东是有的。
他这人最突出的是画,画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神韵极佳。
再加上他读过书考过科举,作诗这方面也不算差。
现在的卫东,摆了个小摊。他就那样往摊前一坐,对着各位顾客,几分钟就能画个肖像画出来,顺手再配上几句诗。
凭借着独特的手艺,卫东很快就招揽来了不少顾客,卖出了不少好价钱。
而这里有个能写会画的俊俏小郎君的事,也悄悄传开了。
卫东已经在这蹲守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他赚到了比先前不知道多多少的钱,搞得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经商的天赋了。
当然,卫东也不是没有发现。
比如,近半个月来,总是有固定的几人来这看他作画。
这几个人也买过几幅画,但他们的关注点似乎更多放在附赠的诗句上,而不是作为贩卖主体的画作上。
结合这些人的衣着首饰,卫东心里隐隐便有了猜测。
似乎,有大鱼上钩了。
……
在卫东走后的莫约七八天后,牧怿然去见了那位出钱赈灾的商人。
这商人的贸易做的很大,内陆的江河、远洋的海上贸易都有。
前些天牧怿然见到那商人的部下,是就近找了个茶馆的。这回牧怿然亲自拜访,对方便将他带进了自己的船上,以示尊重。
这商船简直极尽忙碌与繁华。牧怿然跟着那带路的年轻部下一路走过去,感觉自己几乎是看完了凉州沿河而上的所有事物。
而船上也有着不同的工人忙忙碌碌,货物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几乎瞬间就有大把大把的白银流进这艘商船。
那年轻的部下带着牧怿然一路走向商船深处,将他带到了一处私密的房间中。
一个挽着侧边发髻的女人戴着面纱,温柔地看向牧怿然:
“久闻牧先生大名。”
她轻咳了两声,面纱一阵抖动。
牧怿然一愣。
他先前从未想过,能将生意做的如此之大的商人,竟然会是一位女性。
倒不是说牧怿然在这方面的偏见有多大,只是他的确未曾见过这般在外拼搏创业的女性。在这个赚钱养家是由男人主导的社会,能有这样的一位女性实属不易。
“您好,怎么称呼?”
牧怿然望着眼前的这位女人,心里不免起了几分尊敬。
不知她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能有今天的这番成就。
这女人身着浅色暗纹衣裙,气质不凡。在面对牧怿然的问题时不慌不忙,而是先摆摆手让身旁的部下给牧怿然上茶。
牧怿然闻得出来,确实是好茶。
“免贵姓岳,叫我岳女士就好。”
牧怿然点点头。
他此次前来,说是亲自登门感谢,其实是谈判。
俗话说,商人重利轻别离,他不相信这位岳女士会那么好心地白白给他赈灾的银钱。
牧怿然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字句,准备先以保守为主。
“牧先生。”
没想到,先开口的是岳女士。
她摸了摸鬓边的发髻,挽起了一缕碎发。
绣着暗色花纹的袖口带起了些许清香。
“我确实是久仰您的大名不假。”她笑了笑,“正因如此,我才知道您心中所想。”
牧怿然微微眯了眯眼,暂且搁置下了自己没说出口的话。
这位岳女士的意思是……?
“我不要您的私下通融,也不要您的赋税特权。我们做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这一颗真心了。”
“踏踏实实地做生意,不图那些恩惠。”
说话间,岳女士轻轻咳了咳,她身后的屏风便有一阵动静。
她身边的那位部下不言,侧身进了屏风后。
而岳女士似乎是并不在意自己部下的动作,而是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
“至于这颗真心,它可以是敬业诚信的经商之心,也可以是和先生您一样的爱民之心。”
她的眉眼笑起来很好看。
“牧先生,您的新政我早有耳闻,确实都是利民之道。只是可惜了那几个朝堂上的老狐狸,才害得您来到此处。”
“不过,这也恰好让我能见一见您了。”
这几句话弄得牧怿然彻底说不出话了。
想来,怕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种诚心为民的商人,在眼下这样的世道里,当真是太少见了。
或许,岳女士能够以女人的身份冲破当下的这些规劝与束缚,便自然能够保持着自我的本心,去得到她真正应得的东西。
或许是这一船船的钱财,或许是他牧怿然的一颗尊敬的心。
又或许是,她在这人世间为女子做出的表率,为商人摆正的经商本心。
牧怿然微微颔首:“岳女士,是我狭隘了。”
“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开口,我必定尽其所能,鼎力相助。”
岳女士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向屏风后唤了一句:“木槿。”
来人是岳女士的那位部下,他的怀里抱着一支木槿花。
岳女士轻轻接过那支木槿花,又将它亲手交给牧怿然。
她的动作有些虚浮无力,却很坚定。
牧怿然顺势接过。
“牧先生,如果一定要感谢的话,就感谢这支木槿花吧。”
岳女士依旧是淡淡的笑。
“这支木槿花,很愿意开在您的后院中。”
牧怿然似懂非懂。
或许,这是岳女士的某些高尚情志?
但他依旧接过了这支花。
“好,岳女士。”牧怿然沉声道。
“它会在我的后院中盛开的。”
……
牧怿然下船时,那位部下也跟着他下来了。
“牧先生,”那位部下笑着说,“我想跟您回去一趟。”
牧怿然皱皱眉。
这是搞哪出?
似乎是看出了牧怿然的疑惑,那位部下连忙摆手:“哎哎哎,您可别误会,不是岑姐派我过来的,是我自己想走一趟。”
下了船,这人似乎一下就放飞自我了。他也不管牧怿然搭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絮叨:
“牧先生,您别看岑姐刚才那么温柔,实际上她厉害得很!有时候我都害怕她。”
“哎对了,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叫罗勏,今年刚十五,跟了岑姐四五年了。”
牧怿然留意到他话中对岳女士的称呼,暗自替岳女士补全了姓名——
岳岑。
很符合她气质的名字。
至于岳岑身边的这位部下……
牧怿然偏了偏头:“萝卜?”
这名字,真够朴实无华。
和岳岑的放在一起比,简直……
“哎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罗勏撇了撇嘴,“我姓罗,勏是……”
他抬手给牧怿然比划着写了一遍。
显然,这种和人解释自己名字的事儿,罗勏不是第一次干了。
他明显有点不开心,嘴里嘟囔着:“背得下那么多中药名,结果给我起这么个名字!”
牧怿然没听清他说什么,但他也没追究,而是接着话茬问他:“你跟着我下来,是要干什么?”
罗勏撇撇嘴,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去看看秦先生。”
秦先生?
秦赐?
牧怿然心中当即警铃大作。
这罗勏,又是怎么和秦赐扯上关系的?
罗勏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警惕,又或许只是单纯地自说自话,自己接着解释了下去:“其实我小时候是秦先生在青州养大的,后来我实在是背不动那么多中药名了,才跟了岑姐经商。”
“我本来以为秦先生他会在青州待一辈子的,没想到他竟然一路走到这边来了。这一路上我都没找到机会去看看他,眼下可算是有功夫了。”
说话间,县衙便近在眼前了。
秦赐的小医馆是就近开在县衙周围的,牧怿然给他找了店铺,也方便他们探讨疫病的救治。
最近有了他和牧怿然的共同努力,蔚县的瘟疫算是彻底好了起来。秦赐最近主要是在医馆里开学堂,打算培养几个医师之后再走。
罗勏几个大步就跳到了医馆门前,风风火火地推了门就进去。
“师父——”
罗勏扯着嗓子喊起来。
见前堂没人,罗勏蹦着跳着就进了后院。
秦赐正在后院里整理药材,罗勏上去就是一个泰山压顶,直接扑在了秦赐身上。
秦赐当即就是一个趔趄,险些把身旁的药材压碎。
待看清了来人是谁,秦赐又惊又喜,任由罗勏紧紧抱着他不撒手:“你怎么来了?”
罗勏笑嘻嘻地看着他:“我还想问问您呢!好好的青州小医馆不要,来这凉州干什么?师父大人您倒是自由自在,我可是一顿好找!”
秦赐明显是拿罗勏没办法,只能先哄着他下来,再慢慢地和他解释。
牧怿然在旁边看完了全程,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想着,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就像他遇见柯寻一样。
……
那支木槿花,是他和柯寻一同种下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